第九百回 必然的意外(下)
千鶴對吃遍天的來訪很是驚喜,甚至讓明澤出麵相見,而吃遍天亦終於確定,明澤這個小子,除了資質著實不錯之外,其肉身與單烏那屬性根本毫不相幹。
“可惜啊,孤品還是孤品。”吃遍天默默感歎,甚至想著自己要不要鼓足勇氣往那胥中走上一趟,但是想到了單烏與黎凰之間那似假還真的詭異關聯的時候,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絲暗搓搓的有些好笑的念頭,“那無心女會將這個叫明澤的小子認作自己的後人嗎?還是就此毫無幹係了?”
“哈哈,這可真是奇怪的牽連。”吃遍天心底喃喃道,“反正這個小子繼任了雲夢侯,我就唆使他往那沼澤地深處而去好了,以他為先鋒,我就不信那無心女依然會默不作聲地守在那片黑泥的中央。”
“我可真是機智啊,居然能想到利用如此曲折的關係。”吃遍天想著想著,便已經盤算好了一個念頭,並開口說了出來,“單烏那小子……我最後一次見到他,似乎是在雲夢澤的深處。”
“啊?”千鶴大吃一驚,立即一把抓住了吃遍天的衣袖,而明澤被千鶴的舉動驚嚇了一番,呆愣著眨了眨眼,方才想起來單烏這個名字所指的似乎是自己那下落不明的親爹。
“當年你父親得道成仙,破碎虛空而去,單烏卻是下落不明,至今無人知曉他在何方。”吃遍天繼續說道,“其實我也不確定我看到的那個人……不,或許那根本就是個人形的幻影是不是就是單烏,總之那段時間我在雲夢澤外圍遊弋,的確是看到了那麽一個和他有七八成相似的幻影,但是我一想要靠近,那幻影便消失不見了——簡直就好像是存在在另外一個世界中一樣。”
“鬼魂?”明澤有些好奇地追問了一句。
“你也可以這麽理解。”吃遍天點了點頭,“當然,你也可以認為他其實未死,隻是被困在了這個大千世界之外,無法回歸而已。”
“與父皇的破碎虛空有關?”千鶴的眉頭微微皺起。
“多半有關。”吃遍天點頭,“破碎虛空,其實說到底,也是從一界前往另一界,如果還沒到達那個境界的話,發生什麽都有可能。”
“是嗎?”千鶴喃喃了兩聲,轉頭便吩咐明澤,“你留在琉京之中結丹,我……去雲夢澤看上一看。”
“誒?”明澤甚至來不及接話,千鶴便已經召喚了田衝,劈裏啪啦一通吩咐之後,與吃遍天一同出發了。
明澤被拋下,茫然了許久,而後宮中那小皇帝傳來旨意,讓明澤進入宮中靈穴,嚐試結丹,明澤無奈,隻能依言而行,心裏卻對自己那素未謀麵的父親生出了一絲不屑之意。
當然,明澤也沒有聽出來那琉國的小皇帝在與自己寒暄之時,詢問自己這姓名究竟是“明澤”還是有那麽一個“單”姓究竟有什麽玄機——明澤隻是依著自己那些微不屑的心境,斬釘截鐵地給了一個否定的答案:“我的名字隻有‘明澤’二字,並沒有跟著誰姓。”
“是麽?”小皇帝的表情露出了些微的古怪,“看來父皇果真是一切安排都自有深意啊……”
“何解?”明澤好奇地追問。
“天機不可泄露。”小皇帝不肯回答,自然也沒人能夠讓他回答。
……
“明澤,沒有姓,隻有名……這是皇室之人才有的待遇,可是,他明明是雲夢侯的兒子。”小皇帝遠遠地看著明澤閉關的所在,無聲地在心底念叨著這麽一句話,“父皇啊父皇,你隻是將我當做一個姑且用來過渡的棋子嗎?你對天人血脈……到底是有多執著?”
小皇帝的心裏盤算著九龍可能會有的打算,越發地覺得心神不寧,甚至想要為此而砸碎眼前的一切以作發泄,但是最終卻還是硬生生地忍了下來,換做麵頰之上雲淡風輕的一笑:“其實從你抹去天機開始,事情的發展,便已經不再遵循你的種種安排了呢。”
“換句話說,我……還有希望。”小皇帝施施然地走到了桌案邊緣,以靈力在桌子下方的一處法陣上輕輕滑過,於是這整個宮中的靈力分布便都有了微妙的改變——明澤閉關的靈穴之中,靈力的變化可以說是最為劇烈。
——這種劇烈程度,完全可以影響到明澤結丹的成敗。
“就讓我看看你的運氣,是不是也是被父皇所一一安排好的。”小皇帝動了動嘴唇,無聲地說出了這麽一句話來。
……
黎凰站在胥中那孤島的岸邊,她的眼前,一團黑泥正在無比艱難地成就出一個人形——長出軀幹腦袋四肢,並且那腦袋上還要開出五官來。
這人形正在不斷地接近於完成,但是下一刻,這人形的中心之處,一股強烈的震顫爆發開來,輕易就將這一團黑泥給化為烏有——不是崩散,而是真正的消失一空——這樣的場景讓周圍的那些黑泥往著後方一縮,似乎不再敢與黎凰打交道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單烏可從來不曾找到過能夠成功地把這黑泥如何如何的手段。
“是這個世界在排斥你的現身呢,就好像之前豔骨拿出來的那支玉釵無法傳遞到蓬萊所在的世界之中一樣。”黎凰開口說道,“我和你,也是無法同時存在於一個世界之中的,如果強行逆反,要麽你我完全崩潰,要麽這個世界隨即崩潰。”
“有趣。”那一群單烏在識海之中感歎著,同時有些鬱悶地泄了氣,似乎對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感到不滿,“難道我的這些意識,必須要找回原來的那具肉身,才有可能重現人間嗎?”
“其實可能還有一個嚐試的方法。”另外的單烏似乎終於找到了機會開口,“我們還可以試一試那迦黑月的途徑。”
“讓那迦黑月重新將那被截斷的通道打通麽?對麵那一頭可是佛祖那老怪物呢。”黎凰聞言,生出了興趣,畢竟現在對她來說,如果能重新聯係上單烏的肉身,備下些存貨,她才算是覺得足夠輕鬆自在。
“不是,是通過她那些信力,打通一個通往寂空的通道。”那個單烏繼續說道,“我那肉身現在的處境必然微妙,就算真的求那迦黑月動手她也不會願意的,比較而言,反而是寂空那個偽佛的存在,更容易被操控——或許可以試著利用他來找一條路。”
“讓那迦黑月過來嗎?”黎凰繼續問道,“還是親自回去找她?不知道她現在有沒有和豔骨動過手呢……”
“我們回去,這個地兒……我不怎麽想讓無關之人知道。”單烏下了決定,於是黎凰立即起身,意圖通過這孤島之上的傳送陣重新回去,卻在觸碰到那傳送陣的時候,先收到了從雲夢澤中傳來的訊息——單烏留在雲夢澤的那些人,至今依然留守在那些城池之中,並且順理成章地就接受了黎凰的控製。
“千鶴居然回來了?還跟著吃遍天一起?”黎凰看著那條訊息,微微一愣,瞬間便想了很多,“千鶴不是被九龍送出海了嗎?怎麽這就回來了?並且……她這是完全不曾知道吃遍天的心機?不……關鍵是,她這種人,居然真的能從那片海麵之上活著回來——這種事情,似乎比她回歸這件事,還要讓人難以置信啊。”
“九龍給她安排的真是心腹。”單烏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回顧了一遍之後,忍不住如此斷言,“否則的話,她早就會被那群惡奴圍攻而亡了。”
“因為當初我那一場的天魔舞,激勵了一群人出海探險;又因為這麽一大群人彌漫到那片汪洋之上,尋找到她的藏身之處也是輕易,所以……她在打探清楚了這琉國境況之後,就這樣大喇喇地直接回來了?”黎凰也是一臉震驚,為的卻是這看起來似乎毫無關聯的因果。
“要不要去見她?”黎凰向單烏問道,卻半晌沒有回答,回頭往識海中一張望,一群單烏正糾結成團,吵鬧廝打,似乎這一時半會兒的很難下定決心。
“說你這人糟糕……還真是夠糟糕的……”黎凰輕歎了一口氣,默默地坐在了一旁,當起了旁觀者。
……
這種尷尬其實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琉京之中傳來消息,明澤結丹失敗,似乎修為也倒退了不少,於是千鶴急忙忙地又趕了回去,而吃遍天作為好友的立場,自然也隨著千鶴一同回轉。
在琉國皇宮的別院之中,千鶴看到了精神萎靡不振的明澤——結丹不成讓明澤的識海幾乎崩潰,甚至短時間內,還都看不出什麽好轉的跡象。
“誒,要是單烏那小子在就好了。”吃遍天在檢視過明澤的狀況之後如此說道,“他那麽紊亂的識海都能活得好好的還照常修煉,必然是有什麽訣竅的,要是能傳授給這小子……嘖嘖,可惜……”
吃遍天的話故意說得一字一頓,似乎是生怕別人聽不清楚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