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一回 避世(上)
黎凰在見到那迦黑月的時候,那迦黑月已經再度化為了人形,正在那黃金塔的某一處空曠大廳之中等待著黎凰的到來。
“那些黑泥並沒有阻攔我,我想,是因為我本體的緣故吧。”麵對黎凰的詢問,那迦黑月如此回答,而後緊接著就開始反問起來:“你和單烏之間一命雙生,你知道單烏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嗎?這段時間裏,他一直讓我心神不寧。”
“你能感應到他的存在?”黎凰有些驚詫,她曾以為以單烏如今的狀態,應該是所有人都以為他死透了才對,而她之所以出麵與那迦黑月相見,也是因為她盤算了一番,覺得自己確實是需要借助一些他人之力了——就算那迦黑月不在此地,黎凰也會回頭去尋她的。
“那是自然。”那迦黑月點頭,手掌在黎凰的麵前攤開,掌心之中,一點信力仍在不斷地跳動,散發著的似乎是求救的訊息。
“很久了。”那迦黑月看著這點信力,歎了口氣說道,“我沒有具體地計算時間……但是,好像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兩百多年呢。”
“啊?”黎凰有些驚訝,這一回她是真的詫異了——閉關之中的黎凰根本就沒有時間的概念,而通過她對那些存有單烏意識的個體的觀察,對那些人周邊境況的猜測,黎凰總覺得這時間頂多過去個幾年就不得了了,卻沒想到居然等來了那迦黑月如此輕飄飄的一句“兩百年”。
“你不知道自己閉關了多久?”那迦黑月看得出黎凰那驚詫乃是發自內心,當然她也看出了黎凰麵上那在驚詫過後莫名生出的一絲驚恐之意,於是臉上的表情越發地疑惑了。
“不知道……我以為頂多幾年而已。”黎凰搖了搖頭,“事實上,雖然我在閉關,但是因為我這天魔之術的緣由,我對外界所發生的事情並非一無所知,所以,如果我的感知沒錯的話,這兩百來年中,這世道,好像就沒發生過什麽變化?”
“你想看到什麽變化?”這一回輪到那迦黑月疑惑了。
“就好像……朝代更迭,大亂大治,出現一些新的能人新的勢力,生一批人死一批人老一批人,等等等等……總之,應該和我閉關之前,大不相同才對。”黎凰如此說道,聲音越來越低,因為她也已經發現了自己似乎是選錯了參照的對象——她麵對的不是凡人,而是那些隨隨便便就能有成百上千年壽數的修真之人。
兩百多年在一個普通凡人地域中都可以見證一個朝代的興起衰亡了,但是對修真之人而言,卻根本什麽事情都來不及做。
“你是沒有閉過這麽久的關嗎?”那迦黑月聽到黎凰的說法,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其實不過區區兩百多年而已,一個人能成就金丹便已算是天大的成就了,想要培育出個有靈的法寶這點時間多半隻是剛剛才熱了個爐子……你還指望發生些什麽?”
“確實如此。”黎凰點了點頭,而後苦笑了一下,“我想多了,我隻是……”
“不過,如果這些時間,單烏這小子還在蹦躂的話……似乎真的會發生些什麽天翻地覆的事情。”那迦黑月突然想到了什麽,開口便打斷了黎凰的話語,並且露出了唏噓的神色來,“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這段時間,除去那些個被控製住的無力動彈的時間之外,似乎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折騰出一些事情來。”
“就那麽一點點的時間,他讓琉國各地到處都建立了傳送陣,解決了那些黑泥的威脅,開辟了雲夢澤那麽大一片地域,娶了公主,滅了……嗯……並且,那琉國……至少也是換了一朝天子的。”黎凰總結了一下單烏的成就,陪著那迦黑月一起唏噓了起來,“我現在突然有一種感覺——這個世界,就是因為有他的存在,所以才會有這些天翻地覆的變化發生。”
“你知道他在另外一個世界之中做了些什麽嗎?”黎凰對單烏的事情知道得更多更清楚,於是這會兒情不自禁地就開始對著那迦黑月感歎了起來,“另外那個世界之中,原本有五家大宗門還有一個散修聯盟並立,每家宗門的曆史都是源遠流長,就算隻算風光的歲月,也都持續了數萬年之久,那個世界裏頭還有被鎮壓了不知道多久的魔神,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所謂佛祖,不知道流傳了多久的大家都嚴格遵守的神奇禁令……總之,那一片修真界,就以那種各個勢力互相製衡的的姿態,一直一直地,那樣太太平平地存在著,好像……好像連那些宗門的宗主都沒有變換過……”
“但是單烏當初從吃遍天手中逃脫,並流竄到那一方世界之後,在他的一番折騰之下,五大宗門已經去了三家,散修聯盟名存實亡,魔神出世佛祖發威,一群人打得難分難解,天下大亂……這種局麵,或許就從他開始向你求救的時候就開始了,然後,一直持續到了現在,都沒能分出個勝負來。”黎凰情不自禁地咧了咧嘴,“所以,也難怪我根本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那迦黑月聞言,臉上的表情也頗有些一言難盡,半晌方才感歎了一句:“同樣的時間,對不同人來說,意義果然不同。”
“所以,你在這等待的兩百多年時間之中,就沒有不耐煩過嗎?”黎凰打量了一番那迦黑月,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你……真的就這樣等在這裏了?”
“是的。”那迦黑月點頭,“事實上,在你提及這時間流逝之前,我並沒有意識到兩百多年是怎樣的一段時間——這兒足夠安全,安靜,就好像當年我所擁有的黑月國一樣,我不需要提心吊膽地提防著吃遍天,不需要想方設法地應對豔骨,所以,當我在搜遍這片廢墟發現找不出你的時候,我想著那就等下去吧,反正在外界我能做到的事情也已經很有限了……然後,就等下去了。”
“你不是應該對當初豔骨和吃遍天坑了你的事情耿耿於懷,並且一心想要報複回來嗎?”黎凰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難道這地兒安寧的日子,就讓你放棄了追究此事的執念了?”
“豔骨已經敗了。”那迦黑月回答,“豔骨已敗,吃遍天卻依然強大得讓人不得不退避三舍,所以,我對於討回那筆賬的迫切心情,竟是無形之中被化解了不少。”
“麵對吃遍天這種存在,還需從長計議。”黎凰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不知道是在暗嘲那迦黑月那冠冕堂皇的退縮,還是在陳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正是如此。”那迦黑月不以為意,點了點頭。
“你說豔骨敗了,卻不是死了?”黎凰注意到了那迦黑月話語之中的細節,忍不住又追問了一句,因為在她追尋單烏的過程中,她確實一直沒有發現豔骨的存在,而這也讓她頗為意外,畢竟不久之前,豔骨對單烏的執念,可是會讓這個世界都為此顫抖的呢。
“這是她的信力。”那迦黑月的手心之中又亮出了一點璀璨如同金剛石一般的信力,其中散發出來的信力與單烏截然不同,滿滿的都是感恩。
“呃……”黎凰一時之間竟有些無語,她是沒能料到,這世上居然有人能將感恩這種情緒都發揮得如此凶殘和瘋狂——也正是因為這種凶殘和瘋狂的氣息,才讓黎凰相信,那信力確確實實是屬於豔骨的。
“她倒是移情別戀得夠快的。”黎凰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對豔骨的變心如此評價道。
“她現在應該是在那黑泥的深處,肉身或許算是死了,但是意識卻依然頑強地存在著,或許正是因為這點信力的緣故。”那迦黑月低著頭,將那點信力熟門熟路地把玩了片刻,並在嘴角露出了一絲得意之色來,似乎隻要看著這點信力,就足夠讓她再心情愉悅個上千年了。
“意識存在?莫不是因為單烏那些血肉的緣故?”黎凰挑了下眉毛,卻沒有出聲打斷那迦黑月的自我欣賞。
而那迦黑月此刻已經收起了那點信力,轉而向黎凰繼續發問:“感歎完了時間流逝,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單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了嗎?”
“其實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我也不知道,隻能說,現在的我,和單烏分開了。”黎凰攤手說道,“他向你求救這件事,應該就是在我們分開之後發生的,這也意味著,現在,你與單烏之間的聯係,其實比我與單烏之間的聯係,要緊密得多了。”
“什麽意義上的分開?”那迦黑月麵露驚詫之色,在她的記憶裏,在不久之前——也就是兩百多年之前——單烏和黎凰之間可是關係密切到幾乎要融合成為一個人的地步了。
“一刀兩斷的分開。”黎凰如此回答,同時攤開了雙手,“你可以親自來感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