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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心切

  這紙上的句子可真叫柳長妤徒生怨氣,她想不出來,究竟是誰教會秦越來這麼一套的?與她私下傳禮不說,還夾了這麼一張寫了黏糊句子的紙張。


  秦越那顆石頭腦袋,是絕對想不出這點子的。莫非趁她不在這幾日,秦越有了新歡?


  不,不對。


  這念頭還未出一刻,便被打消了。有新歡也不至於傳紙條到自己這兒,更何況柳長妤絕對信任那男人對自己的忠心。


  她又琢磨了下,心道大抵是他哪個兄弟給他出的餿主意。唇邊不禁多了笑聲,她真難想象他人是如何勸說秦越做這等事來的。


  她目光不動地盯了紙條半晌,柳長妤終於嘆了口氣,決定給他回信。秦越不是說自己不傳信給他,又不肯主動去找他,都被這般抱怨了,那她就勉為其難回個信吧。


  「迎春,拿筆墨來。」


  迎春應了一聲,端來了狼毫與硯台。柳長妤接過筆,刷刷地便在紙上寫了一行字。她這字寫得飛快,也丑得慘不忍睹,柳長妤之字跡如薛彥南所說,是不得入目的那類,但她不去理睬了,只捲起來交給迎春


  ,又吩咐她道:「你再跑一趟側門,瞧瞧那送木盒而來的侍衛可還在。若在,便將紙交於他,若是不在,你便親近去趟秦府交過去。」


  「啊?奴婢去側門找那侍衛?」迎春不確定又問了一遍,「可那侍衛這時候該是已經離開了吧?」


  距離他將東西送到,都過了半個時辰有餘了,迎春也不確定那人可否還在了。


  柳長妤斜視道:「叫你去側門,你便去。」


  「是。」迎春不敢再多話,小跑著便出去了。


  迎春原本以為郡主之命只是多此一舉,叫她平白多跑一趟的。


  誰知道等她到了側門時,果真瞧見秦府的馬車仍停靠在門口,那今早送來木盒的侍衛阿達便坐在車座之上,似乎正等候著她的到來。


  迎春走近,張大嘴驚訝問道:「你為何還在啊?」都這個時候了,他還真的未曾離開,這著實令迎春感嘆。


  「我一直候在此處啊,就等著郡主派人前來呢。」阿達看見迎春跑來,大笑了一聲便從車上跳了下來,「本以為我要空等一遭了呢,幸好你還來了。」


  出府時,將軍便吩咐他在側門口候著,未等到郡主的人來,不可回府。他還只當是將軍痴了心盼著郡主會再送來什麼謝禮呢,放空了心在這門口候著,坐這等無用功。


  等了半個時辰,卻等到了迎春的折回。


  「我也是聽郡主吩咐而來的。」迎春心裡可真覺得事情巧了,她將紙卷遞給他道:「這是你們將軍送與郡主的信,郡主囑咐了,要親自送到將軍手上。」


  「呃?」阿達愣住了,他才反應過來,為何將軍要命他候在門外了,原來是將軍送了信與郡主,便要等著郡主的回信了。


  「好,那我收下了。」


  待他接過後,迎春又認真叮囑道:「你半途上可要多注意注意,這裡頭不但有你們將軍親筆字跡,還有我們郡主的。你該知道若叫旁人得去,會是什麼後果。」


  不光是將軍痴心,連郡主亦是為情著了魔,即便是冒著私相授受之危,郡主也要將回個信。迎春算是徹底相信,這兩個人早已暗通了情意,不然絕不會如此難耐。


  阿達亦認真點頭道:「放心吧,我阿達辦事,絕對滴水不漏。」


  迎春笑回,拜謝道:「那小女子便為郡主多謝你了。」


  「不必客氣,興許往後我們還會常見面的。」阿達揚笑后,便一躍而上了馬車,他懷揣著紙卷,終於得已安心歸府了。


  阿達想著,就將軍那一顆心每日往外撲的勁兒,怕是隔三差五的要來給郡主送信喲,到時該有的他忙了。


  忙是一方面,可另一方面,可不就是郡主與將軍,彼此傳著情嗎?阿達越笑越大,自得知自家主子已有了意中人,身為跟隨多年的忠僕,心中亦是喜悅呀。


  要知道將軍府上下都盼著,能早日迎進女主人進門,等著日後小主子出世呢。


  若非將軍性子冷,不近女色,府內不會盼了這些年,都沒盼進一位主母來。


  現在可好了,將軍有了心上人,且郡主亦是對將軍有意,這好日子啊,怕是不遠了。


  阿達細想后,心情無比愉悅,他情緒高漲便大甩馬鞭,驅馬加快了回府的步子。等阿達到府時,秦越正與常山郡王在書房議事。常山老郡王今日是有意來尋秦越的,他入秦府徑直來了秦越的書房,支眼瞧看,便發覺秦越直盯著書桌上的一攤信紙,目


  光如獃滯般一眨不眨。


  屋外不時有知了的鳴叫聲,屋內又燥熱難耐。秦越更是一陣心煩意亂,眉頭皺得如結了個疙瘩。


  「阿越,可是遇到了難事?」常山老郡王走了過來。最近實非什麼好日子,燕京城內氣壓低沉。因溧江血案未能有任何進展,崇安帝燒焦了腦袋,上早朝時,已是氣急敗壞地連懲了幾名辦案大員,朝堂之上,崇安帝皆未給


  過任何人好臉色。


  「外祖父,此事孫兒確實難明。」


  秦越一見是老郡王來了,便起身迎他入了座,又拿起桌上信紙遞給他看,說道:「其實是西邊一事,孫兒已與劉賢寫過書信,此前每月皆會回一封,外祖父,您看。」


  他手指了指那幾封書信,內容無外乎是西邊軍營狀況為何的述寫。除此之外,一切看似都是如常的。秦越又補道:「只是入了今年後,劉賢的回信再不那般頻繁了。」


  說著,他腳步在屋內來回踱著,似在焦慮,他心裡頭算道:「到如今已有三個月了,三個月未收到來信了。」


  常山老郡王細細看過書信后,又放回桌上,「阿越,你不可焦躁,無論出何事,皆要沉下心來,冷靜思索。你再仔細想想,西邊可有出現過任何端倪?」


  秦越不走動了,他站於原地只搖頭道:「未曾。」


  「那便是了。」常山老郡王摸著自己的鬍子,沉思道。


  「可眼下不一樣。」秦越最不能夠保證的,便是心中懷疑著日後恐有章公公的算計,會生什麼事出來。因他人非在西邊,許多事並不能親自處理。


  因此如今於秦越而言,得知西邊狀況便顯得尤為重要了。


  常山老郡王卻反問,「眼下為何不一樣了?」


  秦越被問得啞口無言,「這……」他一時也不知如何說了。


  「就因為三個月未收到來信?」常山老郡王穩了穩秦越的心。


  「是,孫兒明白了。」秦越又坐回座椅里,他撐著下巴沉思。如今看來,即便未收到西邊的來信,他可以如此以為,只要章曉一日還在病中,那麼一日便不定會生事。


  應是這樣沒錯了。


  秦越此前想得太多,腦袋疼痛,他便揉了揉額角,忽聞門外有侍衛敲門,他喊了聲:「進來。」


  那侍衛進屋后,便將一信封遞給他,恭敬道:「將軍,有您的信。」


  「好,知道了。」


  秦越接過定睛一看,信封上寫著「林河來信」,林河城便是最西邊的一座城池,秦越所領軍隊的駐紮地。


  他目光閃爍,剛他與外祖父兩人還談及西邊來信,這信件便就來了。秦越拆開信封,一瞧那字跡,便認出這乃是劉副將的書信。


  待他迅速抽出信封,翻閱了一遍,便轉手遞給了常山老郡王,老郡王看完后展露了笑道:「如何,你終於能放下心了吧?」


  「嗯,暫且先這樣吧。」


  秦越目光深沉,他心裡正有著另有一番考量。他邊思索著,邊又提筆書寫了一封信,將封口后遞交給侍衛,囑託道:「你將這信送與驛站,走快馬,一定要快。」


  「屬下明白了。」


  那侍衛飛奔而去了。常山老郡王看他背影卻不明白,回頭后便問:「阿越,你欲往林河城送信一封,這是?」可不是已經收到了信件了嗎。


  「還有一事不明,我傳信給曹禾,請他早些回林河城。」秦越作解釋道。


  曹禾是秦越手下的另一副將,此時他人並不在林河城,而是受命去往別城辦事去了。秦越放心不下,便想送信催促曹禾早日回林河城,按他吩咐辦事。


  他命令曹禾即刻折回林河城。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常山老郡王見到自己孫子自有計劃,他感到無比欣慰,因此摸鬍子笑道:「好,你自己有想法最好不過了。」孫子大了,許多事他早便撒手不管了。


  只是眼下還有一事,令他不得不去關心。


  溧江血案。


  「阿越,今日上早朝時,陛下仍是那般?」說起這事,常山老郡王隱去了微笑,這件事在他心裡留下了太深的印刻,在溧江血案之中死去的幾位大人,都與他交好。


  大燕朝堂一下失去了幾位好官,他實在是太痛心了。這於官門是場災難,於朝堂是場災難,於大燕更是一場災難。


  那批歹人下手狠,一旦見著這幾位大人,便毫不留情地一道斃命。這手法分明就讓人覺著,這些狂徒就是打著血洗朝廷的目地來的。


  常山老郡王一想到,那一日死傷無數的場面,他便渾身顫抖。天地以血紅相連,連江水皆被染了片赤紅,這場景應只是出現在戰場里的,而它完全不該發生在燕京城內。


  大燕城內,天子腳下發生了如此大事,實在是駭人聽聞。


  「外祖父,陛下極其動怒。」秦越沉穩回道:「事情還未有任何進展。您知道那些刺客皆已被斬落,亦或服毒自盡,尋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我想無論是誰都在著急。」「只要有心辦案,不可能毫無半點線索。」常山老郡王陰沉著臉,氣氛極了,「這幫素來只會吃吃喝喝瞎混的老傢伙,平日本就干不出什麼正事。到這時候了,更是沒見有半


  點長進,真該讓他們嘗嘗血灑溧江的下場。」


  常山老郡王罵得是朝堂里的,幾位素愛拖泥帶水辦事又總好貪小便宜的大人們。


  相較與死去的幾位大人,這幾位才真是該受受罪的。


  也不知死去的幾位大人後事究竟是如何處理的,常山老郡王便問道:「阿越,陛下可有提那幾位大人的後事呢?」


  秦越搖了搖頭。


  他這意思表示——


  常山老郡王想到某種可能,整張臉都黑了,氣得他當即拍桌打碎了一隻茶杯。


  「皇上就是這般對待自己的臣民的?這讓大臣們該如何寒心吶。」常山老郡王氣得快要說不出話來。


  秦越沉默了。


  在溧江血案中,慘遭殺害的幾位大人,崇安帝並未向幾府以示安恤,甚至在朝中幾位大人辦案無果的情況,發怒撤了那幾人的權,暫終止了查案。


  在今早上早朝時,秦越聽到這話,無不是憤慨的,可他身為大燕臣子,皇權在上,他又能做什麼?崇安帝下了朝便去詢問章公公的安危了,半點不願搭理朝臣。這件事更為令秦越寒心,於是他如實回老郡王道:「皇上一心關照著因他而受傷的章公公,恐是無暇理睬其他

  。」


  「糊塗,簡直是糊塗!」常山老郡王這次臉色都漲紅了,他連嘴唇都哆嗦了起來,「皇上又不是老眼昏花了,怎生如此糊塗!區區一介宦官罷了,護著皇上死了那便死了。」


  秦越成心又補道:「可皇上呢,外祖父,皇上命吳大人為其看診,甚至您可知,章公公眼下可就住在陛下的興慶宮偏殿。您說說這……」


  崇安帝對於章公公,簡直如吃了迷魂湯,待他如親生兄弟一般了。早前章公公便得崇安帝的偏心,仗著陛下恩寵,在宮中無人敢輕易得罪於他。


  而章公公經這般救了崇安帝一命后,秦越堅信,日後崇安帝對其更是寵信不疑。


  那章公公對大燕朝堂的圖謀,以及他心中的算計,即便是秦越親口與崇安帝說了,秦越想來,陛下也斷不會相信。


  秦越暗定決心,待查出了章曉其人真正的野心,他也不打算告知崇安帝了。在這時間,他只想保護好自己想保護的人,如此簡單的心愿而已。「呵,皇上此舉必然會傷了眾臣之心,我是從未料到過今日的局面,若是當年……」常山老郡王沉著眼,這一下就未再介面了,他似因回憶而清談氣,緩緩而道:「若是當年


  ,他早日回了京便好了。」


  「您是說北戎王?」秦越只一剎就猜想到了一人,那便是北戎王。


  「不錯,是他。」


  北戎王乃是僅存的一位,有著直系皇室血脈的親王。


  他原為崇安帝的皇兄,當年的四皇子。在當年燕京大亂時,太后趁機推了崇安帝上位,那時北戎王仍奉了皇命在外鎮守邊疆,未能趕回京城見到先帝最後一面。


  待燕京亂都亂過了,在邊疆之地的北戎王才知曉了京城發生的大事。再等他匆忙趕回來時,崇安帝已經登上大寶了。


  常山老郡王記得很清楚,北戎王入宮得知崇安帝榮登新帝之後,他便第一個跪拜,高呼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以表其心。


  也是因此,崇安帝賜封他為北戎王,又賜其封地,並下了聖旨,將北戎王就此困於封地之內。


  想起這事,常山老郡王就不免一頓暗嘆,他冷哼道:「若是北戎王早幾日回京,哼,便是他登基為帝,哪裡還有崇安帝登大寶,做出日後這等由得一個宦官胡來的事兒!」


  談議當今聖上不該上位,這話就極其大逆不道了。然秦越並未反駁一句,他只淡淡提道:「外祖父,北戎王並無心稱帝。」


  若北戎王真有意,他在封地那邊早圈地為王,領著兵馬打進燕京來了。哪裡還會像如今這般,安安分分的待在封地,不生任何事的。


  「是啊,他無心稱帝。」常山老郡王喟然長嘆。他的憤慨,權當是胡謅亂言了。室內氛圍驟然變為沉寂,然這片沉寂未能持續太久,便被從汾陽王府而歸的阿達打破了。阿達一臉喜氣地走進屋,徑直向秦越走去,邊小心遞來紙條道:「將軍,是您要的

  東西,屬下給您帶回來了。」


  「呈於我。」


  秦越一聽是柳長妤回的信,丟開了筆徑直取走了紙卷。他更是等不及一刻,當即就打開了想看看柳長妤究竟回了自己何話。


  他一雙眼剛掃在紙上,唇邊笑意還未掛起來呢,便凝住了。


  在秦越有力的字跡下方,只見多了一行張牙舞爪的小字,上頭寫著「子佩繫於你身,本郡主這兒無處可尋。」


  讀了她話,秦越可真是哭笑不得了。


  這是嫌他多話了嗎?


  秦越不明了柳長妤的用意,他只想起那日與林正卿吃酒時,林正卿念叨著什麼「姑娘家都好聽些情話,你說些卿卿我心愛之,那保管羞得滿臉通紅,只嚷著你討厭了。」


  就是這樣,秦越才起心寫了這麼黏糊一句送給柳長妤的。


  只想看看柳長妤可會回他任何嬌軟之言。


  可事實上,秦越想太岔了。他哪裡知道這事到他這裡就行不通了。


  那時林正卿喝得大醉,還拉著自己調笑道:「秦兄,你若是中意那姑娘,定要想方設法的聽她說一句『討厭』,你可要記住了。」


  秦越雖未點頭回他,可心裡卻是記下來了。


  說真心話,他還有點想聽柳長妤嬌軟著說「討厭」呢,只要每每一想到那畫面,他就抑制不住心底的意動。


  控制不住自己那顆隱隱躁動的心。


  秦越這忽而一愣神,手中的紙條便被常山老郡王奪去了,他驚得便要奪回:「外祖父,不可……」


  話音落得慢了,老郡王只掃了一眼便將兩句都入了眼,他哼笑回道:「這小姑娘家家的,連字都沒練好啊。」


  說著,還挑了一隻眼皮去瞧自己那獃獃的孫子。


  果真下一刻,秦越沉著臉起身,他急著反駁道:「祈陽並非沒練好,只是她自小習武,未有機會常練字罷了。再說,她字並不醜。」


  那句句對於柳長妤的維護之意,不言於表。「嘖嘖嘖,我就說呢,何人會令你特地跑一趟去傳這樣一句話,」常山老郡王得意洋洋,他可是從秦越口中套出了那人究竟是誰,可不就是祈陽郡主柳長妤,老郡王樂呵道

  :「原是那小丫頭呀。」


  秦越懊惱極了,恨自己心切了,不小心落入了老郡王的圈套,他硬著頭皮只得低低應了一聲,「嗯。」


  這被抓個現行,是不承認也得承認了。


  「行啊,臭小子。」常山老郡王一把將紙條拍在秦越的胸口,樂呵呵道:「瞧你此舉,是將人姑娘拿下了?」


  哎喲喂,自己這孫媳婦都快有著落了。


  常山老郡王心裡可沒激動壞了。


  秦越點頭道:「快了,只等陛下選秀過後了。」


  他與柳長妤情意相通,就只差議親便迎娶她過門了。只是現下還不能,柳長妤還有選秀這道難關需過。


  「你不必擔心那個。」常山老郡王從兩人互傳的紙條便已明晰,這兩孩子看來是互生好感了的,既然如此,那娶他孫媳婦過門就好辦多了。他沉著道:「只要小丫頭心中之人是你,那選秀便無所

  畏懼。」


  「外祖父,您如此肯定?」秦越瞪目。


  「汾陽王爺最是疼寵閨女,小丫頭不樂意進宮,王爺能叫她受那份苦嗎?」常山老郡王自認為對汾陽王爺再了解不過。


  那人可是個固執的男人。


  秦越噤聲了。若是照這般說,那柳長妤之所以會進宮,這便是因著是她自願的了?

  是因她自願,才會心甘情願的領旨入宮為妃了。


  秦越的牙齒因這生起的念頭,生生幾欲咬碎。


  忽而他又攥緊了拳頭,他在說與自己聽,只要柳長妤不願,那她便不會進宮選秀,更不會再入宮為妃了。


  「那便等吧。」等選秀過了,一切便好辦了。


  常山老郡王笑著點頭,「只要陛下不下道聖旨,命小丫頭入宮為妃,汾陽王爺拼上一條性命,也絕不會讓小丫頭進宮的。」


  那丫頭既然對自家孫兒有意,便不會再動進宮的心。常山老郡王對自己不久后,便會有孫媳婦過府,這一件事感到尤為自信。


  秦越沉沉點頭。


  「我可告訴你啊,我雖應了暫且不逼你娶人家姑娘,可選秀一過,」常山老郡王頓了頓,哼哼道:「你可得與我同去汾陽王爺,討人家回來。」


  「好。」


  秦越再次點頭。


  等選秀一過,不必常山老郡王再多說一句話,他自己也會早日將與柳長妤的事定下的。


  殊不知他的時不時因柳長妤而生出的意切,並不似能耐得住太久。


  ……


  汾陽王府內,丹胭得了命后便親自將藥膏送去了青松院。


  這青松院內是一派冷清,院中本就只住著宋夕照與她的丫鬟秋波兩人,因此更顯冷清空曠。


  風拂過時,僅捲起地上殘留下的幾片樹葉,透著一股凄涼。因除了落葉,院中再無其他。


  「請問有何事?」丹胭敲了門過後,秋波從門內走了出來,她那張幾乎血肉模糊的臉叫丹胭一剎之間呆愣住了。丹胭鎮定住自己的情緒,將葯遞過去好生客氣道:「此葯是我們郡主吩咐送來

  的,秋波,你快去為宋姑娘擦擦吧,姑娘的臉可不易留下疤痕。」


  「是郡主?」秋波狐疑地盯了丹胭許久。


  「是。」丹胭很不喜歡被她這般懷疑,她只肯定道。


  「好吧。」秋波接了過去,冷淡道:「那我替姑娘謝謝郡主了。」


  說完,還不等丹胭再說什麼,便已進屋關上門了。丹胭愣愣看著眼前閉合的門,閉唇不語。


  抬腳離開時,丹胭面色冰冷,全然不似來時的客氣模樣。她暗暗心道,青松院里的就學得這規矩,不怪挨了喬側妃的幾扇耳光呢。


  活該。


  青松院屋內,在秋波關門走進屋之後,她便直入了內室。


  此時宋夕照正端坐在梳妝台前,發愣著凝視著銅鏡中的自己,她那張原本綺麗的面容,全因那兩片紅腫而破壞了個乾淨。


  宋夕照不知道,她自己還怎麼才用這張臉,謀個好前途。


  這般想著,心裡無盡的委屈無處吐露,宋夕照眼眶又瞬間落下了淚。


  「哎喲,我的好姑娘,你可千萬不能哭啊。」秋波連忙執帕子,動作輕柔地為她擦拭去眼淚,「姑娘你這若是哭了,臉又該痛了。」


  「嗯。」宋夕照點點頭,止了哭聲,她怕惹得疼,不敢觸碰自己的臉。


  秋波想起丹胭送來的藥膏,這便將此物遞給了她:「姑娘,這葯是郡主命人送來的,你擦點養養傷吧。若王妃為您相看人家,臉上有傷總歸不好。」


  「郡主送來的?」


  宋夕照獃獃地偏頭,多問了一句。


  她似乎不敢確信,送來葯的會是柳長妤。


  按道理說,柳長妤與她並未有有多少接觸,那位祈陽郡主為何會如此好心送葯來。


  秋波沉吟道:「是呀,是郡主的丫鬟親自送來的,許是不願姑娘頂著這樣一張臉,去議親事吧。」


  「行吧,那你給我擦擦。」宋夕照將臉遞了過去。


  無論如何,她都要保下這張臉。


  「好。」


  秋波剛打開藥盒,指尖挑了些許,鼻尖忽而嗅到一抹清香,她頓時冷下臉道:「姑娘,這葯您不可用!」


  說罷,便將盒子又蓋起來了。


  「為何?」


  宋夕照不明而探看,「秋波,可是有何不妥?」


  「哎呀,姑娘,您是忘了嗎,您的肌膚是不可接觸百合的。」秋波跺了跺腳,「百合於您太過敏感了,一旦接觸,您那臉上定會生出紅點的。」


  「這葯裡頭調了百合?」


  「是,姑娘你再用,那這臉可真是要毀了。」


  宋夕照眼神微暗,她沉聲開口道:「秋波,給我擦藥。」


  秋波嚇傻了,她忍不住大喊,「姑娘,您莫不是瘋了!您會毀了你這一張臉的!」


  「無事,擦吧。」


  「不行,奴婢絕不應的。」秋波死死抱著藥盒不肯給宋夕照,邊還咬牙說道:「奴婢都懷疑郡主可否是故意送來這葯了,郡主就是為了要毀了姑娘。」


  「秋波!」宋夕照厲聲斥她,「這話往後絕不可再說了!我們眼下是在王府內,你知道不知道!」


  秋波放聲大哭:「我可憐的姑娘啊,您一入王府就遭這樣的罪,您如何受得了啊。」


  「秋波,你起來!」宋夕照橫眉怒道:「別哭了,你為我擦藥,這是郡主送來的藥膏,我怎可不用?」


  秋波抽泣聲不止:「可您……可您……」


  「你放心,生紅點兒總比這紅腫好吧。」宋夕照安慰秋波。眼下保住她這臉,才是要緊之事,至於生不生紅點,那不全是因為這藥膏而來的嗎?


  秋波下了狠心,抬手將藥膏擦在宋夕照臉蛋上,她抖著手道:「姑娘,您真是太善良了,任他人如此待您,您還好心念著人家。」


  宋夕照淡淡一笑,「我們如今可是寄人籬下,無半點可選擇的,你懂了嗎?」


  秋波這下乖乖點頭,「奴婢記著了,往後絕不再給姑娘惹事了。」


  「這就對了。」


  兩主僕又談了一會兒心,這時門外有人敲了門,是前來傳喚的小丫鬟,說是王爺傳宋姑娘前往主院。


  宋夕照面色難掩急切,連忙起身就道:「好,我這便隨你前去。」


  她等這一刻已是太久,入王府不就為了見王爺一面嗎?宋夕照不免有些緊張,她緊了緊攥著的手心,唇角勾起,作了個無懈可擊的笑容。


  汾陽王爺的主院向來只允受傳喚之人進入,因此秋波被擋在了門外,只宋夕照一人進了屋內。


  她掃視一圈,在瞥見王爺身影之後,眼眸在頃刻之間便多了一層水光。


  「王爺……」


  宋夕照泫然泣下,偏還作了個姿勢標準的禮,偶爾滴落一顆淚珠,「夕照見過王爺。」


  說話間,她微微抬起眼,便見王爺如石化般目光緊鎖在她的臉上,鳳眼一挑,又有豆大的淚滴落在她衣衫上,似有委屈想說卻說不出口。


  「你便是宋姑娘?」


  半晌過後,王爺終於開口了,他聲線低沉,其中夾雜著沙啞,連嘴唇都在顫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一切。


  宋夕照心知自己打得主意已然成了一半,便勉強勾笑道:「正是夕照,夕照為父親謝過王爺,王爺在燕京如此照拂夕照,夕照無以相報……」


  她那雙鳳眸便就直直與王爺對視,瞬間便能勾起了王爺心中的往事,王爺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全然忘卻了她說了些什麼,他腦中餘下的僅是空茫。


  空茫與無措。


  這位宋姑娘,舉步之間有幾分大薛氏的氣韻,一時間,王爺恍惚間望見了大薛氏走來。


  王爺又眯起了眼,眼底抹開了一層又一層散不去的冷意。錯覺,是錯覺。錯得離譜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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