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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沒臉

  若真有人要逼迫她入宮,柳長妤甘願與青燈作伴,此生再不言嫁娶之事。只是事情應還未嚴重到這般地步,在選秀之前,她只要不引起崇安帝與太后的注意,最少是能令

  太後娘娘厭惡自己,便好得了機會,與被宮中之人看中擦肩而過。


  單單就前世被選中賜婚為後這一事,與其說是崇安帝選中了她,倒不如說是那時的太后挑中了她。在為崇安帝納後上,太後有著絕對的權力。


  有著令崇安帝都聽從的威力。


  只是太后確實看走了眼,她本以為柳長妤是燕京之名門貴女,應守著一身溫順的性子,可入宮后,柳長妤性子太難壓,便因此與太后鬧了矛盾。


  太后自那后,很是不喜柳長妤了。


  她想,既然太後上一世不喜那般性子的她,那今生定然同樣不喜了。


  柳長妤願一試,以自己為局,顛覆前世的老路。


  「祈陽,這話父王可不容許你再說了!」


  汾陽王爺在聽聞她放了狠話之後,頓時冷下面容,他嚴厲道:「什麼青燈作伴,父王若還有一日在世,便不會眼允你落髮為尼!」


  柳長妤遇見再難的事端,王爺都會傾盡所有地庇護她,免她於難。


  「父王……」柳長妤自然聽懂了王爺之意,她眼眶微紅,喃喃自語。「祈陽,父王再問你一遍,入宮之事你當真不願?」汾陽王爺十足的認真問道。他只為得柳長妤一道回答,而非有意威迫她應下。這回答,王爺想聽的是肯定的,「絕無後悔


  ?」「祈陽不願,入宮會是祈陽的絕路,父王!」柳長妤雙腿一軟,陡然跪在了地上,她昂起頭脊背聽得筆直,不難看出她心意的決然。她道:「於此事的決心,祈陽絕無一分后

  悔。」


  她從來就不會為入不了宮,而心生後悔。那一條看似榮華富貴之路,她並不合宜行走其上的。「你跪何?快快起來。」汾陽王爺見柳長妤撲通就跪下了,連忙上前將她扶了起來。扶起她后,王爺動作輕柔地拍拍她頭道:「你與父王作何客氣?既然你意已決,日後可不


  允再有悔意。」


  「嗯。」柳長妤重重點頭。


  汾陽王爺點了點頭,又道:「好了,你先回去,此事父王心裡有譜了。」


  說完,他又一次撫了柳長妤的額際,手掌大而粗糙,卻很是溫暖,她的心頭也隨之一暖。


  「你不願的,父王不會逼迫你去做,你所願的,父王會儘力助你達成心愿。」王爺便就是如此寵溺柳長妤。


  柳長妤輕抬頭,「父王,祈陽唯一的心愿,便是今生不入深宮。」


  「你安心,父王拼了這條老命,也斷不會送你參選。」王爺揉了揉柳長妤的腦袋,勾唇一笑,因他沒了大鬍子,笑時比以往親和了不止一星半點。


  王爺心裡最捨不得,也放不下柳長妤,她選擇不入宮,這更令王爺感到開懷,汾陽王府不倒,王爺健在,日後無論柳長妤嫁給何人,王爺都插的上手。


  他面上的笑容含有安慰。可眼見柳長妤一歲歲的長大,王爺每每便會憶起大薛氏。


  想起再過三日,是為大薛氏的日子了,王爺的眼中便在不經意間流露過淡淡的一層哀沉。


  不過這點哀沉,只在他眼底一閃而過後,便消失不見。


  柳長妤抬腳離開,走到半路后,她回身真摯笑道:「父王,謝謝你。」


  謝謝你這一世,願意站在女兒這一邊。


  謝謝你願意,無論何事都為女兒著想。


  也謝謝你,此生仍是女兒的父親。


  汾陽王爺回了一笑,笑容很是溫和,「傻丫頭。」


  ……


  在主院,柳長妤見汾陽王爺剃光了鬍子,很是磨著他問了幾句,然汾陽王爺並未告知柳長妤,他究竟為何會剃了鬍子,換了一副新面容。


  在第二日柳長妤前去雙桂院時,因她好奇心重,便巴巴地詢問了王妃此事。


  本以為王妃同樣不知情,誰知她卻頓住了端茶杯的手,緩而一嘆道:「妤兒,你父王……其實是有心事,才會剃了鬍子的。」


  「心事?」柳長妤聽不明白。


  王妃幽幽看來,她語氣凄涼,問道:「妤兒,近日是何日子,你還記得嗎?」


  柳長妤仔細思考了一番,只想到了一種可能,她慢道:「三日後,是娘的忌日。」


  「不錯,你娘親的忌日將至。」王妃眼中流露淡淡的哀傷,每年的這一日,她心情都是最為沉重的。


  十多年了,王妃仍不願去面對,自己姐姐離去的這一日。她復又嘆氣道:「還有三日了。在你娘忌日這一天,你父王是不願以那副模樣,去見你娘的。」


  柳長妤恍然大悟。


  難怪父王會剃了絡腮鬍子,大薛氏在他心裡是珍藏至最深處,不可為他人所觸碰之人。在她離開人世的這一日,王爺記憶猶新,不可忘記。


  髮妻無力死而復生,至少他要換以一副光鮮面容,才有顏面見自己已逝的髮妻。


  毫無疑問地,大薛氏忌日是每年王府氛圍最為沉重的一日。


  在王府之內,無人不知大薛氏是塵封在王爺心裡的摯愛,是不可隨口閑談的對象,若有人對大薛氏不敬,王爺定會毫不留情地嚴懲不貸。


  這也是喬側妃心裡恨著大薛氏,也不敢隨意造次的原因。


  大薛氏的牌位置於棲如院,那院子是大薛氏生前所居住的,直到她逝去,也是死在這棲如院中,從未住過別處。


  棲如院平日皆被封死,王爺下了死令,不許任何人靠近。僅唯有大薛氏忌日,院門才會開鎖。


  在這般重要的日子裡,薛府之人是一定會過王府而來,祭大薛氏的。這回薛家人早早便到了,薛老夫人,大夫人,攜同薛老爺子,薛大爺,與薛彥南皆過府來了。


  王妃與柳長妤在正門口迎著女眷,而那廂男眷則有王爺親自領著在王府逛悠,幾人先候著薛老夫人與薛夫人到過棲如院后,他四人再去。


  走在去棲如院的路上,薛老夫人輕握住王妃的手,緩慢嘆道:「凌文啊,這些年苦了你了。當年你若不先提出此意,粟文也不會想到日後自己的女兒,會與你成了母女。」


  她指的,自然是王妃為庇護柳長妤而捨棄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入了汾陽王府。當年王妃未出閨前,亦是一位貴女。


  薛家次女,與薛家長女,名為薛家雙姝。「母親,這有何苦不苦的,妤兒雖是姐姐所生的女兒,可她如今乃是我的親生女兒,」王妃輕搖頭,她從不在意自己棄了其他,而擇了一條艱難的路。入王府,養育柳長妤

  她並不覺著後悔選擇,反而更為慶幸,慶幸自己為柳長妤之母,王妃淡道:「妤兒為我親生女兒,我從不覺著苦,她是極好的女兒,能成為她的母親,是我一生的福氣。」


  這話直讓柳長妤眼紅。大薛氏於她有生母之情,可小薛氏於她更為重要,這養母之緣才是她此生最最珍惜不過的。


  她這一生,未見生母,母妃便是她的再生母親。


  「凌文吶,你姐姐若能看見,她定會保佑你與祈陽後半生平安喜樂的。」薛老夫人眼中陷入了回憶,想到了許久之前,兩姐妹仍是小時,手牽手互相嬉笑的一幕。


  「母親說的極是。」


  大夫人在旁補道,「凌文將祈陽養得這般好,粟文在天之靈定是無比寬慰的。」


  王妃回握薛老夫人的手道:「我只想姐姐在天能安了心。妤兒是她走之前唯一牽挂不下的,我不能讓她再感憂愁。」


  「你放心,對你,粟文從來都是最放心的。」薛老夫人不禁回想,兒時大薛氏與小薛氏關係實在是親近,這對姐妹與彼此皆是最好的知心好友,無話不說。


  小薛氏心甘情願養育柳長妤,大薛氏又願意將女兒託付於她,定是滿心信任的。


  「若是放心不下,那時她咬著牙也會撐下去的。」


  薛粟文就是在自己所堅持的事情,非一半執著的人。


  薛老夫人走近棲如院時,終於是切身感受到了大薛氏的存在過的痕迹,她端詳著眼前與往前一模一樣的屋子,眼眶微微泛起了紅。


  這棲如院的布局與大薛氏生前未出閣時,在薛府的院子,幾乎一致。


  與薛老夫人的那種感覺,就像是大薛氏從未離開過一般,她還年少貌美,還有著大好年華,而非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損。


  「粟文,粟文吶……粟文。」


  大薛氏的牌位便在屋內,薛老夫人一望見那「柳子博之妻,薛粟文」,眼淚再難以控制地落了下來。


  薛大夫人紅著眼眶,憶起大薛氏的音容笑貌,眼角也流了淚。


  這三人之中,王妃總是淚下最多的淚,自踏入此屋的那一刻,她便默默地流下幾串淚痕。而當目光觸及自己姐姐的牌位,王妃更是捂嘴小聲地抽泣起來。


  每年這一日,柳長妤的內心同樣是最為沉重的。她從未見過自己的生母,可到祭拜之時,她卻控制不住自己酸澀的心情,與紅起了的雙眼。


  她視線有點模糊,愣愣之中,雙眼看不大清事物,可自她的眼角,一滴一滴地落下了淚。


  柳長妤很想見一見自己的生母,即便是一面也好,予她一次機會,能親眼見大薛氏一面,親口喚她一生「娘親」,感謝她將自己帶來這世上。


  可是即便重活了一世,她也沒能如願。


  這應是她此生唯一的憾事了吧。


  「粟文吶,祈陽有凌文看著,你在天上安心吧。她如今已快及笄了,自己的女兒已長成了大姑娘,你該是高興的吧……」


  薛老夫人似在與大薛氏說話,屋內無人插嘴,只餘下輕微的抽泣聲,幾人皆在默然地流淚。


  待薛老夫人說完,王妃才哽咽道:「姐姐,我會遵守與你的諾言的,你安心吧。妤兒她,我會盡心儘力地看管她。」


  說話間,她的雙眼紅腫,面上儘是淚水。


  王妃與大薛氏的感情太深了,已到了每每回憶起這位已故的姐姐,便心情沉痛的地步。


  最後柳長妤沉聲,她面上的眼淚還未乾涸,「娘,女兒會好好的。」


  女兒會好好的,你要安心。她在心底暗暗作了保證。


  薛老夫人與大夫人祭拜完大薛氏后,便隨王妃去雙桂院歇息片刻,等薛老太爺與薛大爺也祭拜完,再一同回薛府。


  另一邊的氣氛一般的壓抑。


  當王爺領著薛老太爺與薛大爺進棲如院時,這兩位平日里強硬的男人,都忍不住紅了眼眶。已逝的到底是捧在手心寵了多少年的女兒,與妹妹,兩人皆忍不住哽咽了。


  還是薛彥南最先上前,點了香磕頭祭拜。


  而王爺卻趁著此時,默默背過身子,擦去眼角溢出的唯一一顆淚珠。在大薛氏忌日這般的日子裡,低沉的氣氛並未在薛府眾人離去而消散。柳長妤心情尤為沉重,她獨自端坐在疇華院內室,倚在側榻上發著愣,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已有一日


  之久。


  有微風自窗欞而吹進,丹胭走進來望了眼窗外,出聲提道:「郡主,天已要黑了,可要傳晚膳?」


  「先不必了,」柳長妤驟然站起身子,她向外邊走邊問道:「我父王何在?」


  「聽說王爺送完薛大人,薛老太爺,便又折回了棲如院。」


  丹胭遲疑了片剎,猶豫不決開口,「奴婢不知曉現下可否還在。」


  「父王仍在棲如院?」柳長妤默聲。


  在亡妻的忌日,汾陽王爺定然是會選擇留在棲如院,陪她一同度過的。可這般想來,柳長妤更是放心不下。


  她皺起眉,心中不免多了分焦慮,掙扎過後終是下定決心前去棲如院一趟。她總不能讓父王一人孤身,留在棲如院里。


  夜已漸深了,柳長妤漫步在幽暗的小徑中,頭頂是正亮的月亮,她幽幽地發出一聲嘆息。


  棲如院,柳長妤還未走到院門口,便已大老遠便嗅到一大股酒味兒,不用想,她猜定是汾陽王爺獨身痛飲苦酒,以此消愁。


  思及此,柳長妤再度嘆氣。


  棲如院主屋大門敞開著,裡頭燈火通明,汾陽王爺手握酒杯,人已大醉不醒,一頭栽倒在了桌上。


  「王爺,王爺?」


  察覺到有人搖晃了幾下自己,汾陽王爺輕聲「唔?」了一道,艱難地睜開了惺忪地雙眼。


  在模糊不清的視線中,汾陽王爺只望見了一雙鳳眸,與柳葉般的彎眉呈於自己眼前。


  那女子笑意溫柔凝望於她,就像是大薛氏年輕時,那般貌美如花的模樣。


  「粟,粟文?」汾陽王爺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他痴痴念叨:「粟文,是你嗎?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說完,他忍不住低聲抽泣了起來,王爺側臉柔和俊朗,再不似往日的威嚴。


  汾陽王爺腦里憶起了大薛氏。


  大薛氏的一顰一笑,於他是太過清晰的畫面,甚至是她在世時,所做的事情,所說出口的話,王爺仍記在心中。


  在她臨死前,王爺就守在她的床頭,陪伴於她。王爺死都會記得,大薛氏就那麼溫柔地看著自己,一句話也不說。


  他握著她的手,就見她笑著一口一口的嘔著血,那雙眼睛仍舊明媚清澈,卻艱難開合道:「王爺,你……忘了……妾……身……吧。」


  死之前她不止一次與他說,她已經再難撐下去了。若是她走了,就忘了她,定要好好的過完這一生。


  汾陽王爺無聲地流淚。


  他一面搖頭,一面悲痛欲絕。


  可他怎麼可能忘了她,怎麼能忘了她,這根本辦不到。


  她沒了,就是沒了。


  「王爺,是妾身回來了。」


  那女子將手搭在了汾陽王爺的肩上,柔聲道:「這外頭涼,您還是回屋裡歇息吧。」


  說著,便要拉起汾陽王爺走入內室,然而便在這時,汾陽王爺大力地抽出自己的手臂,他反手將她一推,眼中猩紅怒道:「不,你不是粟文,你究竟是誰?」


  因著爛醉,王爺早已看不大清楚,只知道那女子被他推倒在地,他腦中茫然一刻,愣愣坐回了木椅,喃喃:「粟,粟文,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


  這話似乎是在說與自己聽。


  那女子卻從地上爬起來,又撲過來哭喊道:「王爺,妾身是薛粟文啊,您不識得妾身了嗎?」


  汾陽王爺只甩開了她的手,並未搭理她,口裡低聲地念念有詞,又似胡言亂語,聽不清他所說的話。


  「王爺,您喝醉了,我扶您進屋。」她的手再一次纏上了王爺的手臂。


  在她要碰觸到王爺的那一刻,汾陽王爺突而抬起眼看向她,那雙眼中雖沾滿醉意,可在那醉意之下,卻是層層疊疊的殺氣,無比凜人。


  那女子的指尖跟著一抖,未敢再觸碰他的衣袖。


  柳長妤就是在這時踏入了屋內,她望見面前的女子正要攙扶起汾陽王爺的身子,瞬間咬牙大氣怒道:「宋夕照,你意欲做何!」


  大半夜的,汾陽王爺獨自一人在這棲如院陪著先王妃,宋夕照不在自己的青松院好好獃著,跑來這裡有何目地?


  她顯然是不懷好意!


  尤其是當柳長妤親眼望見宋夕照意圖拉扯王爺時,她再也沉不住氣,上前一把拽過宋夕照,便將她朝旁丟了過去。


  宋夕照差一點就摔倒在地,她穩住身子,滿腹委屈道:「郡主,夕照不過是看王爺喝醉了,想攙一把而已。」


  「你為何會來青松院?」柳長妤絲毫不理睬她的辯駁,只側首質問她道。


  宋夕照垂首回:「夕照無意間路過棲如院,聞到院中酒味,尋進來才發現了喝醉了的王爺,又見這四下無奴僕伺候……」


  「看不出來,你還真是好心!」柳長妤的視線無意間投在宋夕照的雙手上,方才宋夕照便是有意握王爺的手臂。


  「郡主謬讚了。」察覺到她視線,宋夕照心虛似得縮回了手。


  這話得了柳長妤一記冷哼,她可不是在讚許她。


  冷哼過後,柳長妤再不理睬宋夕照,她回身去查看王爺的狀況。


  此刻王爺正趴倒在桌上,嘴裡不知嘀咕著何話,左右聽不清楚。


  「父王,你醒醒。」


  柳長妤搖晃了半天,也不見汾陽王爺動彈一下,只突然間有一張畫卷自王爺手中落到了地上,那畫卷有畫的一面朝上,一張美人圖映入柳長妤眼帘。


  柳長妤撿起來細細一看。


  畫上的女子執扇倚靠樹下,枝椏間落花零落,那女子便如安靜恬靜的花朵,淡淡地綻在其中。


  最絕的是她那一雙鳳眸,與眸上的彎眉,分明是溫柔的笑容,卻溢著明艷與奪目。


  柳長妤眼眶頓時就紅了,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一定是她的娘親。


  她雖未真正見父王畫過娘親的畫像,可是她心底隱隱有一股衝動,她能感覺的到,父王這畫上之人,便是她的娘親,薛粟文。


  這雙眼,這雙眉,這身氣度——


  都太過似曾相識了,從宋夕照的身上。


  柳長妤終於明白,她為何眼熟宋夕照,更以為她似曾相識了,只因宋夕照所裝作的,不正是大薛氏嗎。


  只是兩人在氣韻到底差上太多,充其量宋夕照也只是像個兩分三分,絕無可能與大薛氏完全相像。


  莫怪王妃起先便對宋夕照生了厭,以宋夕照那容貌與氣度,與大薛氏來得有些相像,王妃與大薛氏感情好,自然不會多喜愛她。


  而後宋夕照不願聽從王妃,卻偏偏意圖面見王爺,王妃更是不願這樣一個肖像自己姐姐之人,接近王爺了。


  那一種感覺便是,擔心有人替代了大薛氏一樣,太過難受。


  至於喬側妃掌嘴宋夕照,多半亦是故意的。喬側妃恨大薛氏入骨,見到宋夕照這裝像大薛氏而來的一身,還不氣急才怪。


  給了兩巴掌都算是輕的了,喬側妃氣到上頭,完全敢毀了她這張臉。


  而今日宋夕照前來棲如院,有意靠近王爺,柳長妤不得不懷疑,她是打著無意路過的名頭,有意趁著王爺醉酒,讓王爺將錯認自己為大薛氏!

  這懷疑一生出,柳長妤整張臉都發了白。


  她如何能想到,宋夕照是這等不要臉皮之人!


  入王府之後,宋夕照竟然痴心妄,想要取代大薛氏在王爺心中的地位。莫非她起了心思,要擠下王妃,坐上汾陽王府主母的位子?

  憑她的身份,太過異想天開了。


  「宋夕照啊宋夕照,你來明眼兒瞧瞧這幅畫。」


  柳長妤經不住嗤笑,「你摸著你的良心,告訴本郡主,你當真心裡無鬼?」


  手中大薛氏的畫卷便展開在宋夕照眼前,這美人圖霎時令她慘白透底,她似在害怕卻又不似懼怕,緊握著手回道:「夕照心中無鬼,郡主莫要錯疑夕照。」


  只是她嘴唇已被咬出了血,單薄的身子顫抖著,宛如冷風中一朵可憐的小白花。


  柳長妤收回眼,重新捲起畫卷,警告她說道:「本郡主不管你有鬼還是無鬼,你只需記著,莫要在本郡主,王妃眼皮子底下試圖抱著其他的小心思。」


  宋夕照沒作聲。


  「本郡主不是寬容大度之人。」


  宋夕照乖巧地點點頭,「夕照明曉。」


  柳長妤頓時勾唇一笑,「你可別忘了,再過兩日你便要議親。至於你親事究竟如何,那可是王妃說了算的。」


  王妃拿捏著宋夕照的婚姻大事,她若不識趣,將事情鬧大了,是不會有任何好果子吃的。


  果真聽聞此言,宋夕照身子抖擻著,顫顫巍巍回道:「夕照再不敢了,今日確為夕照魯莽了,往後定不會獨自一人隨意進院的。」


  柳長妤將信將疑,卻也未再多提此事,她只與迎春說道:「迎春,你送宋姑娘回青松院,務必要將她送入了院再回來。」


  這話是要迎春盯著些宋夕照來看了。


  迎春自然滿口應下這差事,又向宋夕照走去,意思她隨自己離開。


  「郡主……」宋夕照猶豫后仍是開口關切道:「那王爺呢?」


  聽她這般關心,柳長妤冷笑回道:「我父王無需你挂念在心,本郡主與丫鬟稍待會送他回屋。」


  宋夕照似真放了心,「那夕照便安心了,這便回青松院了,祝郡主今夜好夢。」


  她的身影容入了黑暗,待再看不清后,柳長妤才又勾起一道冷笑。自打她有了宋夕照意圖做自己母妃的念頭后,她再無法對她抱有好語氣起來。


  一想起來,她便有點無法用言語表明的難受。


  敢情宋副將自己與王府那點情分為代價,拼盡全力送宋夕照進京,結果便是被宋夕照利用做墊腳石,攀向高峰的法寶了?

  柳長妤想,敢把主意打到王爺身上,宋夕照的胃口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殊不知,要想取代大薛氏,她完全不夠格。


  柳長妤小心翼翼地收起畫軸,喚了丹胭上前,兩人一同攙扶起汾陽王爺,「丹胭,便先將王爺送至旁院里,歇息一宿吧,稍後你去尋兩個丫鬟來伺候王爺。」


  棲如院臨近流光院,那院子每日皆有丫鬟打掃乾淨,未有人居住,將王爺放在內室歇息一宿,並無不好。翌日,柳長妤便前去雙桂院請安,順道將昨夜裡撞見的事端一併說與王妃了。宋夕照裝為大薛氏,迷惑王爺這事著實嚴重,且柳長妤並不願替她隱瞞,便一五一十,不帶

  半點添油加醋地娓娓道來。


  「母妃,宋夕照長相氣度皆酷似我娘,此為巧合,還是她有意扮之?」經昨日那事過後,柳長妤不得不懷疑宋夕照的用心了。「我倒是小瞧她了。」王妃冷睨起眼眸,往日溫和不復存在,只聲色冰冷道:「昨夜本王妃特意命青芽前去青松院,叮囑了她,再待幾日便為她議親相看,誰成想未過半個時

  辰,便偷摸到棲如院去了!」


  這下柳長妤可以肯定了。宋夕照是在得知自己不過兩日便要相看人家,嶺南的父親等不及,若錯過了好機會,她可要守孝幾年了。


  因心裡尋不出旁的主意,她著急了,又聽到王爺一人在棲如院懷念髮妻,便起了意。大半夜的宋夕照獨自一人去尋王爺,棲如院內孤男寡女,且又是大薛氏的忌日里,正當王爺喝的大醉時,憑著宋夕照那身有幾分像大薛氏的氣度,王爺極易將宋夕照錯認

  為大薛氏。


  這便是宋夕照心心相念的機會了,她堵上了一次,卻還未得手,便被柳長妤路過剛巧打斷。


  若是宋夕照得了手,那後果自然是不堪設想。


  王爺錯認了宋夕照,那麼後果為何,王妃已不必明言。


  不過是宋夕照被王爺納入後院,成這王府的妻妾一員。宋夕照妄想憑著那張肖像大薛氏的面容,在汾陽王府闖出一條路來。


  王妃不屑地冷哼。


  任何試圖踩著她胞姐上位的,她都不會放過。


  「母妃可曾派人前往那張家,請張夫人過府?」柳長妤又問。「未曾,此前還會定好日子,本想選好了后便遣人去的。」王妃心中五味雜陳,如今知曉昨夜之事後,真是半分不情願再為宋夕照選個好人家嫁過去了,「日子未定好,便生


  了這等事來。」


  柳長妤目光暗沉,她提議道:「母妃,不若請宋夕照前來一問,只要試探幾分,看她究竟是願與張家議親,還是不願。」


  「母妃,女兒想,宋夕照怕是不會願意嫁入張家的。」宋夕照連王爺都願意勾搭一搏,那張家她如何會看得上了。


  這提議倒是對了王妃的心思,她忙與廖媽媽道:「廖媽媽,就派青芽跑腿吧,請宋姑娘過來一趟。」


  夏日最為燥熱的日子早已過去,可有宋夕照在汾陽王府,柳長妤覺著這滋味一點不比炎熱酷日焦灼得差。


  原先允她進府,不過一番好意,可人家卻壓根不稀罕。


  青芽算是摸清了去青松院的路,這跑腿的活兒做起來得心應手,沒過一刻,便領著宋夕照折返。


  在來時路上,青芽並未告知宋夕照,王妃尋她所為何事,因而宋夕照施了一禮過後,便滿心疑慮地坐下。


  王妃端視她半晌,目光冰冷道:「宋姑娘,本王妃今日尋你,是要與你一談你的親事。你之事,有王爺親自過問,本王妃同樣盼著你好,因而為你擇了一門不錯的親事。」


  宋夕照低垂著首,那廂廖媽媽呈去一張薄紙,上頭寫有張家的人口與家世情況,王妃繼而道:「這張家大人與王爺交好,你若嫁入張家,王府自會為你撐腰的。」


  那薄紙還未被宋夕照仔細打量過,她便已抬眼,「王妃,夕照……」


  自她雙眸中流露出一股猶豫之情,王妃頓而領會到她欲開口說些什麼,她凝眼道:「你先看看,再與本王妃說你作何想的。」


  王妃強硬無比的態度,令宋夕照無從選擇,她只得翻閱一遍,腦中翻滾著幾句早已想好的話語,待以為無誤之後,才開口緩道:「王妃為夕照所挑選的人家,皆是好的。」


  柳長妤聽聞后挑了挑眉。


  心思還未落地,就聽宋夕照話鋒一轉道:「是夕照無緣,上回孟夫人來時,生了紅疹,未能得入她眼。而這張家,夕照以為是不錯的,只是……」


  王妃的臉黑沉了下來,她握緊手似在壓著怒氣。


  「只是張家為武夫世家,武夫多為暴躁魯莽之人,夕照這般江南而生的女子,性子軟弱,怕是不大為良配吧。」


  說的話是好聽,可仍是婉言拒絕。


  若真有心嫁去,何必再多言江南女子不為武夫之配的話語來。宋夕照此番,就是不願議親下嫁。


  先是孟家那事,故意生了紅疹自毀親事,而到了張家,便又是一番與之不相配而拒絕。


  這何止是不願下嫁,她分明就是不打算聽由王妃為其安排婚事!

  王妃含著冷意說道:「武將多為魯莽之人?那宋姑娘以為,王爺性子如何?」


  這說到武將,汾陽王爺便一樣是武將。


  「王爺?」


  宋夕照先是一愣,后笑開以回:「王爺自是不一樣的,王爺雖看似威嚴,可實則寬和待人,耐心而又心思細緻的一面。」


  「看來宋姑娘是中意如王爺這般之人了。」王妃就真差沒說宋夕照中意的是王爺,意欲被王爺納入汾陽王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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