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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暗裡

  「咳。」王爺只滿眼狐疑掃過兩人一眼,然眼見他二人一如往常,除卻談了片刻的話,並無其他。便未多心留意,那廂仍有周承弼與宋夕照兩人未處理,因而他轉過身子收了目光

  。


  這時在長袖之下,秦越又悄悄捏了捏柳長妤的手心,惹得柳長妤心痒痒。


  她淡咳了一下,想將手抽回來,秦越鬆手放開她時,輕拽了她一下。


  柳長妤回眸看他,卻見他神色柔和,因此在她手仍緊礙著他手的剎那,她壞心眼又多摸了下他手背。


  指腹更是在其上撓著痒痒,摸得不亦樂乎。


  秦越淡淡瞥眼,臉色並未變化,雙眼緊鎖在柳長妤面上,眼裡帶笑,他似乎一點不怕癢。


  柳長妤暗自扁了扁嘴,秦越趁機欲捉她的手,卻被她飛快地躲閃開,並向他扮了個笑臉。


  秦越還想捉她,柳長妤已是藏起了自己的手,小小地吐了下舌,說什麼也不給他拉了。


  兩人暗地裡的來往,沒能持續太久,那邊韓國公夫人怒氣滿生,忍不住尖聲大喊了一道,「弼哥兒!」


  周承弼似未聽見韓國公夫人的聲音,連半分的回應也沒有。


  這下韓國公夫人的面色更為鐵青,她第一回呼喚未得周承弼回應,聲色便愈發嚴厲提音道,「弼哥兒!」


  周承弼正忙著安撫窩在懷裡的佳人,佳人掩面低聲抽泣,那副嬌弱模樣惹得他又擁緊了這人。


  光天化日之下,周承弼與衣衫不整的宋夕照摟抱在一起,還叫韓國公夫人,以及汾陽王爺一併撞見,這已是大為難堪。


  且這事更令今日為周承弼,前來王府求那位姑娘的韓國公夫人備感惱怒。她好好的一個兒子,竟被如此女子妖顏迷惑,不顧顏面做此糾纏。


  韓國公夫人氣上心頭,嘴唇直發著抖。


  她在懷疑,這位窩在自家兒子懷裡的姑娘,便是那位周承弼迷了心要娶的宋姑娘。汾陽王爺又重重咳了一聲,周承弼才恍然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他側過身來向王爺致歉道:「王爺,今日實乃周某不顧禮儀。日周某拜訪王府,實則便是為求娶宋姑娘而


  來的,周某心已定,還望王爺能成全周某。」


  韓國公夫人一聽,面色更是不好了。


  周承弼這是當著王府的面,意欲請王爺允他迎娶宋夕照為妻。他是要迎娶宋夕照為韓國公世子夫人,而非隨意一個什麼妾的位子。


  而周承弼的話卻令乖巧站於一邊的宋夕照,心裡布滿了喜滋滋。她唇角揚起,知曉自己成事了。


  即便她被秦越丟出了屋,再不濟,還有周承弼願意娶自個兒的。


  柳長妤皺眉冷著臉上前,大喊著提醒王爺道:「父王,此事還未弄清楚呢?」


  這事情指不定真相為如何呢,若如此輕易放過了宋夕照,那也太過便宜她了!

  她便是在提醒王爺,不可讓此事不了了之了。


  王爺點了點頭,示意柳長妤問話。她走上前先行奪聲,冷意質問道:「不知宋姑娘,為何會出現在前院,又為何是一番衣衫不齊整呢?」


  宋夕照又落了淚,要多無辜有多無辜,要多可憐有多可憐,「這……夕照本是無意之舉。」


  汾陽王爺目光瞥向秦越,「阿越,方才你便在此屋候著本王吧,事情經過你應當清楚。」


  「王爺!」


  周承弼察覺到情況不大妙,心急先作解釋道:「是宋姑娘不小心摔倒了,周某心慌意亂,著了急便扶住了她,她衣衫便是那時候亂了的。」


  他一口氣將所有的事情,皆攬在了自己身上,就是為了護住宋夕照的閨譽,好讓她一身清白。事情究竟如何發生的,韓國公夫人是不清楚的,可她一見自己兒子這般稀罕宋夕照,如是待絕世珍寶,心中便一氣不打一氣,她頓時又斥道:「弼哥兒,王爺並未問你的話


  !」


  她這兒子,完全被宋夕照迷的沒了腦子!


  周承弼淡淡道:「王爺詢問的是事情經過,兒子是如實回答的。」


  當著眾人的面,周承弼仍一心相護宋夕照,駁了韓國公夫人的面子,在那一刻,韓國公夫人整張臉都漲了個通紅。


  「弼哥兒,你便是這般與母親說話的?」她有禮的兒子何時如此反駁過自己的話過,這皆是那宋夕照蠱惑他的!

  「母親,兒子從未駁過您。」


  周承弼眼裡懇求道:「今日也是同樣的。」


  周承弼毫無認錯的意思,韓國公夫人冷厲的視線直直落在宋夕照身上。


  這個女子,徹徹底底令她那兒子鬼迷心竅了,她若真入府,定會禍亂韓國公府。別說宋夕照為韓國公世子夫人,即便為妾,韓國公夫人都萬分厭棄她。


  此時此刻,韓國公夫人完全記恨上宋夕照了。


  而被打斷了話的秦越,得了空才回道:「王爺,秦某雖在此屋等候,可方才事發之時,秦某已將出院,對院內所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周承弼已經說了事情是如何發生的,秦越便不再多事。宋夕照在他眼中,連路人都比不上,何能在他心裡留下痕迹。


  秦越說自己不知情,那麼事情便當真如周承弼所言了。


  韓國公夫人喪氣,頗為憤怒地揉著額角,她身子甚至向後退了一步。


  今日有周承弼與宋夕照這一出,正正好好叫王爺撞見,宋夕照不入韓國公府的大門,那都是不行的了。


  她當真是萬般不情願!

  可是今日之後,她卻不得不親自,且心甘情願地領著宋夕照回韓國公府。韓國公夫人面色冰冷,強行笑對王爺道:「王爺,此事還請您允本夫人,親自與王妃商談。無論怎說,都是我那冒失的兒子,在王府衝動之下犯了錯,本夫人先向您賠個罪

  。」


  說完,面色隱隱慘白,施了一禮,面上神色滿是不願意的意味。「夫人有禮了,世子與宋姑娘……」王爺擺擺手,「這樣吧,夫人不如移步雙桂院,本王吩咐下人知會王妃一聲。宋姑娘的親事,一直由王妃定奪,世子既然已經表明態度,

  那夫人便與王妃一談,看此事究竟如何處理。」


  「那便多謝王爺了。」


  汾陽王爺未與韓國公夫人多禮,這位夫人來時便已表明是為周承弼婚事而來,王爺心中早已有準備,只要不是沖著柳長妤,他都不會全權交由王妃掌管。


  在王爺走之前,他又深深地望了一眼柳長妤。只見她微微側身,朝秦越作了個笑,面容不可思議地柔和,似有似無多了分別的氣度。


  王爺暗暗嘆道,這般的女兒,他還真不願見她入宮吶。


  他大好的女兒,不該是在深宮中耗盡一生的。只是汾陽王府必須要送一人送去選秀,除卻柳長妤,還餘下柳盼舒與柳盼樂兩人。


  這兩人……汾陽王爺左思右想,復而又嘆了一口氣,扭頭大步離去。


  有丫鬟前來為韓國公夫人領路,她還不忙著離開,在暗地裡沒少瞪了宋夕照幾眼,咬住唇便隨小丫鬟走往雙桂院了。


  對於韓國公夫人的怒視,宋夕照只當作未看見,她滿心愉悅地站在周承弼身側,嬌羞地拉扯他的衣角。


  周承弼回身朝她微笑,心情亦然是極好的。


  柳長妤落在兩人身上的視線一頓,再朝旁移去,便瞥見柳盼舒遙遙眺望著,她面容蒼白,眼中一片不敢置信。


  宋夕照同樣望見了柳盼舒,在那一刻,她嘴角滿是得意。「二妹。」柳長妤幽幽看了過去,不緊不慢地將事情經過說給她聽,「今日宋姑娘摔倒了,周世子好意扶她,不料扯開了她的衣衫,宋姑娘清譽被毀,需得周世子一力承擔了

  。」


  柳盼舒腳步走近,她的臉色蒼白地看不見一絲血色,在親眼瞧清楚了周承弼那握著宋夕照的手時,她憤怒地大步跑來,抬起手便扯住了宋夕照的頭髮,「賤人!狐狸精!」


  她手下使了狠勁,生生將宋夕照的一撮頭髮扯下,腳下同一時生猛地一腳又一腳地踹向宋夕照的身子。


  柳盼舒這模樣真如發了瘋一般了。


  「宋夕照,你這個賤人!」她徹底怒了,抬起拳頭就瘋狂地砸向宋夕照的臉。


  「啊!住手,快住手!」


  宋夕照雙手護著臉,然而腰上又得了柳盼舒的一踹,她身子朝後倒去,被周承弼接入了懷裡。


  柳盼舒仍是發瘋,抬腳踹去,周承弼卻以後背相護,承受了這一腳,回身斥道:「表妹,你到底在發什麼瘋!」在周承弼身後的宋夕照,被柳盼舒打得鼻青臉腫,一張好好的臉,眼下可真是四處紅腫。在宋夕照鼻下還掛著一道鮮血,髮髻凌亂,有一塊頭皮上還被撕扯下了頭髮,而


  在她身上留著好幾道腳印,這模樣看起來好不狼狽。


  有周承弼在身前擋著,宋夕照便大膽地拉著周承弼衣角大哭道:「世子,您一定要為我做主啊,二小姐不由分說的上來打了我一頓,太不講理了。」


  周承弼面色黑沉,眼中陰鬱暗沉。


  「表哥,你是被這賤人蠱惑了,她根本就是個不要臉的狐狸精!」柳盼舒辯駁著,忿忿大罵道。


  「住口!」


  周承弼抬手便給了柳盼舒一巴掌,因這一巴掌,柳盼舒口裡當下便噴出一大口的鮮血,她被扇蒙了。「宋姑娘是要過我韓國公府門的人,往後便是我的人,表妹你如此羞辱她,便是在羞辱於我。」周承弼絲毫不留情面,他也不為自己打了柳盼舒而後悔,「你太令我失望了。


  」


  「表哥,你就把這狐狸精看的這麼重嗎?」


  周承弼又斥道:「表妹,你別太過分了,宋姑娘不是什麼狐狸精!」


  他握緊了拳頭,似乎若是柳盼舒再多辱罵宋夕照一句,便再度讓她閉嘴。


  這回柳盼舒終於沒再說話了,在愣愣然過後,柳長妤分明瞧見她眼角飛了淚,捂著雙眼繞過院門跑遠了。


  韓國公夫人過汾陽王府來,喬側妃定是頭一個知曉的,且今日韓國公夫人是為周承弼婚事而來,喬側妃與柳盼舒皆先入為主,以為是為了商談,周承弼與柳盼舒親事的。


  誰料到,柳盼舒趕來時,望見的卻是令她一顆芳心碎了個遍的一幕。她不但沒能勸阻周承弼納宋夕照,還被周承弼親手扇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打碎了她整一顆心。


  柳長妤跑到一處無人的偏僻角落,蹲下埋頭在膝中,她捂著自己生疼的側臉,再感覺不到嘴裡的血腥味道,經不住大聲痛哭。


  她一心所願嫁的表哥,心裡,眼裡,只有別人,沒有她。


  而且周承弼心裡的那個人,還是宋夕照,那個無恥的狐狸精。


  至於宋夕照眾目睽睽下,與周承弼有了牽扯,在韓國公夫人還未至雙桂院時,已先有丫鬟向王妃呈了稟報。


  王妃對宋夕照是怎看都生厭,這事一出,她當時就責道:「真是夠厚的臉皮!」


  王妃發誓,這輩子她都沒見過像宋夕照這般不要臉的姑娘。她真的是為了自身日後的榮華富貴,何事都能做得出來。


  虧得王爺王妃早先,還好心為其相看合適的人家。


  同樣對宋夕照生厭的,還有頭一回見她的韓國公夫人喬氏,在她決意親自與王妃見面時,她便打定了主意。


  即便宋夕照定要入韓國公府,那也絕不是正妻之位。


  那位置,她妄想!

  沒出這事之前,韓國公夫人便不會應許,更別說還出了這一回,宋夕照蠱惑周承弼,那股狐媚子樣兒,韓國公夫人真是心中作惡的不行。於是在她一走入內時,便擲地有聲說道:「今日讓王妃見笑了,本夫人那兒子不成器,希望王妃不要見怪。想必王妃已然知曉,本夫人過府是為那兒子的親事,而前來王妃


  這兒,便是想一問,王府上的那位宋姑娘,可有婚配?」


  宋夕照有未有婚配,韓國公夫人心中有數了。王妃同樣明白她話中之意,韓國公夫人前來雙桂院,為的就是周承弼與宋夕照。


  王妃搖頭,問道:「不曾,莫非夫人相中了宋姑娘?」


  屋內丫鬟為韓國公夫人沏了茶,然她並未動一口,只尷尬笑笑道:「是我那兒子,一眼挑中了宋姑娘,還想請王妃……應允宋姑娘過我韓國公府的門。」


  韓國公夫人用了「挑中」這個詞,可見她將宋夕照看得有多低。


  王妃已經不驚訝韓國公夫人是這等態度了,想來喬氏對宋夕照定是不會太感冒的,她便又問道:「那夫人言下之意為何?不知夫人願以何位子請宋姑娘入門呢。」


  「既然宋姑娘婚事是由王妃做主,那以王妃之見呢?」


  王妃說話客氣委婉,韓國公夫人是無法先開那個口,看低宋夕照身份的,她多少要給王府點面子看。


  「本王妃想,韓國公世子夫人這個位子,若以宋姑娘的身份,怕是無法勝任的。」王妃淡淡回道,即便周承弼再想,韓國公夫人也不會應下。


  韓國公夫人冷冷一笑,眸中儘是對宋夕照的不喜,「王妃所言不錯,世子夫人本夫人想,應由燕京世家貴女,才可勝任的。」


  「那夫人的意思是?」王妃已然聽明白了,這位韓國公夫人,是想宋夕照入府為妾,這為妾者,一頂花轎便抬進去了,也無需備何大禮。


  因而韓國公夫人今日前來,手頭都未備大禮。她來時打著的便是,不會迎宋夕照入府為周承弼正妻的。


  韓國公夫人回道:「宋姑娘身份著實低微,本夫人瞧著弼哥兒喜歡,才想為我那兒子納其入府為良妾一名,王妃可否應允?」


  「夫人,」王妃輕輕搖頭,「宋姑娘雖身價不高,可她系王爺故交之女,若當真入韓國公府為良妾,這……」


  這如何看來,都會令王府猶豫,不肯應下的。


  汾陽王妃似懂非懂,裝作自己聽不明白的樣子充了個愣,韓國公夫人心頭早將她斥了個狗血淋頭,可面上卻不得不好聲好氣地陪說話。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已不是王妃說不嫁,宋夕照便不必入韓國公府的。其一,宋副將已是壽命將至,宋夕照婚事拖不得,二來周承弼當眾摟抱了宋夕照身子,算是毀

  了宋夕照的名譽。


  宋夕照不嫁周承弼,也與無人可嫁了。


  是以,自打韓國公夫人入雙桂院后,王妃便心中打定了主意。


  只待韓國公夫人說得口乾舌燥之後,王妃才笑著又命青芽為她執茶,韓國公夫人連忙大喝了一口,喉嚨好上了許多。


  「王妃,方才出的那事,你應該知曉的。」韓國公夫人無奈嘆道:「我那兒子摟抱了人姑娘,宋姑娘清白已毀,不入我韓國公府,那還能如何?」


  王妃作恍然大悟,淡淡笑道:「原還有這層緣故,那本王妃只能是應下了,到時這孩子入了韓國公府,還請夫人多多關照她吧,她是個可憐的孩子。」


  王妃嘴上是這麼說說,實際上她與韓國公夫人關係一向不親,兩人此番對話未互相挑刺已是不易,她所說的,韓國公夫人自然不會聽進心裡。


  聽王妃應了,韓國公夫人笑道:「那本夫人便代我那兒子,謝王妃忍痛割愛了。」


  王妃淡淡一笑。


  這哪裡是忍痛割愛,這分明是樂意見之。


  為宋夕照選配她的婚事,過門便是正妻,她不要。非要趕著與人為妾,王妃無話可說。這既然是宋夕照自己選擇的路,她便成全於她。


  韓國公夫人與汾陽王妃定下了宋夕照的後半輩子,將在韓國公府度過。


  這結果令韓國公夫人滿意得不行,這宋夕照入了韓國公府,還只是個妾,她如何不能拿捏在手裡。


  心裡對宋夕照百般不見待的韓國公夫人,就差沒立刻拽著宋夕照回府,先好生使各種手段治治她。


  如此一番興奮細想,連王妃挽留她過個膳再回府,也給推拒了,遣了身邊的丫鬟去傳周承弼回府。


  丫鬟傳報時,周承弼正陪在宋夕照身邊。


  宋夕照收拾了一番,臉上又上了葯,看起來情況比方才好上許久。


  周承弼拉著她手,兩人在濃情蜜意之中,宋夕照滿心念著眼前這俊朗的世子爺,眼底再無他人。


  兩人正談著日後的好日子,丫鬟卻前來稟報於兩人,說是韓國公夫人已相商好,幾日後便一頂轎子抬宋夕照入韓國公府。


  宋夕照一聽,眉開眼笑。


  她只想著自己能入韓國公府,卻忘了自己未經過六禮,隨意定了個日子,便抬她入府,這能是成周承弼的什麼人?


  果真那丫鬟下一句道,「夫人說了,雖宋姑娘日後入韓國公府便是世子的妾侍,可念在宋姑娘係為王府之人的份上,過場還是要走的。」


  若非宋夕照為汾陽王府出去的,怕是韓國公夫人今日便徑直領著她回府了。區區一個妾侍,又不似正妻,無需什麼大禮。


  「妾,妾侍?」


  宋夕照頓時慌了,她慌亂地將手從周承弼手裡抽出,眼裡落下淚,「不,我不要,我不要!」


  她有意攀上秦越,周承弼,皆不是為了為人妾侍的,就連與王爺的那一番,她那時可是奔著假扮先王妃而去的,為的擠下王妃,頂替大薛氏的位置!

  如今卻成了周承弼的妾侍,宋夕照如何能滿意!


  她想,一定是王妃對她生了厭而有意刁難她的,她要去尋王爺做主,王爺看見自己父親的面上,絕不會見死不救。


  宋夕照剛要離開,手腕便被周承弼拉住了,他心軟,連忙安慰她道:「夕照,你莫哭。」


  果真宋夕照並未掙扎,她眼淚落過後便再未哭泣,只是安靜地望著周承弼,靜等他下文。


  而周承弼凝視著宋夕照那雙鳳眼,彎彎的眉,與泫然泣下的淚眼,他心臟揪著在疼,他想起了一人,若是那明媚張揚的人兒在他眼前哭了——


  周承弼手心一使力,便將宋夕照摟進了懷中。他雙手圈住她的腰,似在對她說,又似在與自己說,「夕照,即便你僅為我的妾侍,我最愛的人,也只會是你。」


  宋夕照沉默地一言不發,她仍是一時無法接受這個殘忍的事實。


  「夕照,此事定是我母親決策的,在過府來之前,我母親便好像不太樂意,允我迎娶你入府為妻。」


  周承弼親了親她側臉,邊解釋邊力勸道:「夕照,你身份不足以勝任世子夫人,但你要信我對你的真心,你日後會是我的女人。」


  宋夕照紅著臉,也紅著眼,小聲抽泣道:「世子,你說的可是真的?」


  無論她在韓國公府為什麼地位,在周承弼心中,最愛的人只會是她。


  周承弼點了點頭,深情款款道:「我保證,只會是你。」


  有周承弼真心實意的保證,宋夕照便接受了。


  她願意成為周承弼的妾侍,只要在周承弼心中,只是愛著她便夠了。抓住了周承弼的心,比何事都來得重要。


  韓國公夫人一走,王妃便將韓國公夫人為周承弼,討宋夕照為良妾這一事,告知於了王爺。


  王爺聽后皺眉片刻后,說是知道了,便揮手叫侍衛下去了。


  ……在韓國公府還未來接宋夕照的這幾日,王妃為她備下了箱子與衣裳。宋夕照為人妾,嫁衣便是桃紅色,至於箱子,是王妃念在宋副將的情面,給她置辦的最後一點東西,

  往後她是再不會理睬宋夕照死活了。


  沒個正經的婚禮,韓國公府在幾日後送來一頂轎子,停在王府的側門等候,宋夕照換上一身桃紅后,便領著丫鬟秋波,上了韓國公府的轎子。


  轎子當日便又從韓國公府側門,入了府內。從此往後,宋夕照便是周承弼的妾了。


  這一日,府上三位姑娘家無人前去送行祝賀。迎春偷偷溜去看,待轎子走後便折回疇華院,「郡主,宋姑娘終於走了。」


  柳長妤正綉著一朵紅花,只是她綉藝不精,半晌下來,紅線全亂了章法,她聽到迎春話后,淡淡應道:「嗯,知道了。」


  「郡主,奴婢不懂,」迎春好奇問道:「明明王妃為宋姑娘看了幾家不錯的人家,為何宋姑娘半點瞧不上,偏要與人為妾呢?」


  柳長妤放下綉活,譏笑道:「韓國公府,哪裡是能與張家,孟家相比的。」


  宋夕照打從進燕京起,便未有想請王妃為自己相看人家的打算,或者說,王妃為她所挑選的人家,家門太低,她不屑一顧。


  因此她才打了周承弼與秦越的主意。就連王爺那兒,若能頂替大薛氏,她都是願意一試的。


  柳長妤如今萬分慶幸,宋夕照已成了周承弼的妾,再不會在王府內起什麼幺蛾子了。


  屋外丹胭剛巧走進來,面色有股不明的意味,「郡主,奴婢剛得了信,那位宋姑娘之父,宋副將,今早卯時,故了。」


  「卯時?」迎春瞪大了眼睛,結巴道:「那不是……那,宋姑娘……」


  嶺南那邊定是八百里加急送來的信報,宋夕照已坐轎入了韓國公府,這信兒她還並未知情。


  自己父親今日逝去,而她正巧入別府為妾。


  可謂是造化弄人。


  柳長妤搖了搖頭,「這信兒可有派人遞話給韓國公府的人?」


  丹胭點頭道,「王爺已派人送去了。」


  柳長妤便再未多話,一心著手習得綉活,便在這時,屋外小丫鬟秋安入內,福禮道:「郡主,慈元殿的太監馬公公前來王府了,欲傳話於郡主。」


  慈元殿的?那便是太后的人了。


  「請進來吧。」


  柳長妤放下針線,起身踏步出屋,在院門口迎到了馬公公,來人賊精賊精的,那人先行了大禮。


  馬公公躬身道,「咱家參見郡主,給郡主問安了。」


  「起來吧。」馬公公說話時壓著一副鴨嗓子,可是難聽,他諂媚道:「娘娘在宮中已有段時日未宣郡主入宮了,娘娘本想著王妃身子不好,便未多打擾,近來聽說王妃早已是無恙,便想


  請郡主入宮一見。」


  早在柳長妤聽秋安說,太后的人來了王府,她便心覺除卻太后召見,不會再有其他。選秀將至,太后想多見她幾見,丈量下她可否是為後的好人選。


  柳長妤不可能不去,況且她是定要去的。太后不親自瞧量她,她如何能叫太后對自己生了厭呢?


  於是她笑道:「既然是太後娘娘寂寞,那本郡主定會入宮作娘娘的陪,公公回去傳話吧。」


  馬公公一聽,眼睛都笑沒了。柳長妤又示意丹胭給馬公公送打賞的錢,意思意思之後,馬公公可樂壞了,當下便喜著離開了疇華院。


  翌日清晨,宮中的馬車準時停靠在王府大門,柳長妤身披八福羅裙,裙上有金絲銀絲所繡的花紋,貴不可言,烏髮由紅寶石海棠花簪挽起,滿身霞光,坐上了馬車。


  在隨宮俾走入慈元殿後,柳長妤發覺今日前來慈元殿的,僅有她一人。


  太后正坐在上首,她對柳長妤今日的打扮很是喜愛,祈陽郡主便該是紅色著裝,明艷且又披著貴氣,該是坐上那位子才是的。她招手笑道:「祈陽,好孩子,快過來。」


  每每聽見太后管自己叫「孩子」,柳長妤都心生彆扭,分明太后也僅是三十而已。


  柳長妤並未親密的坐在太後身側,而是隔了些距離坐下。想起那日她問向梅的話,太后可是與太皇太后看不對眼的,甚至是要加害太皇太后的人,她便覺著離得遠些好。


  說來也奇怪,太后今日尋柳長妤看似是當真心有寂寞了,她未與柳長妤閑談,只喚她就著坐下后,為自己誦讀話本子。


  柳長妤不明其意,但還是從巧姑姑手中取來一本冊子,隨意撿了一頁念書。


  她心思本就不情不願,這念書的聲色自然好不到哪裡去,尤其是柳長妤所選的這個故事,講述了一對痴男怨女,當下聽得太後頭都大了。


  柳長妤平淡無比的聲音,與痴痴怨怨的故事,太后心頭不耐,揮手道:「祈陽,這故事太后不喜,你換一個。」


  「那臣女再挑一個。」


  柳長妤面色不變,心中卻暗爽不已。余光中她瞥見太后隱隱透了黑的面色,疑心太后不喜痴男怨女的緣由。


  興許是早年時,太后還未入宮前,曾有過一段不得意的戀情,也說不準呢。


  能給太后心裡添添堵,這事柳長妤便樂此不疲地去做。


  於是她這回未選痴男怨女,而是選了一則被女子所負的男子,最終自盡而亡的悲劇故事,依舊是用毫無情感起伏的聲調,念了大半段。


  柳長妤剛念到,「是夜,許公子點了燭火,卻莫名落下淚來,」太后又出聲不耐道:「祈陽,行了,再換一個。」


  「太後娘娘,這故事您也不愛聽?」柳長妤翻書的指尖頓住,她抬眼一笑又道:「這可世間唯有風花雪月最得趣事,太后不願聽聽一試嗎?」


  柳長妤可以肯定,太后定是心中有事,卻與這男女情事有關切,還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太后黑透了的臉有逐漸轉好的跡象,她嘆了一口氣妥協道:「行吧,那哀家再聽你念一段。」


  她眼底情緒翻湧,只是柳長妤看不明白其中為何。只是在柳長妤念書時,太后塗著大紅的蔻丹便隨之指尖下摩挲。


  「太后,臣女見著一段有意思的,這便念給您聽。」


  柳長妤偶得翻到一頁,起了興緻,她便手指在書頁上,一字一頓念道:「一個是閏中懷春的少婦,一個是客邸慕色的才郎。分明久旱受甘雨,勝似他鄉遇放知。」


  這話一出,太后才轉好的臉色又一下變為黑沉,她的指甲扣進了手心裡,目光冰冷而對坐在下首的姑娘,而那姑娘卻渾然未覺。


  后一刻,又從柳長妤嘴裡蹦出「顛鸞倒風,曲盡其趣」幾個詞,太后更是心生厭棄了。


  大家閨秀,名門貴女講究的是大方有度,知書達理,言行得當,尤其是是行為與禮教應當得體,這同樣是日後為皇后的必要修習之一。


  像柳長妤這般性子張揚囂張,且絲毫不約束自己言行,甚至出口渾話的,太后著實有些看不上眼了。年前那段日子,柳長妤入宮時曾被太后訓斥過,言語不得當,那時太后尋過崇安帝一問,崇安帝卻笑笑並勸慰太后看開些,柳長妤年歲小,派個嬤嬤前去管教管教,日後

  便會好了。


  太后當時是堅定不移地想擇了柳長妤入宮為後的。只是那念頭如今是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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