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她並非那般輕浮佻薄
二牛呆滯地望著凶神惡煞地佟盛荷，從嘴裏吐出一口水來。
“再來犯騷就是這個下場！”佟盛荷甩了桶，雙手叉腰，惡聲惡氣地吼。
“你、你！”二牛從進了門開始就被佟盛荷指著鼻子罵，忍氣吞聲了這麽久，又被潑了一頭水，火氣也嗖地躥了上來，沒好氣地道：“你好不識抬舉！我要不是看在你哥的麵子上，誰會常來看你這個克死男人的小寡婦？我好心有意收留你，你不領情就算了，這是幹啥？瞧給我潑的！”
他一麵擦著頭上的水，一麵大聲抱怨道：“要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急著去賭坊裏弄錢，結果可倒好，錢沒弄來，債倒是欠了一屁股！現在全村人都知道我為了你去賭坊耍錢，一個個都看不起我！家裏那婆娘更是三天兩頭跟我鬧，這一切，不都是因為你！”
佟盛荷險些笑出聲，指著自己，反問道：“你說因為我！？”
“對！”二牛忿忿地，“要不是因為你，我能落得村裏人人白眼對我的境地嗎？我為你付出了這麽多，得罪光了人，你現今居然跟我翻臉，你真當我是好欺負的呀！”
他說的振振有詞，口中歪理不斷，佟盛荷被氣的哈哈笑，倒是冷靜下來，環抱雙臂地看著他，“好一個你不是好欺負的，那你倒是說說看，你要怎地才好？”
二牛頭一昂，底氣十足地道：“自然是趕緊嫁過來，我所做一切的不過是為了一個你，隻要你嫁給我，這些苦我也算是沒白挨。”
佟盛荷俏臉陰沉的快能滴下水來，二牛卻渾然不覺，越發陷入臆想的空間，甚至美滋滋地笑道：“等你嫁過來，若生個男孩兒，咱們便養著，若生了個女孩兒，便送給隔壁村王老六家去，他家正要求個童養媳，我……”
佟盛荷深吸一口氣，鉚足了勁兒，衝二牛大吼：“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麽德行，還打我和我孩子的主意，做夢，下輩子我都沒可能嫁給你！你給我滾！滾！！滾的越遠越好！！！”
佟盛荷抄起角落的掃帚，劈頭蓋臉地衝二牛揮過去。
二牛的耳膜都快被吼聾了，又冷不防被掃帚的竹條掃到了臉上，吃了一嘴灰。
看著佟盛荷猙獰的臉，二牛也有些發怵，要是真給佟盛荷氣的有個好歹，他那些如意算盤怕是都打不成了。
這佟盛荷平時看著溫柔可親的一個女人，咋發起瘋來，這般嚇人哩？
他不知自如己哪裏得罪了佟盛荷，逼得她發瘋，心知今天怕是說不服佟盛荷趕緊嫁過來的事兒了，悻悻地夾著尾巴走了。
佟盛荷都快被氣炸了，她這身子難不成被下了什麽咒術，專門招惹小人？
一個兩個三個的，都覺得她好欺負？
佟盛荷見方才二牛背進來的背簍裏還有些新鮮的菜，此時咽不下的惡氣都化作力氣，掄圓了胳膊將那背簍扔了出去。
遠處傳來一聲慘叫，佟盛荷猶似解了一口惡氣。
可還沒得意多久，腹中就傳來一陣反胃，方才的盛氣淩人悉數化成了胃裏的酸水，催的她一陣陣幹嘔。
扶著牆幹嘔半天，佟盛荷隻感覺膽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
她晌午一直忙著縫枕套，還未進食，這會兒被孕吐反應弄得更是半點食欲也無。
屋裏屋外連個慰問冷暖倒杯熱水的人都沒有，佟盛荷捂著心口在牆角下呆站了半晌，就如同一個找不到家的小獸似的，看上去分外孤寂可憐。
院外一個人影閃了閃，祝九郎出現在院牆外，雙眉一蹙，清冷的麵容有些發沉。
這女人，孕吐反應這麽大，每日卻還上躥下跳不肯老實，方才還提了水桶，就不怕閃著？
方才瞧她對待二牛的模樣，和這幾日他暗地裏對她的觀察，她的行為舉止，顛覆了他對佟盛荷的認知。
這女人，並非對所有人都如對他那般輕佻浮誇。
看見二牛要進家門的時候，佟盛荷滿臉的厭惡鄙夷。
祝九郎心中一直不舒服的某一處，似乎重新被消解開來，存在他心裏的那個芥蒂，似乎沒那麽難消化了。
眼下看著佟盛荷這樣難受，身旁無人照料，祝九郎心生可憐，就在他下一刻要進屋的時候，卻見佟盛荷忽然徑直向灶屋裏走去。
再出來的時候，佟盛荷懷裏抱著一盆用水鎮著的山楂果，坐在葡萄架下，開始用筷子頭一粒粒地清楚山楂果的籽。除了籽之後，又將一個個滾圓火紅的山楂果串起來。
佟盛荷手上動作飛快，口中輕輕哼唱道：“都說冰糖葫蘆酸，酸裏麵它裹著甜，都說冰糖葫蘆甜，可甜裏麵它裹著酸，糖葫蘆好看她竹簽穿，象征幸福和團圓……”
這女人，串個糖葫蘆還能唱起歌來！
祝九郎在門外靜靜地聽著，眉宇間不知何時染上了淡淡的笑意，一時間，就環抱著手臂，依靠在佟盛荷家後院的矮牆上，臉上掛著一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暖意，聽著院裏傳來的陣陣歌聲。
佟盛荷從前便是個五音不全，唱歌酷愛跑調，如今魂穿到周朝，調子依舊是那個跑的沒邊的調子，可耐不住這具身子的嗓音清軟嬌柔，發出來的即便是再怎麽不成調的歌聲，也沒多難聽。
不過，如若知道自己的歌聲全被院外的人一字不漏的聽進耳朵裏，佟盛荷恐怕還是要羞恥一番的。
“盛荷！盛荷！”
院外遠處，從家裏跑出來的月牙急吼吼地喊著佟盛荷的名字，老遠便向她揮著手。
“一個晌午不見，就急的這般想見我?”佟盛荷笑眯眯地望著月牙，瞧她滿頭是汗，不忘去屋裏給她倒了水。
月牙跑的挺急，但進了院見佟盛荷神色如常，這才放了些心下來，“盛荷，方才我在家裏聽說，二牛又去你家裏鬧了？”
佟盛荷將粗瓷碗遞給她，道：“來了，剛被我轟走。你怎麽知道？”
“怪不得！哎呀，還能怎麽知道的？不就是二牛家媳婦又跑到裏正麵前去告狀了？說這回跟在二牛後頭，親眼看著他進了你家的家門，還要帶人來這兒捉、捉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