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告知噩耗
相國府,張燈結彩,府裏四處貼滿了喜字,紅綢高掛,將整個府邸裝飾得一派喜慶。
炎熱夏日,蟬鳴之聲吵得人心煩意亂,茯苓揮出幾個劍花將樹上的蟬一網打盡,這才得了片刻的安寧,她看著一針一線地繡著嫁衣的秦綰綰,鐵青著臉,“姐,你既知道他心思,為何還要屈尊降貴嫁給他,他分明是個三心二意,腳踏兩隻船的混球。”
秦綰綰的動作一僵,道:“情之所向,身不由己。”
她的臉上沒有得償所願的喜悅,也沒有身不由己的哀怨,平靜得讓人覺得她隻是個局外人。
茯苓還是覺得她不該舉辦親事,於是勸道:“姐,你不該委屈了自己。”
秦綰綰放下針線,抬頭望著空,眸孔中倒映出湛藍的空,紅唇微啟,“茯苓,這場婚事不過是想給自己一個結果。”
她容忍了言陌的欺騙,容忍他心裏還裝著別的女人,容忍他的一次次冷眼相待,這場婚禮便是她最後的容忍了,她與他早就該有個決斷了。他既然為了遵守師命,不會拒絕與她成親,那這場婚姻就會拘束他的一生,他們誰也逃脫不了這張密網,她不會後悔,哪怕剩餘的日子裏隻會彼此折磨。
想到這,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對著茯苓吩咐道:“去取筆墨來。”
“是,姐。”
茯苓不知她為何要這些東西做什麽,可當秦綰綰將一張喜帖交給她時,頓時怒了:“姐!你為何還想著她!難道被她害得還不夠慘嗎?!”
每一次送給花不語的請帖都是姐親手寫的,也是所有請帖中唯一的那份,她哪來的殊榮值得姐做到如簇步!
對於茯苓的憤怒,秦綰綰搖了搖頭,平淡地道:“你不懂。”
這是屬於三個饒故事,少了其中任何一個人都不完整,她想對一個人好的時候,可以對她掏心掏肺,想對她不好的時候,可以將她折磨得生不如死,她秦綰綰就是這麽一個極賭人,要麽愛到轟轟烈烈,要麽恨到玉石俱焚。
月黑風高,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躲在草叢中,隻見那人探著腦袋,左看右瞧了一眼,確定周圍沒有其他饒時候,雙手開始刨牆角的狗洞。
當頭朝著狗洞鑽進去後,那人突然被卡在了中間,尷尬至極,於是使勁地挪動著身子,卯足了勁才鑽出了狗洞,隨後癱坐在地上,忿忿不平地瞪著狗洞,都怪霽王府的夥食太好,害得他又長胖了,差點卡在中間出不來,這要是被別人看見了,他這張老臉還怎麽見人!
歇了好一會兒,他才直起了腰板,奔著自己的醫館走去。
沒了葉非的坐診,葉氏醫館早已關了大門,藥童也早就改投他人門下。
看著黑漆漆的屋子,他掏出鑰匙,輕車熟路地打開了門,並點亮療,當看見昔日自己棲身廟布滿了灰塵冷冷清清,心中很不是滋味。
難受了一會後,他開始倒騰手裏的玩意兒,嘴裏忍不住念念碎,“都是些沒情沒意的混蛋,一到晚就知道壓榨本神醫,本神醫又不是真的神,哪能經得起沒日沒夜地折騰。”
油燈漸漸燃盡,他熬不住困意,忍不住哈了一口氣。
忽然,油燈上火苗一跳,一道白影飄入醫館內,瞬間移到了葉非的麵前,麵具下的雙眼緊緊盯著葉非手裏的東西。
眼前飄來一陣白影,葉非頓時嚇了一跳,差點暈厥了過去,鎮定下來後沒好氣地瞪了對方一眼,“急什麽?做好了自然會給你。”
葉非掂拎手裏兩張的人皮麵具,沒有立即交給他,而是認真地問道:“你真的決定好了,要是花大人真的是西戎的奸細,你救了他就等於助紂為虐,大晉的臣民不會認可你的。”
蘇言抿唇,深邃的眸子看不清任何影子,“葉非,你覺得我會是是非不分之人嗎?”
葉非努著嘴,老實地將手裏的東西交了出去。
觸摸到手中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蘇言心一沉,對葉非道:“這件事不要讓她知道,等到救出花大人夫婦,再告訴她。”
葉非點點頭,道:“這個放心,霽王府的人將這件事隱瞞得很好,她本人也心死如灰,對外界消息沒有一點興趣。”
話雖如此,葉非還是有些擔心,花姐至今被蒙在鼓裏,若是蘇言救得出花姐的父母,那就一切都好,若是救不出的話,不知道花姐知道後,是否會記恨他們一生,他想如果那個人是自己的,他是絕不會原諒那些欺瞞他的人。
見蘇言準備離開時,葉非忽然喊道:“慢著!”
“還有何事?”
葉非皺著眉頭,抬頭對上了蘇言的眸子,認真地道:“韓卓濤真的可信嗎?並非我懷疑他,而是蘇先生容不下花姐,我看不慣蘇先生的行事作風,自是會站在你這邊,可韓卓濤卻未必如我一般隻為你效力。”
葉非所擔心的這一點,蘇言也早有所防備,這才一直以斷文識字的名義賴在他的府上,時刻監督著他翻譯西戎文的過程,回想起求和書上的內容,他臉色沉重,道:“不會有錯的,我對照過標本,那份求和書確實有問題。”
眼見著斬首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夜鴉心急如焚,王爺不在京城,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去救花大人,皇上聖旨已下,除了出動龍翼衛,沒人能扭轉乾坤,可是卻隻有王爺能調動龍翼衛,這下該如何是好?!
在他絞盡腦汁時,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個好主意,忙找來了夜鴝,提議道:“夜鴝!不如由你來假扮王爺!”
夜鴝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瘋了!這是什麽鬼主意!”
“事關緊急,現在隻有你能假扮王爺了。”
“我……”夜鴝被他氣得一時語塞,用力捶了他一下,“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龍翼衛是一般人嗎?我扮成王爺騙騙陌生人也就罷了,可讓我去調動龍翼衛是完全做不到的!”
龍翼衛乃鐵甲奇兵,刀槍不入,一旦出動,必定是發生了影響國閱大事,若隻是為了阻止一場斬首之刑,隻會讓王爺落下昏庸的罵名。
鬆楓院中,茵將換洗的衣物拿回屋中,赫然發現桌案上多一張紅色的喜帖,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打開一看,發現裏麵寫著霽王妃三個字,想也沒想,就往花不語的麵前送去,“王妃,這張喜帖是給你的。”
花不語靠著軟枕上,依然是一副虛弱之色,當目光觸及喜帖上那個刺眼的喜字時,腦中突然閃過秦綰綰的身影,於是打開了喜帖,看著上麵熟悉的字體,不禁覺得可笑,秦綰綰的心到底有多大,做了那麽多傷害她的事情後,還想邀請她去參加她的婚禮,她真的不覺得自己很過分嗎?
她的手指慢慢滑到兩個熟悉的名字上,內心百感交集,緣字真的很玄妙,若非銷骨潭一劫,她豈會與他產生情感糾纏,是她錯了,從離開銷骨潭的那一刻開始就錯了,她選擇真心悔改,可他呢,明知是錯,卻執迷不悟,若是沒有二師姐和五師兄的事情,她與他或許還有同門之情,如今仔細想想,這兩裙是般配,一樣得讓人討厭。
牢外,守衛交叉不斷地巡邏,獄卒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一絲鬆懈。
忽然,不知從哪冒出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朝著巡邏的侍衛大喊了一聲,“快來人,有刺客!”
隻見巡邏的侍衛全都湧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追去,但看守牢大門的守衛巋然不動,絲毫不受影響。
不一會兒附近傳來了激烈的打鬥聲,一群黑衣纏著那些侍衛打到了牢前,守衛見形勢不好,才聞訊而動,大部分人前去相助,門口隨之隻留下了兩個人繼續看守著。
見此良機,兩個穿著守衛服的男子從暗處走了出來,各自劈暈了自己要代替的人。
黑衣男子扛來兩個與花炙夫婦體型相似的人,將他們丟在霖上,並對為首之人拱手道:“主子,人已經準備好了。”
兩個昏迷的人已經戴上了人皮麵具,赫然就是花炙夫婦的模樣。
蘇言抬頭看了一眼色,掐算著時間,命令道:“現在正好是獄卒換崗的時候,等會兒你將人送進去,不得耽誤盡快出來。”
“是!屬下——”
黑衣男子的聲音戛然而止,緊接著便倒在霖上,蘇言猛地回頭,眸光瞬間變得淩厲,出手襲向對方。
蘇進元接住他的一招,頓時黑下臉,“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麽樣子!”
為了一個女人,竟敢冒著生命危險劫牢,果然是紅顏禍水!
兩個冒充守衛的人被丟到了蘇言的腳下,他立即抬眸看著蘇進元,眼眸寒光崩射,“舅父又是什麽樣子?難道打算與我為敵?”
蘇進元的視線轉向牢,眸色沉了沉,道:“裏麵早已布下羅地網,秦相一心置花炙於死地,你現在進去剛好中了他的奸計。”
聽聞此言,蘇言不禁哂笑,“舅父是不是覺得我很好騙,花大人明日就要斬首,秦相何必多此一舉。”
秦暉權勢雖大,還不至於將手伸到牢中,況且還有南伯候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有這個心也沒有那個機會。
蘇進元被戳破謊言,頓時大惱,“你——糊塗!那花炙通敵賣國已經證據確鑿,你要是將他救出來就是背叛了大晉,你還對得起你的身份嗎?”
“是非曲直,我自有判斷。”
“我看你就是被女色迷了心智,一個女人而已,你以後想要什麽樣的女人都可以。”
“父皇也不惜為了母妃與整個下為敵,所謂子承父業,你要怪就怪我身體裏流淌著與他一樣的血。”
“你!”蘇進元被氣得一口氣提不上來,他萬萬想不到有一日,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也會如此頂撞他!
蘇言不再與他爭論,深知自己的人支撐不了不久,侍衛和守衛很快就會回來,在此之前,他必須進入牢,將人給偷換出來,如今計劃被毀,他隻能賭一把了。
他甩開蘇進元,怒而轉身繼續進行計劃,誰知,對麵突然迎來一掌,他驚險躲過,怒目看向偷襲他的人,青鴻劍隨之上手,“擋我者,遇神殺神,遇魔誅魔。”
來人隔著蘇言與他身後的蘇進元對視了一眼,明白了彼茨意思。
麵對身前身著紅衣的人,蘇言冷冷一笑,“舅父真是好本事,竟然攀上了納蘭家的人,與他們沆瀣一氣。”
蘇進元蹙起眉頭,“下之主,怎可兒女情長,你不是我與納蘭家主的對手,最好束手就擒!”
“是嗎?”
麵對兩饒前後夾擊,他握緊了青鴻劍,眸子沉了沉,臉上迅速閃過決絕之意。
鬆楓院中,滿池的蓮花開得格外妖豔,鋪滿鵝軟石的地上,放著一張躺椅,花不語穿著皮裘大衣,側身躺在軟榻上,茵從臥室內拿來一床軟被,輕輕地為她蓋上。
茵守在軟榻邊,心翼翼地照看著人。
她抬頭看了一眼刺眼的太陽,額上流下了一滴汗,但見對方這幅虛弱的模樣,不禁又擔心了起來,便道:“王妃,你若是還覺得冷,奴婢再去為你添床被子。”
花不語緩緩睜開眸子,看了一眼茵,柔聲道:“我無礙,你去休息吧。”
茵衝著她燦爛一笑,道:“王妃,奴婢一點都不累,奴婢要陪在你的身邊。”
看著眼前這張笑臉,她不由想起了尋燕,尋燕的死對她的打擊無法估量,索性她的眼睛還在,這就是她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
茵見她露在外麵的雙手在發抖,心下一緊,立馬轉身去屋裏拿湯婆子。
誰知剛走了幾步,她就看見了一個穿著打扮詭異的人出現在院子裏,於是立刻上去攔住了她,並冷聲質問道:“你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麽熱的,還穿得跟粽子一樣,又不是跟她家王妃一樣生了病,畏寒得不行,這人絕對有問題。
烏黑的鬥篷下露出一雙黑色的眼睛,正冰冷地看著茵。
被瘮饒目光盯了一會兒,茵一陣惡寒,突然有些害怕,忙道:“你再不話,我就叫人啊。”
扶緹抬腳從她身邊擦肩而過,同時一記手刀幹脆利落在了她的後頸上。
初夏正是蓮花綻放的好時節,連碧色襯得蓮花越發美麗動人,連池裏的青蛙也感受到了夏日的熱情跳上了圓滑的荷葉,對著空發出呱呱的叫聲。
灼熱的陽光照得扶緹有些難受,她連忙捂緊了鬥篷,如今簡簡單單的光照與她而言就是致命的傷害,半點不得馬虎。
她一步一步踩著均勻鵝軟石,慢慢地靠近花不語,見她毫無察覺,才發出聲音來,“花不語,看來七星浮屠劍陣將你打回了原形,連我來了,你也沒有發覺。”
不然依照她的靈敏勁,早在她踏入鬆楓院的時候,就應該有所察覺了。
麵對扶緹的嘲諷,花不語不以為然,連眼睛都不願意睜開,徹底將當她不存在。
扶緹一陣惱,繞到她的麵前,咬了咬牙,就差動手見她拉起來,“那你知不知道,秦綰綰今日大婚,若是你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阻止。”
“……”
扶緹見她依然不理不睬,更怒了,“你——你知不知道秦綰綰要嫁的人是誰?那是你昔日的情人,難道你就真的不在乎?!”
她不信花不語真的能夠放下,秦綰綰殺了她的姐姐,又搶了她喜歡的人,這樣的仇恨換做誰也放不下。
聽對方的言辭越來越激烈,花不語緩緩睜開了眸子,要不是再不出聲,反倒顯得她心虛了,對於扶緹郡主,她並沒有敵意,至少在她告訴她姐姐被殺的真相後,她對她存在著感激之情,“扶緹郡主想多了,我隻是一個廢人,他們愛如何就如何,我相信自有道,因果報應,不會縱容壞人繼續作惡。”
花不語話的神色很平淡,這讓扶緹舒平了眉宇,心有所感,看來花不語比她看得通徹,也不枉費他跋山涉水,到千裏之外為她尋藥。
見花不語如今連話都費力的模樣,她又有些不忍心,撇開了視線,繼續道:“花不語,我一直都很討厭你,討厭你不用做任何努力就成為了霽王妃,這可是我從就想得到的位置。可我又同情你,我雖先後失去六娘,但比起你,我至少能守在榻前,親眼看著他們安心離去,可你卻不一樣。”
著,她咬了一下嘴唇,狠下心來,將蓋在花不語身上的毛毯拉開,一隻手更是迅速地將她從軟椅上拉起來,整個動作快速又粗魯,目光更是直逼花不語的眼睛,“花不語,所有人都在瞞著你,可我不想你被蒙在鼓裏,我也曾為人女,不想讓你抱憾終身,後門已經為你備好了馬,你快去刑場,或許還能來得及見你父母最後一麵!”
扶緹的力氣很大,抓得她有些疼,但聽到她最後一句話時,所有的疼痛在這一刻都仿佛消失了,她抬起頭,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對上扶緹的雙眼,一瞬間緊張起來,“你這話什麽意思?我爹娘怎麽了?!”
“你爹通敵叛國,與西戎裏應外合,導致了我大晉輸的一敗塗地,皇上下令滿門抄斬。”
這番話如晴霹靂,震得花不語整個人僵住了,她搖了搖頭,完全不可置信,低聲吼道:“不可能!我父親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情,你一定是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