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上京

  林間,妖風四起,萬物皆萎,三千青絲盡散,手中的短劍染上一層黑色,見狀,羅慕旦用手遏住了葉非的喉嚨,將他當做人質,冷喝道:“你若要這個人活,就束手就擒,否者,別怪我扭斷他的脖子。”


  葉非半睜著眼睛,血染紅了半張臉,身體早已失去了反抗力,就算不被扭斷脖子,也活不下去了。


  “他若是死了,我自會殺了你給他報仇。”


  他的語氣一如往常冷酷無情,似乎完全不在乎葉非的死活,羅慕旦自知射弓對他已經沒有了用處,換了以前,他自然不用擔心不是對方給的對手,先前被仙府鍛造的靈器所傷,再加上墜崖損了半數修為,很難保證現在還能討得到便宜。


  “射弓。”他看向羅慕旦手中的長弓,忽然身影一閃,瞬息的功夫將射弓奪到了自己的手鄭

  在得到射弓的瞬間,他就將短劍搭在了弓弦上,對準了羅慕旦的位置,整個動作一氣嗬成。


  羅慕旦不以為然,他忌憚的是仙府的靈器,但眼前操控這把破短劍的人已經墮為同類,自然不足為懼,就算被射中也就隻能傷他皮肉。


  可是,就在他自以為是時,那柄短劍突然恢複了原來的光澤,但為時已晚,短劍已經從弦上彈出,帶著連竄的火光星點射向羅慕旦。


  羅慕旦大吃一驚,立即拿葉非擋在了身前。


  叮的一聲,隻見短劍在半途中被改變了方向,羅慕旦鬆了一口氣,為自己撿回了一條命而感到暗喜,殊顏皺起眉,冷眸看向出手阻止他的人。


  羅慕旦認出了來人,咬牙切齒道:“是你!”


  看著葉非半死不活的樣子,花不語眸光一沉,隨後目帶寒光地瞥了一眼殊顏,殊顏從她的眼中讀到了失望之色,隨之慢慢放下了射弓。


  從射弓上,她很快認出了羅慕旦的身份,冷言嘲笑道:“你還是真是隻打不死的蟑螂,從這麽高的山上掉下去還能撿回一條命,你該不會真的是蟑螂成精了吧。”


  呸!羅慕旦恨得牙癢癢,若沒有那一掌,再高的懸崖他都不怕。他今日出門肯定忘看黃曆了,不然怎麽會又遇見這座煞神。


  他眼珠子轉了轉,發現在場的都不是什麽善茬,硬碰硬絕對不會有好結果,現在唯一能讓他有一線生機的就是手中這個人質,想到這,他加大了手中的力度,對花不語道:“我知道你想保住這個饒性命,否者你也不會連我一塊救了,現在我就跟你做個交易,隻要你放了我,我就將他還給你們。”


  “你將他打成這個樣子,他還活的了嗎?”


  她動了動耳尖,聽到了葉非似有似無的呼吸聲,他的呼吸就像是一條絲線,一掐就能斷。


  聞言,羅慕旦抬手去檢查他的呼吸,就在他抬起另一隻手的時候,劍光一閃,他的整條胳膊被當場斬下,頓時鮮血如注。羅慕旦傻了眼,反應過來時,手中的人質已經被救走。


  斬下一條手臂後,青鴻劍卻沒有被收回,而是化作無數道劍刃穿過羅慕旦的身體,做到了真正的碎屍萬段。


  “葉非!”言笙將葉非放在柔軟的草地上,竭力地呼喊著他的名字,“葉非,千萬不要睡過去!”

  花不語蹲下身子,從他的衣服裏掏出許多瓶瓶罐罐,可惜沒有一瓶是她認識的,但她知道葉非是他們之中最怕死的人,身上肯定有保命的丹藥!

  “你別急。”言笙按住了她亂翻的手,並遞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我來。”


  看著手底下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他的目光很快鎖定了其中白色的那個,他打開了瓶塞,從裏麵倒出了兩粒黑乎乎的藥丸塞了葉非的嘴裏。


  看到葉非喉嚨滾動了兩下,將藥丸吞下去後,兩人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殊顏站在離他們兩三米處,正一步一步往後退,眸光黯然無色,仿佛自己獨立於地間,周圍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父王!我們應該利用昭容太子去給姐姐報仇?你為什麽還要幫他?”沈如意不解自己的父親為何要告訴昭容太子當年的事情,這豈不是促使他去深度調查,若是他再查出些什麽,牽連到整個侯府就不好了。


  燭光倒映出牆上南伯候模糊的輪廓,而他的嘴角此時正掛著詭異的笑容,“傻子,現在的局勢隻有越亂才越對咱們有利。”


  查,查得越多越好,讓世人都看清他們皇帝陛下是個如何殘暴無情的君王!


  隨著葉非被送去醫館救治,整件事告了一個段落,殊顏一言不發地跟在花不語身後,沒有道歉認錯,也沒有給自己辯解。


  “你跟著我做什麽?你該清楚現在最該做什麽?”


  他皺了皺眉,“就算葉非死了,我也可以將他救活。”


  “像扶緹郡主一樣嗎?”她立即反問道,“做一具行屍走肉,你有沒有問過葉非他願不願意以一個怪物的身份活下去?”


  他昂首挺胸,完全沒有認為自己有錯,“那樣不好嗎?他可以沒有生老病死的煩憂,不用擔心自己有一會變老,會死。”


  “所以你在第一時間考慮的不是他安危,而是去達到自己的目的,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自私了!”


  “自私?”他忍不住譏笑,看著花不語的目光多了兩種東西——疏離和陌生,“在你眼裏,我做什麽都不對,那他呢,利用你去殺言狄,利用你滅了整個龍翼衛,你現在還不是重新跟他在一起,什麽一刀兩斷,什麽割發斷情,就是個笑話!”


  他的話字字刺骨,讓她勃然大怒,“夠了!我過,我對他沒有那種心思,不會再去喜歡他了。”


  一聲低吼後,他靠近她,慢慢伸出手掌,蒙住了她的眼睛,俯身輕吻了一下自己的手背,這一吻很短暫,“阿姐,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惹你生氣的。”


  花不語沒有發覺他的動作,在聽到他軟聲軟氣地道歉時,滿肚子的火一下子就滅了,於是拿開了他的手,語氣也軟了下來,“我也不想對你發脾氣,這一路走來,隻有你沒有背棄過我,始終站在我的身邊。”


  他收回眼角的餘光,穿過門縫的微風勾起他的發絲擦過唇間,勾勒出意味深長的笑意,“我知道,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無人能代替,以後不會再這種話了。”

  同樣一句話,對於有的人是暖心之語,對有的人卻是誅心之言。


  葉非的肋骨斷了好幾根,隻能躺在床上一動不敢動,因為內髒受到了外力的撞擊,隻能吃些容易消化吸收的流食。


  剛清醒過來時,他疼得哭爹喊娘,兩行熱淚刷刷往下流,完全不像是剛從鬼門關回來的人,反而嚷著要吃豬肘子。


  言笙捂著耳朵,對他翻了個白眼,“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到底有多傻,為了一個男人差點把命都賠進去了。”


  葉非委屈地扁了扁嘴,眼裏包起了一團淚,“我以為我要死的時候,隻想著自己還沒有嚐遍五湖四海的美食,就這麽死了實在太虧了,所以,我發誓,隻要能活下來,就一定要先祭祭自己的五髒廟。”


  言笙抓著他的下巴,也不管他願不願意,將淡而無味的清粥喂了進去。


  “嗚嗚嗚~”葉非淚流滿麵。


  喂完粥後,屋內出現了一個意外的人影,言笙以為他不會出現,至少不敢光明正大地再來見葉非。


  兩人相視一眼,仇敵相見分外眼紅,就在葉非兩人又要打一場嘴仗時,兩人竟然擦肩而過,什麽也沒有。


  葉非眨了眨眼睛,難以相信自己看到的。


  殊顏站在床前,看著被包裹得結結實實的人,心中突然有了一種愧疚的感覺,開口道:“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嚇得葉非一陣毛骨悚然,如果不是渾身不得動彈,絕對能蹦到數米之外。


  眼前的一幕實在太不可思議,以至於他產生了錯覺,深深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無視了葉非怪異的反應,他繼續道:“我是來向你道別的。”


  “你要走?!”葉非猛地一驚。


  “本家出了事,我必須馬上回去處理。”


  葉非沒心沒肺地笑笑,“哦~這樣啊,沒事,你走吧,我這點傷很快就會好。”


  “你……”殊顏欲言又止,自己差點就殺了他,難道他就真的一點不怪他嗎?難道他沒有看到自己朝他射箭那一幕,對,一定是那樣的,這世上沒有人會對要殺自己的人還能笑得如此真誠。


  確定了葉非脫離了生命危險後,他才轉身離去,門外的海棠樹下落葉翩翩給他添了一分落寞之色,他每走一步,耳邊就回響起花不語的一句話。


  “寄養在納蘭家的那個孩子,要是被晉豐帝查到他,恐怕會有危險。”


  “嶺南距離京城如此之遠尚逃不過他的眼睛,當初淑妃生下皇子的事情不是個秘密,晉豐帝肯定會去查這個孩子的下落,就算查到了,他或許會顧及到納蘭家的勢力不敢輕易動手,但現在你人不在納蘭家,很難保證他不會趁這個機會行動。”


  “稚子無辜,不該卷入上一代饒恩怨鄭”


  ******

  某日早晨,沈如意騎著馬守在城門口,出城入城的人來來往往,隻有他不停地去看上的太陽,估摸著時辰,就在他等得不耐煩的時候,一輛馬車終於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師姐!”他遠遠就喊了一聲,騎著馬朝馬車走去。


  花不語騎著馬走在前麵,身後的馬車裏載著傷患人士,因為顧及葉非的傷勢,馬車的行駛速度很慢,以至於拉慢了所有饒速度。


  看了一眼少年馬背上的行囊,她眉角一抽,問道:“你來做什麽?”


  這廝該不會要跟著他們一起上京吧?


  沈如意將馬兒掉了個頭,與她並行,道:“我總不能讓姐姐白死,自然要與你們一起去京城,不過你放心,我不會亂來的。”


  沈如意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殺他姐姐的人正是當今皇帝,他雖未報仇,可字裏行間可以聽出他要報仇的意思,而作為報仇對象的親兒子,言笙卻置若罔聞。


  花不語不經意地看了一下他的臉色,發覺他並沒有任何變化,全然無視了沈如意。


  不同於麵無表情的言笙,沈如意一張臉上寫滿了自信。


  “你這麽任性,你父王知道嗎?”


  沈如意撓了撓腦子,傻笑道:“嘿嘿嘿,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離家出走了,他應該最多當我又回玄劍宗去了。”


  她不禁歎氣,剛支走了一個,現在又來一個,這樣算起來,他們的人數還是沒有變少,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她數了數,看向身後的馬車,蹙起了眉,她怎麽感覺少了一個人?


  京城外的運河貫通著東海之水,水麵上環繞著散不去的雲霧,岸邊的人隻能看清幾米的距離,而韓卓濤領著百官整整齊齊地等在岸邊,浩浩蕩蕩的陣勢不亞於迎接他們的皇帝陛下。


  忽然,一艘船舫從雲霧中慢慢顯現出來,隨著雲霧被它穿破,不少人露出驚訝的表情,而韓卓濤慢慢抬起頭,看著眼前龐然大船,神色鎮定。


  兩名紮著丸子頭的童子放下了船梯,隨後數十名身著同一服裝的童男童女依次走下船梯,他們在船梯下很自覺地拍成兩排,之後一名頭戴著雲冠扁帽的男子出現在眾饒視線中,他身高七尺,身材頎長,隻可惜麵部被掛在帽子上的黑紗給遮住了全部,一眼看上去是個年輕人,但那一頭白發又彰顯出了他的年齡。


  跟在他身後的是兩名年輕的女子,女子以白紗遮麵,身段妖嬈,步履飄然。


  待男子下了船後,韓卓濤走上前兩步,對著他微微躬身,作揖道:“仙人遠道而來,陛下派我等在此恭候您的大駕。”


  黑紗下那雙琉璃色的眸子盯著他,毫無血色的唇瓣微動。


  身後的百官根本聽不見他了什麽,隻有韓卓濤轉了個身,對他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百官以韓卓濤為首,紛紛讓開了一條寬敞的道路。


  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今日有蓬萊仙客現身,於是整個城裏萬人空巷,規模堪比任何一場盛典。


  “大人,太子已經在回來的途中了,不過……”來人頓了頓,觀察了一下韓卓濤臉色後,才繼續道,“隨行的還有花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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