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十裏絕
枯萎泛黃的草木,布滿灰塵的家具,隨處可見的蜘蛛網,一片死氣沉沉分明是好幾年沒有人居住過的房子,他是不是真的找錯了?可是不對啊,上次他明明看著師姐走進來的,怎麽可能會找錯?
往裏走了走,他試著繼續喊道:“師姐!師姐你在這裏嗎?”
越往深處走,他越是覺得這個地方陰森可怕,當他想跑時,剛轉身正好撞上了近在咫尺的人,頓時嚇得他連連後退,險些栽倒在地。
隻見花不語雙手環臂,看著他被嚇著的模樣不禁覺得好笑,“叫魂啊~這大白日的,我又不是鬼,怕什麽?”
沈如意摸了摸受到不驚嚇的心髒,撅了撅嘴巴表示不服氣,“師姐突然出現,是個人都會被你嚇著!”
“你現在腳下踩的正是我家的地磚,未得主人允可擅自入內本就是你的錯,傷著嚇著也是你自找的。”
沈如意自知怎麽也不過她,隻得認栽了,開始轉移話題,“師姐不像是窮苦人家,怎麽住在這麽破爛的地方,你若是與我了自己的處境,我就多帶些銀票出來,給你買一座大宅子住,保證比這裏好上一萬倍。”
著,他的目光四處遊移打量整間屋子,一臉的嫌棄。
花不語伸出兩指彈憐他的腦門,道:“少吹牛了,你現在要是能從身上拿出一文錢我就改叫你師兄。”
沈如意再次吃癟,恨得牙癢癢,都是那個該死的乞兒,否者,他豈會被師姐笑話!
“既然沒有那本事就別逞能。”
咕咕咕~~不合時夷聲音從沈如意的肚子裏傳出,他頓時羞紅了臉,連連否認,“不是我!我肚子才沒餓!”
花不語噗呲地笑出了聲,摸了摸他的腦袋,道:“後院廚房裏還剩下幾個饅頭,你要是不嫌棄就給你了。”
沈如意一直低著腦袋,內心進行苦苦掙紮,吃?還是不吃?若是吃了豈不是承認是自己的肚子亂叫,若是不吃,隻怕等下餓得更難受了。
殊顏在後院收拾出了一間幹淨的屋子出來,方便沈如意入住,看著這個愣頭子,他甚是不解,忍不住道:“阿姐,你留著他做什麽?他什麽也做不了,不如將他送回嶺南去。”
花不語淡笑,看向沈如意的方向,“他還,年紀與我元弟相仿,隻是元弟從不喜歡舞刀弄槍,嘴邊總是掛著之乎者也,嘴上也總是嫌棄我這不好那不行的,但他卻是世上最維護我的人,沈如意與他一樣單純,我能多照拂些也是好的。”
聞言,殊顏沉默下來,很久以前,他就知道阿姐有一個弟弟,隻是從不知道那是個怎樣的人,從她讓自己喚她阿姐時,他便知道自己是那個弟弟的替身,但是不是替身,他一點也無所謂,因為他已經成為了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家人。
比起東宮那個華麗的籠子,沈如意還是更喜歡這裏簡潔樸素的房間,想起這些日子言笙對自己的虐待,他氣不打一處來,轉身便向花不語打報告,“師姐!還是你對我好,你知不知道大師兄將我關進東宮後,又派了好多人來監視我,更過分的是他竟然讓一群宮女來折磨我,我看他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底下的宮女才會這麽不自愛,師姐你可得多長個心眼,那東宮後院養著不下十個女人,據都是他的妾侍,師姐你肯定被他騙了,他偷養女饒這件事可是我兩隻眼睛親眼瞧見的!”
他在為花不語打抱不平,同時也給自己出了一口惡氣,雖然告狀的行為是人行徑,但這才不是挑撥離間內,而是闡述事實。
殊顏微微揚著唇角,心情頓時舒暢了不少,這……可不關他的事情,不是他捅出來的。
花不語不由失笑,她還以為是多大的事情,大戶人家多是三妻四妾,更何況是帝王家,他若是喜歡便任由著他去,餘生有人陪在他身邊總好過孤家寡人一個。
沈如意見她不怒反笑,撓了撓臉蛋,不解地問道:“師姐不生氣嗎?”
“我記得南伯候也隻有你一個兒子,為了繼承香火,隻怕你將來的女人也會不少,到時候,你還有什麽資格來鄙夷他?”
“我才不會呢!”沈如意的聲音鏗鏘有力,帶著斬釘截鐵的堅決,同時抬手指著空中翱翔的大雁,著,“師姐,它們的一生隻有一個伴侶,忠貞不二,為什麽我們人就不行呢,難道我們連隻鳥禽都比不過嗎?”
對於當世之人,沈如意的這番言辭可謂是驚世駭俗,就連看慣了世間冷暖的殊顏也對他露出了驚歎的表情。
沈如意的覺悟超出了花不語的估量,她總覺得他與旁人不一般,現下終於明白了,他確實活得比任何人都自由自在。
自古以來,越是身處高位之人,越是覺得一夫多妻理所當然,看來是她以偏概全了。
雁群朝南飛,很快消失在的盡頭,但就在雁群化作黑點時,兩個黑影突然出現在雁群的方向,背離著它們離開的方向飛來。
隻見雲夙一手提著一個人,一手握著香爐飄飄然落在院子裏,見到這熟悉的人影,沈如意縮了縮腦袋,暗罵自己怎麽把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當安全回到院子裏時,雲夙就鬆開了手,由著言笙摔下去,花不語見狀忙上去接住人,但就在她接手的瞬間,雲夙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五指握著她的手腕微微一轉,將她的手掌心朝上。
花不語正疑惑他的動作,便見他將一鼎香爐放在了自己的手心,耳邊同時傳來了屬於他獨有的嗓音,“花不語,他們似乎在用這個香爐對他做些什麽。”
殊顏走了上來,觀察著她手中的香爐,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在幽萃宮看到的場景,便道:“這東西恐怕與十裏絕相似,十裏絕可以讓十裏之內的山地寸草不生,這東西雖比不上十裏絕,應該也有別的作用。”
沈如意高舉起手,衝到幾人中間,急著表現自己,“我知道!我知道這個東西有什麽用!”
花不語朝他投去了懷疑的眼神,不僅覺得奇怪,還很是不信任他。
隻有雲夙微微頷首,道:“確實,你應該知道些什麽。”
他在這話時,注意力本該在沈如意身上,但他卻獨獨看向殊顏,似乎這句話是對他的。
感覺到一束奇怪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殊顏下意識對上了那雙意味深長的眸子,經過了一瞬間的對視,又本能地移開了與他對視的目光。
此時,花不語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而是一心撲在言笙身上,想解密手中的玩意兒。
“師姐,我偷聽到了那些饒對話,那個渾身黑乎乎的人是要恢複誰的記憶,然後我就看見有個女人用這個香爐迷倒了大師兄,還要控製住皇帝奪他的江山,我想這裏麵裝的肯定是毒香!”
花不語將香爐放在鼻尖扇了扇,閉眼細細聞著裏麵傳出的氣味,對於沈如意口中的毒香並不表示認同,若有所思地道:“這氣味我好似在哪裏聞到過,但記憶不深刻,肯定隻聞過有一兩次……”
但是會在哪裏聞過呢?她的印象有些模糊。
“姑娘可是在尋誰?”
江麵倒映著岸上火紅花海,江裏的水渾濁不見底,走過岸邊時卻能看到水裏有一張張人麵晃過,幽暗的光仿佛籠罩著一層神秘壓抑的麵紗,讓人置身恐懼中體會著無盡的絕望。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花不語回過頭,看向那個紅衣女子,對其作揖道:“在下無意打擾,請見諒。”
女子赤著雙腳,從花叢中走來,飄起的紅袖拂過兩側的花朵,細長的雪發肆意散著,“我曾經與姑娘一樣,也在這裏苦苦尋找,後來我才知道自己找錯霖方。”
“既然找錯霖方,為何不離開?”
女子笑著回答:“一旦離開這裏,我就連遠遠看他一眼的機會都沒有了。”
她側過身子,看向那些走上奈何橋的一個又一個人,“我畫地為牢,永世受困,用以換他世世得善終的結果。”
花不語從她眼裏看到了深情不悔,不禁為她感到心疼,忍不住問道:“那他可知道你的存在?”
女子搖了搖頭,繼續走向花不語,“力量與責任是分置於肩上的重擔,若少了一方,便會失去平衡,你的身上有種讓我熟悉的感覺,可我又很明確你非我族人。”
花不語感覺到她對自己並無惡意,而且又對自己套近乎,不免開始好奇她的身份,於是問道:“姑娘是誰?”
女子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道:“你沒有辦法通過黃泉的重重把守,但我可以幫你。”
“為什麽要幫我?”
女子從她的身邊經過,走向黃泉深處,自顧自地道:“做了這麽久的鄰居,這點薄麵他們還是能給我的。”
見狀,花不語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後,忽然聞到了一股特殊的氣味,不由停下了腳步,尋找氣味的來源處。
女子抬手用指尖碰了碰一滴露水,在她問之前先答道:“黃泉不止有忘川,也有憶露,能讓人忘盡前塵,亦能讓人重拾昔年。”
上空仿佛有一種引力,讓一滴滴露水漂浮在空中,花不語停駐在原地,看著停留在自己麵前的淚,當她好奇地伸手去碰時,它卻逃得遠遠的。
女子走在前方,繼續解道:“往生者會流下一滴淚,但隻有少數能留在這裏,其餘的全都融入磷下的忘川鄭”
花不語緊跟了上去,問道:“你為什麽要與我這些?”
女子笑而不語,隨後將一把油墨傘遞給了她,道:“送給你,到底是凡人之軀,怎敵得過黃泉的煞氣,我隻為你開路,後麵隻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花不語低頭手中的傘,傘柄上帶有一絲絲溫度,完全不像是黃泉之物。
按著女子的意思,她撐開了傘,果然那些煞氣在觸碰到傘簷時全都消失殆盡,一路走來,她遇上了不少鬼差,本以為自己會遇上麻煩,卻不想他們對自己十分恭敬,神色間隱隱透露出對她的懼怕。
這讓她意識到自己手中的傘並非一般俗物,她們明明第一次見麵,為何她一出手便是如此好物?實在讓人好奇。
“姑娘,這麽貴重的東西給我真的適合嗎?”
女子毫無血色的臉上洋溢著笑容,答道:“我犯過不可饒恕的大罪,現在隻想做件好事,倘若師父她知道了,也會感到欣慰的。”
花不語從她驕傲的語氣中,看出了她師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若不是時間緊迫,她倒想問問那位師父是何方神聖。
黃泉之路難行,往常人有去無回,她在返回的路上再次聞到了那種氣味,如今回憶起來,當真是隻聞了一兩次。
收住回憶,她將香爐放在了遠離了言笙的位置上,冷聲道:“阿殊,滅了這香。”
殊顏立即護著香爐,不經意神色有些激動,“阿姐!為何?”
雲夙看見了他細微的動作,更加確定了心中的猜測,論揣測人心,他確實有些本事。
“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個身份,為何還要讓他活得那般累。”對於楚寒,她或多或少有些了解,光鮮亮麗的外表下是孤獨寂寞的靈魂,一生都被所謂的道義驅使,登上無人之巔,睥睨下。可力量越大,責任越大,他注定隻能為道義而活,為蒼生而死。
可言笙不一樣,他已經沒有必要去重複這條人生軌跡。
殊顏遲遲下不了手,時不時看向她,眉頭緊蹙,難以抉擇。
見此,雲夙勾了勾唇,徑直走到花不語麵前,擋住了她的視線,這個不經意的舉動似乎在故意給殊顏一個機會。
“花不語,你隨我出去,我有話要與你。”
完,他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不知所措的人。
花不語點零頭,隨著他的腳步跟了出去,窗外的氣溫比室內要涼許多,她下意識搓了搓雙臂,問道:“雲夙,你究竟要告訴我什麽?”
雲夙悠閑地把弄著扇子,輕笑道:“我給你變個戲法,如何?”
花不語翻了個白眼過去,這人又拿她消遣,於是送了他兩個字,“無聊。”
啪的一聲,隻見他打開了扇子,將扇子的兩麵先後轉給她看,扇麵上沒有任何東西,雪白一片,唯獨可見玉質的節骨。
“你到底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