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姜姝從表公子沈頌那得了一包藥粉后,安心地回了姜家。
春杏扶著她上了擱樓,便去姜老夫人的院子稟報,「陳大夫瞧了,說不礙事,許是婚事將近,小姐心頭生了緊張才會如此。」
這說法,姜老夫人倒是信。
別說姜姝緊張,她也緊張。
姜老夫人溫聲交代,「你讓她好生歇息,有我和她外祖母在,放寬心待嫁便是,沒什可操心的……」
春杏點頭退下。
從姜老夫人的院子出來,上了長廊,又繞了半個圓弧,去北邊的廂房內打了一頭,打算尋把掃帚回去,清清門前的積雪。
剛跨過門檻,便見府上的小廝帶著兩道人影,從那壁影旁的月洞門內走了進來。
春杏扭過頭。
心臟霎時突突直跳,僵立在了那。
小廝熱情地將人請了進來,「范大人請。」
范伸的腳步從春杏跟前經直而過,並未瞧她,倒是范伸身後的嚴二認得她,看了她一眼,禮貌地給了個笑容。
春杏一時忘了回應。
等回過神來,幾人的腳步已經走遠了,春杏立馬扔了手裡的掃帚,疾步趕回梨院。
適才在鹽鋪,沈頌除了給了姜姝一包藥粉外,還給她帶了些揚州的吃食。
蟹黃做的糕點。
沈家舅母自個兒做的醬絲蘿蔔條,微微辛辣,卻異常的爽口。
平日姜姝『生病』,姜老夫人一直不許她沾這些帶寒涼,帶熱氣的東西。
姜姝饞得緊,一回來立馬就解了罐蓋兒。
春杏回來時,姜姝已放了一根蘿蔔條進嘴,「嘎嘣嘎嘣」地嚼著。
「小姐,世子爺來了。」
春杏慌慌張張地進門,突地來了這麼一聲,姜姝差點就咬了舌頭,「怎,怎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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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老夫人起初聽小廝通報,范大人來了,還詫異不知又是為了何事。
等迎到了屋內,聽其說專門去了一趟鎮國寺,找常青法師討了葯,神色又是意外又是感動,「難為大人費心了。」
范伸態度謙卑,「應該的。」
姜老夫人心頭一熱,忙地讓安嬤嬤上前去接,打算讓人拿去後院煎,嚴二卻沒給,主動攔了活兒,「此葯熬製法子複雜,老夫人只需叫個人帶屬下到后廚便是。」
不但拿了葯回來,還要負責煎好了。
這番誠意,可謂十足。
姜老夫人親自起身,去外面差了個人替嚴二帶路。
等姜老夫人再回來,便見范伸端坐在那,神色肅然一聲不吭。
心下便也瞭然,叫了安嬤嬤過來耳語道,「八成也是放心不下那丫頭,你帶過去瞧一眼吧,大婚在即,各自安了心才行。」
能如此上心,想必也是當真看上了那丫頭。
姜老夫人說完,又閉眼感謝起了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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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樓上姜姝一陣手忙腳亂,收拾好了木几上的東西后,又急急忙忙地躺進了褥子里。
小半個時辰后,閣樓外的長廊上便響起了腳步聲。
安嬤嬤立在屋外喚了一聲,「小姐。」
春杏去開的門。
姜姝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想著今兒無論安嬤嬤說什麼,她也不會下樓。
過了一陣,姜姝卻沒聽到動靜。
也沒見春杏進來。
不由睜開眼側過了頭,便見幔帳外,那一串珠簾輕輕地一晃,一隻素黑色的箭袖從那珠子間伸了進來。
修長的無指一挑,挑起了一大片珠串。
清脆的叮鈴聲入耳,姜姝心口突地一頓,「咚咚」地亂了拍。
范伸?
他怎麼上來了.……
春杏呢?
姜姝的腦子瞬間空白,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好又閉上了眼睛。
對面的那腳步似乎在珠簾前頓了頓,才又緩緩地朝著她走了進來,越靠近,姜姝的一雙眼皮子顫的越厲害。
半晌,跟前的凳子發出了輕微的聲響。
當是坐了下來。
姜姝還是沒有睜開眼睛。
心口綳得太緊,呼吸有些不暢,姜姝小心翼翼地提起一口氣,還未呼吸過來,安靜的屋子內,忽然「嘭」地一聲傳來。
姜姝心口一墜,一瞬睜了眼。
幔帳外的范伸看了一眼手裡那隻被自己輕拿重放的罐子,似乎能透過那幔帳瞧見她睜眼似地,同時問道,「醒了?」
半晌那幔帳床內終是有了動靜,姜姝『吃力』地起身,換了一聲,「世子爺?」
聲音帶著驚喜,似又不敢相信。
范伸轉過頭,便見裡頭的人拂開了幔帳,露出了一張笑臉,眸色明媚生輝,望過來的一瞬又及時瞥開。
嬌羞中帶著期待。
范伸的眸子微微一縮,落在她那張臉上,盯了一瞬,揚唇也給了她一個微笑,「躺著就好,不必起身。」
姜姝乖巧地縮回了腳,跪在坐在床榻上,關切地問了一句,「世子爺今日沒,沒當值?」
范伸沒答。
彎腰端起了木几上的碗葯,才抬頭看著她緩緩地道,「今日我來送嫁衣,聽聞你發熱,便去了一趟鎮國寺,拿了葯,還未來得及去當值。」
那聲音輕緩,姜姝卻聽得異常心虛。
范伸說完,便將手裡的葯碗遞了過來,「良藥苦口,大婚在即,別病著了。」
姜姝沒聲了,沒去接,也沒拒絕。
見范伸舉得久了,姜姝才伸手去拿,「世,世子爺公務繁忙,葯放這裡便是,我自己來.……」
「無礙。」范伸微微往後一仰,躲過了她的手,拿了碗里的湯勺,輕輕一攪,「我喂你。」
「不……」
姜姝:「.……」
黑乎乎的一勺湯藥遞到了她唇邊,姜姝艱難地咽了咽喉嚨。
僵持了一陣,姜姝終是躲不過,閉上眼睛張了嘴。
濃濃的苦味瞬間蔓延到了舌尖,姜姝實在是忍不住。
一彎腰,剛進嘴的湯藥,盡數吐了出來,黑乎乎的葯漬全噴在了范伸的衣袍上。
屋內頓時鴉雀無聲。
范伸手裡的湯碗一顫。
臉色霎時如冰。
姜姝也沒敢去看他的臉,急急忙忙地抽出了絹帕,一面兒替他擦拭,一面嗚咽道,「大人,您就別管姝兒了。」
「姝兒這都是老毛病了,打小從娘胎裡帶出來的毛病,要想根治,怕是比登天還難。」
姜姝眼眶內又泛出了淚花,「難得世子不嫌棄姝兒,可姝兒就怕以後連累了世子爺,我這幅不爭氣的身子,時好時壞,等將來嫁進了侯府,怕也是個廢人,只能呆在那後院里,姝兒擔憂日後佔了世子夫人的位置,卻伺候不了世子爺,若是因姝兒毀了世子爺的幸福,姝兒就算將來歸了土也會心生遺憾,無法安心……」
「世子爺,姝兒配不上您。」
姜姝噼里啪啦說完,才抬頭看向范伸,眸子里的謙卑,誠懇無比。
是的,她配不上她。
她一身是病,隨時都能死,他娶她有何用。
他是大理寺卿,皇上跟前的紅人,前途無量,而她只是一個小門小戶。
門不當戶不對。
她無法退了這門親事,但他范伸能。
只要他開口,姜家沒人敢反對。
范伸緊緊地看著她,那雙黑如墨的眸子,一旦盯在人身上,彷彿要將其穿出一個窟窿。
別說姜姝,就連朝中不少臣子,也受不住他這一眼。
姜姝屏住呼吸,慢慢地挪開了視線。
范伸又看了她一眼,才斂了目光。
袍子上的葯漬,散發出了濃濃的藥味,范伸緩緩地將手裡的湯碗放回了木几上,「放心,你不會有遺憾。」
聲音帶了些冷硬。
姜姝茫然地看著他。
卻又見范伸彎唇一笑,俯身過來盯著她溫聲道,「姜姑娘容顏絕色,性子又溫婉,能娶到姜姑娘,是我范某幾世修來的福分。」
一靠近,姜姝又聞到了那股淡淡檀香味。
心臟一瞬跳到了嗓門眼上,半晌唇角才跟著抽出了一道笑容,磕磕碰碰地道,「世子爺,不,不嫌棄姝兒就好。」
「好好歇息。」
范伸說完起身,走了出去。
半晌,春杏進來,便見姜姝坐在床上雙目無神,几上那碗葯未動,春杏來不及多問,趕緊將碗里的葯倒進了花盆裡。
再折回來,姜寒便進了屋,興沖沖地道,「姐姐,姐夫挺不錯的。」
姜姝不想說話。
不久后姜老夫人和沈老夫人也來了。
「今兒多虧了范大人.……」姜老夫人叨叨完了,才對姜姝道,「侯夫人往那嫁衣上重新鑲好了海珠,你再試試,只剩五日了,有問題也好及時改.……」
等姜姝試好了出來,沈老夫人望著那標誌的人兒,和那滿身奢華的海珠,嘆了一聲,「想必你娘在底下也在念著你們,竟得了這麼一門好親。」
姜姝如同啞巴吃黃連,統統咬著牙忍了。
侯府那頭,不過一日,也聽說了范伸去鎮國寺為姜姝拿葯的事。
免不得又被三姑六婆拿來說事兒。
幾日過去。
姜家所有人張口閉口都是姑爺。
侯府所有人張口閉口都是世子夫人。
等到五日後,姜姝和范伸耳朵都長了一層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