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康樂街是一條老街。
從街頭密集的房屋和掛茫茫白雪的參天大樹, 瞧出此處也曾繁榮昌盛過。
今一條街,冷冷清清,多數商鋪都搬去了長安新街, 餘下一些單門獨戶沒力挪動的人家,依舊在此, 勉強維持生計。
姜姝過來時沒坐馬車, 也沒帶春杏。
紗帽遮面, 在一處燒餅鋪子前, 買了兩個剛出爐的燒餅包,朝鎮國公府走去。
十幾年過去,鎮國公府早已是一片廢墟。
裡頭的景象, 同那破舊的秦家院子差不多。
天色一黑下來, 四處陰森。
姜姝到了門前, 身子輕輕地躍起, 雙腳無聲無息地落在了院牆內, 腳步一直順大院往裡, 直接去了鎮國公府廢墟的祠堂。
來過幾回,今尋來便是熟門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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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公府,靠近祠堂內的一間密室內, 范伸立在右,太子周繹立在左邊的牆跟處,對跟前的牌位, 香作完揖, 回過頭看向范伸。
「陛下已生疑,最近幾日殿下看緊秦漓,別讓她貿然行事……」范伸的語氣極為熟絡。
說完對面的太子卻沒回答。
並非是不想看緊,而是根本看不住, 今她已知道了當年那火|葯的真相,恨不得闖進乾武殿擰了那位的腦袋,便只道,「顧好自己,秦家這邊有我。」
范伸知道有分寸,也沒多說。
周繹又問道,「朱夫人的丫鬟當真沒了音訊?」
范伸答,「今日知,人已去了江南。」從侯府逃出來后,那丫鬟便一直留在了長安,避了這陣風頭,去了碼頭,倒挺聰明。
周繹看了一眼,還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應了一聲,「嗯。」
過了一陣,范伸卻主動提了出來,「我跑一趟江南。」
周繹頓了頓,「隔幾日子也行。」前兒新婚,不過兩日,這好不容易爬|牆爬來的媳婦兒,總不兩地分隔。
范伸還未回應,外面便響起了腳步聲。
腳步越來越近,直往祠堂內走來,守在門前的嚴二從那磚牆夾縫中,往外瞧了一眼,便回頭輕聲稟報道,「是沈家公子。」
屋內兩人倒沒意外。
沈大人當年是鎮國公的弟子,後來鎮國公府遭劫,沈家跟一併沒落。
沈大人辭官后,一家人是搬到了揚州,日子一度陷入低谷,直到沈頌來了長安經商,沈家有了好轉。
每年鎮國公府的忌日,沈頌都會來。
今日不過是恰巧遇上。
祠堂的紙錢一燒,光線從那已了裂的磚縫中溢進來,密室內一瞬安靜,都禁了聲留意外面的動靜。
謀逆的罪臣,無牌無碑。
沈頌往年一般,對大堂的向作了兩個揖,便守跟前的紙錢慢慢地成灰跡。
盯得入神,身後突地一股暗香襲來,接便是眼前一黑,一雙手結結實實地捂住了的眼睛,「猜猜我是誰……」
姜姝的聲音故意裝成了鬼怪,卻藏不住裡頭的幾分俏皮。
行為雖幼稚,卻同沈頌從小玩到大。
屋外突然又多出來了一道怪聲,屋內幾人的神色皆是一綳。
一時卻也辨別不出,到底是誰。
沈頌卻在聞到了那股清淡的葯香味時,已認了出來,不由皺眉詫異地問道,「怎麼來了?」
姜姝見沒有半分恐慌,頓覺無趣,立馬鬆了手,走過去蹲到沈頌的身旁,沒回答,只將剛買來的燒餅遞給了沈頌,「這麼多年了,那燒餅鋪子竟然還在,表哥嘗嘗……」
這回那聲音倒是常了。
也很熟悉。
加上那一句表哥,屋內的嚴二不用湊近那牆縫往外看,也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今日恰巧夫人被主子惹哭,回了娘家。
嚴二回過頭,無聲地看向了范伸。
密室里沒有燈火。
嚴二也不知道自家主子今是副什麼樣的表情。
屋外的說話聲繼續,沈頌一臉嚴肅地盯姜姝,無心同她玩笑,「侯府可不比在姜家,前兒成婚,今夜便跑出來,范世子呢,永寧侯府就沒有人察覺?」
若說適那句話,還不確定外頭的人是誰。
今沈頌這一串質問,別說范伸和嚴二,屋內的太子也聽出來了,進來的人是誰。
目光不由同嚴二一般,也看向了范伸。
光線太暗,依舊看不清范伸的神色,只見其不動不動地立在那,同黑夜裡的一截木樁子。
姜姝被沈頌這番劈頭一頓質問,極為敷衍地應了一句,「今日我回了娘家。」
沈頌一瞧她這幅神色,便知她心裡藏小九九,毫不留情地揭,「明兒回門,是怎麼回的姜家?」
「就那狗東……」
「姜姝!」
姜姝被沈頌一聲震的熄了聲兒,密室內的幾人也都屏住了呼吸。
嚴二大氣都不敢出。
半晌后,姜姝輕聲嘀咕道,「這事也不賴我,是范世子新婚第二日就去了百花樓買.……」姜姝碰到沈頌那肅然的眼神后,及時將那不文雅的詞兒咽了下去,頗有些惱怒地道,「去就去唄,我好不容易得個清凈,睡得香,誰知半夜跑回來,又是燈又是砸門的,等我出去了門,一臉寒氣瞪過來,恨不得吃了我似的。」
姜姝說起來,還有些氣,往沈頌跟前湊了湊,「真論起來,我的過錯也不過是沒給留門罷了,新婚夜上花樓,回來了還敢這麼大張旗鼓地喧嘩,我只讓大伙兒評評理.……今日回姜家,憑我昨兒當侯夫人哭了一回。」
沈頌一時語塞。
捏手裡的燒餅,眼裡漸漸地泛出了心疼,臉色也不覺柔和了下來,轉過身輕聲問她,「難受了?」
「沒。」姜姝抬起頭,望向沈頌,依舊是一張沒心沒肺的笑臉,「我那都是騙的,表哥知道我旁的沒有,眼淚一向挺多.……」
沈頌無奈地看她,「既嫁過去,當與之好生相處。」
姜姝頭,「表哥放心。」
沈頌對她,就從來沒有放心過,「這般滑頭,萬不可在范世子面前顯露,范世子心思一向縝密,看人甚是精準。」
姜姝不以為然,「也未必。」
沈頌深吸一口氣,看她。
姜姝便縮回了腦袋,輕聲道,「這回不就看走眼了。」
沈頌忍不住用手指頭輕敲了下她腦袋,警告道,「十幾年的老滑頭,誰又一眼瞧出來,等相處些日子,若無收斂,遲早得原形,那時.……」
姜姝聽不得叨叨,及時打斷了,「既不臉來爬牆,那必然是我有可取之處。」
密室之內,又是一陣吸氣聲。
嚴二已經不敢往下聽了。
沈頌一笑,故意臊她,「倒說說,有何可取之處。」
「表哥放心,整日不是忙公務,便是忙花樓,哪裡有功夫盯我,往後我也不會去招惹,好好獃在後院,安心當我的世子夫人.……」
地上的一堆火紙燃盡,眼前次暗了下來。
沈頌起身,回頭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時辰不早了,我先送回去……」
兩人一路輕輕地說話,腳步聲越走越遠。
屋外安靜好一陣了,密室內依舊無人說話。
過了一陣,太子周繹先有了反應,太子自來不愛多言,今日遇上這情況,也破例走了過去,輕輕拍了拍范伸的肩膀,「有什麼事,坐下來好好說。」
說完,也沒留,「我先走了。」
太子一走,整個府邸就只剩下了范伸和嚴二。
嚴二安靜地候。
生怕今兒這場禍事會殃及到自己身上。
范伸卻恍若無事地走出了密室,在祠堂外,平靜地了火摺子,燒完了紙錢。
出來時,那面兒上也瞧不出端倪。
然馬車到了岔路口,嚴二猶豫不口問問,還未出聲兒,馬車內便傳出了范伸的聲音,「去姜家,接世子夫人。」
分明很平靜的一句話。
話音落下后,卻余了一股子涼。
馬車一路去了姜家,到姜府時,姜姝還未回來。
今日姜文召也在府上,聽說范伸到了府上,急急忙忙穿好衣裳,同姜老夫人一併將人接了進來。
「趕緊派個人去瞧瞧,這個時辰了,怎麼還沒回來。」
姜文召說完,屋內的安嬤嬤便道,「人已經出去接了,許是天黑,又落雪,路上不好走.……」
姜老夫人便嘆了一聲,「知道她去拿葯,我就不該同她說那麼久。」說完看向了范伸,「我已讓人收拾出了房間,范大人先進屋候一陣,應該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