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 98 章
九十八章
朱侯爺的慌亂不過瞬間, 便調節了回來。
並沒有因為皇上的話而亂了分寸。
同樣是兩個老奸巨猾的人,論起心頭的城府和算計,誰也不輸給誰半分。
倘若皇上當真道了真相, 就憑他皇上的尊嚴,豈能還會說出, 留他一個全屍這等子鬼話。
怕是早就將他五馬分屍, 抄家滅族了。
今夜又怎會出在這, 浪費功夫同他周旋。
他今夜過來是為何, 朱侯爺大抵已經猜出來了。
必定是在貴妃娘娘身上,看出來了一些端倪,卻又無法確定, 或是不願去查證, 才自己這裡套出其他更為可靠的證據出來。
這就是他一朝子的軟肋, 也是他的可悲處。
朱侯爺慢慢地鎮定了下來。
在牢中呆了這麼幾日, 他早就為自己好了託詞和出路, 當下便又磕了一個頭道, 「陛下,臣對陛下一片赤城.……陛下為何就不願意相信臣?」
朱侯爺說完才抬起頭,痛心地看皇上, 「陛下仔細這大半年來,發生的所有事情,不覺得處處透蹊蹺嗎, 那事二十幾年過去了, 一直相安無事,為何秦家的餘孽一回來,突然就爆發了出來?陛下的乾武殿鬧鬼始,接二連三的事情, 不僅打得臣措手不及,怕是陛下也毫無準備.……」
朱侯爺看皇上漸漸眯起來的眼睛,道他動搖了。
趕緊抓住了時機為自己爭取機會,「且臣這回發,王爺在離江南時,除了范大人的人馬外,還有一股暗中勢力在一路護送王爺回長安,為的是什麼,顯而易見,他們就是在等王爺將證人帶回去,一為秦家翻案,二為……」
朱侯爺沒有說破,只急地對皇上道,「對是何目的,已經昭然若揭,就是為當年的秦家和公府翻案,若是陛下再不醒悟,不僅是臣,還有陛下,怕是一個逃不掉,臣不足惜,可陛下不能了他們的道啊……」
皇上一雙眼睛如鷹,緊緊地盯朱侯爺。
道他此時是狗急跳牆,故意在轉移自個兒的罪過,可那些話,卻又無形中勾住了他,讓他遲遲下不了手。
心頭正是一番衡量時,大理寺外突地一道明亮的火光閃過,光線那門外上的窗戶上映照進來。
皇上瞳孔里的驚愕,霎時被照得清清楚楚。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接便是一道驚動地的爆炸聲,守在暗處的禁軍瞬間破門而入,護在了皇上身後。
大理寺的侍衛及時進來稟報范伸,「大人,有人前來劫獄。」
皇上的臉色瞬變,還未等范伸做出反應,先一步那椅子上站了起來。
手指頭指跪在地上同樣驚愕的朱侯爺憤怒地道,「朕就不該給你口的機會,早就該將你碎屍萬段,你朱成譽就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枉費朕白養了你這麼些年,喂不飽的白眼狼,你能有什麼悔意.……」
朱侯爺一臉蒼白,百口莫辯。
「陛下,請陛下相信臣,不是臣……」朱侯爺的聲音是抖的,心頭恨得抓狂。
眼見他就要成功了……
怎麼也不明白,到底是誰能在這個時候來謀害他。
皇上罵完,再也不看他一眼。
屋外的廝殺聲傳進來,皇上一雙眼睛燒得通紅,一字一句地對朱侯爺絕情地道,「此等亂臣賊子,枉視朝綱,私藏火|葯,誣陷忠良,刺殺王爺,樁樁罪過屬實,當斬!」
皇上說完,朱侯爺便道自己大勢已去,徹底地結束了。
也不再去辯解。
眸色一厲,那地上一瞬站了起來,手裡的鐵鏈便猛地一甩,甩在了身旁侍衛的身上。
如今被人這番一逼,除了順應當下越獄外,他已無路可走。
屋內瞬間又成了戰場。
「大膽,逆賊。」皇上憤怒地看朱侯爺,氣得咬牙,後退一步躲在了范伸身後道,「今兒若是抓到了也別審了,就地正法,朕要親自驗屍。」
范伸腳步立在那,一步未動,見皇上主動躲到了他身後了,才道,「此地不宜久留,陛下先且回宮,後面的事臣來應付。」
王公公看情勢不對,也趕緊勸道,「皇上先回宮,那朱侯爺豈是個省事的人,就怕他狗急跳牆.……」
適才火|葯一炸,大理寺早就亂成了一團,皇上心頭也虛,哪裡還敢停留。
范伸和禁軍護衛一路將其送出了大理寺,上了回宮的馬車。
范伸又調配了大理寺的人馬相隨,馬車沒有半分耽擱,拉皇上匆匆地趕回了宮中。
等皇上的馬車出了大理寺的巷子口了,范伸才回過頭提步邁進了一片濃煙的大理寺。
大火已經被上的雨水澆滅,寺內一片狼藉。
范伸剛往裡走了沒幾步,阮大人便對面急地跑了過來,一身衣裳被淋透,臉上也是也糊了黑灰,狼狽至極。
人還未到跟前,便是一臉驚慌,顫抖地道,「大人,朱侯爺跑了.……」
他一月前才到的長安,雖然道大理寺不是個平的地兒,但如此大的陣勢,他生平還是頭一回見。
適才他守在那門外,看漫大雨,並未察覺到半點動靜。
可平地突地一聲驚雷,火光照亮了半邊,整個大理寺腳下為一震,還未等他驚愕中醒過神,一批的士,便又雨霧中密密麻麻地爬了進來。
幸得他照范大人的吩咐,提前有所防備,否則,今兒後果不堪設。
這好不容易,將士散退,讓皇上平安地出了寺,回頭卻又說,朱侯爺跑了。
朱侯爺今夜公然劫獄,若是朕讓他成功了,明兒傳出去,大理寺不就成了眾人的笑柄。
阮大人急得焦頭爛額。
說完便見范伸抬頭望了一眼身後滿目狼藉的大理寺,撂下了一句,「儘快清理出來。」后便轉過了腳尖,提步走了出去。
雨水淋在他身上,那黑袍不道浸透了幾層,白皙的臉上也沾滿了水珠,卻瞧不出半點狼狽,反而多了幾分堅毅。
阮大人愣愣地看他跨上了馬匹,直到馬蹄聲響了起來,阮大人才回過神,往前追了兩步,趕緊問道,「大人要不要帶上侍衛……」
馬蹄濺起了水花。
阮大人那句話,終只含在了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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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內,朱侯爺正躲在了一堆炸毀的磚石旁,那牆內的縫隙中,看范伸的馬匹離了大理寺后,才轉身摸去了大理寺的後院。
曾經他也是這裡的大理寺卿,任職了五六年,每一處他很熟悉。
范伸一走,朱侯爺便輕而易舉地避了寺內的人,大理寺的后牆上跳了下來。
夜色漆黑,又落雨。
朱侯爺那一跳,壓根兒就沒注意到牆根處正立一人。
等他走出去好幾步了,才到身後傳出了一道平靜的聲音,「侯爺,要上哪?」
那聲音無比的沉穩。
似是早已在此等候了他多時。
朱侯爺周身一瞬涼了個透,臉色霎時蒼白。
腳步頓在那,好半晌才回頭。
范伸也不急,等他回頭看了過來,才那牆根處直起了身,一面看他一面緩緩地朝他走了過去,「這出去,大理寺一里以外,所有的路口,均有人把守,侯爺若是運氣好,避了追兵到了侯府,守在侯府的人倒是巴不得領了這份功勞,若是侯府不回侯府,又僥倖逃到了城門口,城門口巡防營的人,也挺樂意見到侯爺,如此一算,侯爺今兒似乎走哪裡,不妥。」
范伸說完,腳步剛好停在了朱侯爺跟前。
朱侯爺看他唇角輕鬆抿起的笑容,眼角一抽,此時的自己,就如同被關在籠子里的鳥獸,供人逗玩。
朱侯爺的目光中不由透出了憤怒,然下一瞬,突然又意識到了什麼,緊緊地盯范伸,「大人今夜如此費盡心思攔了老夫的路,當也不是有那閑心專程前來相告。」
范伸一笑,反問他,「那侯爺覺得我今兒攔你,是為何?」
朱侯爺盯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饒是比他多活了幾十年,此時心頭也生了亂。
自打皇上始重用起了范伸,朱侯爺便未對他掉以輕心過,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盡量繞他走,如今幾回正面碰上,才真正領會到了他的手段和本事。
范伸身上有一股旁人無法做到的鎮定。
能讓人安心,也能讓人後背生寒。
只有掌控了全局的人,才能如此內而外散發出這等震懾人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