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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尖銳

  溫婉突然覺得很喪氣,好像一旦有事情變得不順利后,其他倒霉事情也會接踵而至。


  她沖江承宗擠出個極其勉強的笑容,然後就發現對方原本捏著她的手一下子鬆開了。氣氛有點僵,溫婉覺得似乎是自己造成的,於是沒話找話道:「你來看病啊。」


  江承宗把包了繃帶的手往她面前晃了晃,溫婉恍然大悟:「早跟你說了要及時處理。」


  江承宗是個心高氣傲的人。童年時的陰影造就了他過於孤傲的性格,徐朗總說他這人情商為零,所以活了這麼多年只有他一個朋友。


  今天的事兒要是換了別人哪怕是徐朗,江承宗都不會見那人第二面。可偏偏是溫婉,這個女人從來讓他無法用對待平常人的方法來對待她。江承宗管這叫孽緣,徐朗說這叫剋星。


  江承宗面對剋星的指責,少見得沒有掉頭走人。他本來想說讓溫婉直接給他處理一下,但一眼瞟見正朝他們走來的那個男人,他又改變了主意。


  那男人一身白大褂,顯然也是個醫生。他直接朝這邊走了過來,兩隻眼睛一直在自己和溫婉身上來回打量。江承宗覺得這人心裡有想法,至少他和溫婉站在一起的畫面讓這個長相清秀的男人格外關注。


  於是他站在那裡默默觀察著這一切。


  溫婉也看到了那個醫生,主動沖對方打招呼:「顧元,情況怎麼樣?」


  「忙得團團轉,你怎麼樣,剛剛那病床沒撞著你吧。」


  「沒有,還好有人拉了我……」溫婉邊說邊去看江承宗,她的手指正指著人家,但江承宗臉上陰霾的表情讓她有點不敢說下去了。


  她好像說錯話得罪了對方,可到底哪裡錯了她卻一時沒發現。


  江承宗心裡想的是,她用「人」這個字來形容自己,好像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似的。


  顧元卻是個很有眼力勁兒的人,還沒走過來時他就一眼看出了江承宗和溫婉之間關係不簡單。他們肯定認識,但關係有點緊張。否則江承宗救了溫婉溫婉該向他道謝,至少也該露個笑臉。可她並沒有。


  男人和女人有時候關係緊張並不一定都是壞事,這跟同性間的交惡是完全不同的,甚至是很微妙的。顧元在男女關係上極其有經驗,憑他豐富的實戰經歷幾乎可以一眼得出結論,溫婉這個新晉超人氣男主播之間肯定有過一段過往。並且這段過往並不愉快還令兩人印象深刻。


  顧元心頭突然湧起一絲淡淡的不悅,但臉上依舊不顯:「是你朋友吧。」


  「啊,算是吧。」溫婉有點尷尬,「那個他手受傷了,讓我給看看。」


  「我來吧。這方面我比你有經驗。你先去幫我看看那個骨折的病人,就坐那兒穿藍衣服的。」


  順著顧元的手看過去,七八米開外的椅子上確實坐了個穿藍衣服的病人。溫婉隱隱覺得顧元是故意支開自己的,但她並不想在這裡久留,於是立馬答應轉身走人。留下顧元和江承宗兩個男人默默對視著彼此。


  看了一會兒還是顧元率先打破僵局:「江先生是吧,請跟我這邊來。」


  「不用去辦公室,在這裡處理就行。」江承宗說完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知道你們忙。」


  他說著又瞟了一眼溫婉,眼裡的意思不言即明。連產科的醫生都抓出來了,可想而知今天的急診是有多忙。


  「行,那咱們這邊走。」顧元把江承宗帶到了靠牆的一排椅子邊,讓護士替他去拿醫藥箱。在給江承宗剪手上紗布的時候,他聽到對方淡淡道:「比起處理皮外傷,她更不擅長處理骨折病人。」


  顧元心頭一顫,覺得這男人說話真是尖銳到了極點。如果說剛剛那一句「你們忙」還可以勉強忽略的話,那這會兒這一句他怎麼都聽明白了。他剛剛確實做得太明顯了,溫婉一個產科醫生處理江承宗這樣的皮肉傷還說得過去,讓她去跟骨折病人打交道確實難為她了。


  可當時情況緊急顧元也沒多想,隨便找了個借口就把溫婉打發了。他只是不想看到溫婉和江承宗過於親近,就像雄性動物本能地保護屬於自己的雌性動物一樣。儘管溫婉根本不屬於他。


  想到這裡他扭頭去看不遠處的溫婉,意外地發現對方也正在看他們兩個。剛才兩人之間說話的那一幕全讓溫婉看在了眼裡。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自己像是在這兩人身上看到了一點劍拔弩張的氛圍。


  她告訴自己這實在太可笑了。顧元是有主的男人,雖然他的主換得非常勤快,但基本不會斷檔兒。許苗曾經無聊地統計過,結果發現顧元交往過的女朋友比她們產科在編的女護士還要多,並且還大發感慨道:「出色的雄性動物總要擁有不止一隻雌性動物,這屬於動物界的自然法則。」


  至於江承宗……溫婉忍不住笑了,輕輕搖了搖頭。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要說有那也是從前,現在他應該挺恨自己吧。


  溫婉一時有些走神,卻把坐她對面那個病人嚇了一跳。對方小心翼翼問:「醫生,我這手是不是保不住了?」


  溫婉一愣:「不會啊,誰跟你說的?」


  「我剛剛看你搖頭,你笑得好勉強,我、我有點害怕。」


  「別怕,」溫婉失笑,拍拍那人的肩膀,「你的手沒什麼大礙,就是……」


  溫婉話說到一半,感覺有人也在拍她的肩膀,回頭一看發現是個滿頭鮮血的年輕人,正一臉不耐煩地望著她。


  「醫生,你好了沒有,我頭很痛啊,你先幫我看。這種慫仔你理他幹嘛,隨他去啦,先幫我看。」


  溫婉本來看他一臉血也想幫幫他,可一聽這人說話的語氣不免有些不悅。她強壓怒氣沖那人道:「你稍微等一下,我這裡馬上就好。」


  「等等等,等什麼等啊!」年輕人怒了,一抹臉上的血就叫嚷起來,「我老婆今天剛生完孩子,你趕緊給我弄!」


  溫婉眉頭皺得更緊了。放在平時遇到這樣的人,她最多不理就是了,要不就安撫他兩句。但今天不知怎麼了,她總覺得胸口像悶了股氣似的,怎麼也壓不下去。想到白天救護車上無助的范珍珍,想到自己孤零零一個人生孩子的畫面,她一時情緒上頭,脫口而出道:「你老婆今天生孩子,你該多陪陪她的,不該去跟人打架。」


  你把自己搞成這樣,回頭是你照顧你老婆,還是你老婆照顧你?這是後面的那番話,溫婉強壓下去沒說出來。她怕說出來局面會無法控制。


  可即便這樣那個一身黑衣的年輕人還是像個爆竹似的炸開了。他看上去像是一群人的老大,溫婉的話害他在小弟們面前丟了面子。於是也不管自己一腦袋的血,甚至忘了這裡是醫院,二話不說一擼袖子就朝溫婉伸出手來。


  他想伸手去抓溫婉的衣領,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想動手搧她兩個嘴巴。可最終他的手卻沒能碰到溫婉的衣服邊兒。就在他暴怒跳起想要動粗的時候,不知從哪裡飛來了一把醫用剪刀,直接打在他的手背上。


  剪刀鋒利的刀頭扎進他的皮肉里,劃出一道口子還挑起一塊碎肉后才又飛了出去,「叮」一聲掉落在地上。


  一時間空氣有短暫的凝結,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的發生。大概十幾秒后,黑衣年輕人捂著手背嗷嗷叫了起來,邊叫邊跳腳。旁邊的「小弟」們一擁而上,全忙著關心「老大」。


  大家都挺奇怪,這一剪刀威力竟這麼大,聽上去「老大」叫得比剛才那一板磚還要凶。


  只有年輕人自己知道這一下有多疼,刀尖扎進肉里直刺他的手骨,他甚至懷疑他的骨頭都讓那剪刀戳出個洞來了。這令他大為光火,既覺得疼痛難忍又覺得丟臉沒面子,一整個晚上積聚的怨氣終於徹底地爆發了出來。


  他推開圍在身邊的一眾走狗,在大廳里大吼起來:「他媽的誰沖老子下的黑手,給我滾出來,滾出來!」


  溫婉見狀向後退了幾步,招呼其他病人趕緊離開,又轉頭去看顧元。見對方已經讓人去請保安,她才安心一些。


  年輕人還在那裡不依不饒大吼大叫,幾個年輕男醫生想上去制止他,卻都讓他給打開了。看他一副氣勢洶洶要找人麻煩的樣子,一時間沒人敢上前。


  年輕人見沒人敢上來就瘋得更凶了,就像要靠這種撒潑的行為找回丟失的顏面似的。他看著站在不遠處的溫婉,一個箭步想衝上去動粗,結果還沒走出一步突然覺得身子一輕,仔細一看發現自己的雙腳居然離開了地面。


  他心裡一驚正眼一看,發現自己讓個男人揪住了衣領。對方如花般艷麗的臉上表情肅殺,吐出來的字更是冷如冰霜。


  江承宗壓低聲音威脅道:「再不閉嘴,我保證下一剪刀絕對不會只扎你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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