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色
在吳解轉頭看過去的時候,那座樓閣頂樓可以俯視江景的包廂裡面也正有人在交談。
「郝教主您看,那就是排幫!」一個手上捏著兩枚核桃,滿臉橫肉,看外表就知道不是善類的彪形大漢指著江中疾馳的木排說,「他們人雖然不多,一個個卻都非常厲害,打起來跟不要命似的!」
「只是能打的話,易幫主你不會來找本座吧……」被稱作「郝教主」的,是一個眯著眼的中年人,他穿著有許多無意義修飾的華麗道袍,頭上用玉簪將髮髻立起,一邊說話一邊撫摸著自己的手背,看起來十分怪異。
易幫主猶豫了一下,點頭道:「沒錯!要說打,我們飛鷹幫人多勢眾,大不了十個打他們一個,他們再能打也沒用!不過他們排幫每一次出動,都有會法術的帶頭——我們這些人打打殺殺還行,對上會法術的高人,那就沒辦法了……」
「原來如此。」郝教主微微一笑,眯眯眼裡面寒光閃爍,「那麼你請本座來幫忙,是要對付那個會法術的嘍?」
「郝教主您神通廣大,區區幾個排幫的蠻子還不是像拍蚊子一樣一巴掌就拍死了……」
「不必恭維,本座是世外之人,視紅塵中的名利如同浮塵一般,你的恭維對本座毫無價值。要本座出手滅了他們?可以。之前的價碼再加倍。」郝教主打斷了他的話,眯著眼睛陰陰一笑,「只要你付得起代價,區區一群排幫,本座今晚就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易幫主一愣,臉色有些苦惱,退後兩步,和房門口一個笑眯眯的胖子商量了起來。
「老榮啊,那邊要價碼加倍才肯給咱們做乾淨了,你看怎麼辦?」
胖子剛才已經聽到了他們的話,此刻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唉聲嘆氣地說:「幫主,六個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孕婦本來已經不好找了,再加倍的話……咱們找遍全縣也找不到啊!」
「就不能再想點辦法嗎?」
「四陰時的女人哪有那麼好找的!姑娘家的生辰八字,怎麼會告訴外人?何況還得是孕婦……難啊!太難了!」
易幫主皺著眉頭,將核桃捏得咯咯作響,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一咬牙,眼中凶光四射:「難也要辦到!你加派人手再去找!」
「幫主!你這不是為難人嘛!我老榮這些天已經跑遍了全縣,想盡了辦法,也不過才湊了四個孕婦。現在一下子要湊十二個……根本不可能啊!」
「我不管!總之這件事交給你了!要是辦不到,你自己找郝教主解釋去!」
易幫主扔下這麼一句話,便不再理睬愁眉苦臉的胖子老榮,徑直回到窗戶邊上。
「郝教主,你的價碼我答應了!不過那麼多孕婦一下子不容易湊到,可否寬限幾天?」
「本座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你們可以分批交貨,只要保證每一批有六個就行。」郝教主微微一笑,笑容卻只讓人覺得陰森可怖,「該吃的也吃了,該看的也看了,該談的也談了。現在本座要靜坐養氣,準備法術。等今天夜裡,就施法將排幫這夥人統統殺了——易幫主,你放心地去準備吧。可不要誤了本座修鍊!」
說完,他就在門外道童的陪同下離開了包廂,易幫主自然跟著送客,只有胖子老榮在那裡冥思苦想。
過了一會兒,老榮嘆了口氣,出去找到了自己的幾個得力部下,交代了任務。
「副幫主啊!您老這可是太為難咱們了!」
「是啊!抓小孩子容易,殺人全家也不難,要抓幾個孕婦那不算什麼,可為什麼限定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呢?」
「這四陰時的女人本身就不好找,更不要說是孕婦了!」
「一個兩個倒也罷了,十二個……到哪裡去找啊!」
老榮等眾人訴苦完了,才苦笑兩聲,反問:「幫主都已經答應郝教主了,現在咱們還能反悔嗎?郝教主的手段,你們都是知道的——跟他玩花樣,記得當年那個想抓他的捕快是怎麼死的嗎?全家老小哀嚎了三天才斷氣啊……」
眾人相顧無語,最終還是一個瘦瘦的少年靈機一動,想出了辦法。
「乾脆咱們別管是不是孕婦了,先抓來再說!」
「不是孕婦有什麼用?」
「嘿嘿……不是孕婦,咱們可以幫她們變成孕婦嘛……」
幾人頓時懂了,露出了心照不宣的淫蕩笑容。
當天夜裡,停在河道拐角處河灘旁的木排上,吳解躺在帳篷裡面假寐,精神卻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累了一天的排幫眾人大多已經睡了,只有心中緊張擔憂的管事陸嘉睡不著。他搶下守夜的職責,坐在篝火旁不停地東張西望,警惕著可能的危險。
雖然吳解告訴他不用太緊張,但他怎麼能不緊張呢?
峽口這一帶有個相當繁華的城市,不過城內黑幫橫行。幾年前,一夥叫飛鷹幫的甚至企圖將手伸到水上,逼迫排幫向他們繳納過路費。當時雙方惡戰了一場,排幫死了好幾個人,最後是憑著法術才將對方嚇退的。
這次吳大夫感覺到的惡意,很可能就是飛鷹幫找到了高人相助!
能隔著那麼遠讓人感覺到惡意,顯然是來者不善!雖然說吳大夫應該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可他畢竟太年輕,只怕不是對手……
他越想越心煩,只覺得坐立不安,忍不住站起來,在木排隊裡面走來走去,希望能夠提前發現危險的跡象,好早作應對。
但他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卻什麼都沒發現。
這反而讓他越發的不安,卻又無法可想,一時間便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轉。
正在這時,吳解突然從帳篷裡面鑽了出來,低聲說:「來了!」
陸嘉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吳解三兩步跨過好幾個木排來到自己身邊:「你聽!」
他定神聽去,只聽得周圍不知何時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哭聲,哭聲既細又尖,像是幾個嬰兒的樣子。
又過了一會兒,那些哭聲越來越近,數量也越來越多,漸漸的周圍全都是哭聲,彷彿整個木排隊已經被許許多多哭泣的嬰兒圍住了一般。
他雖然不會法術,多年行走江湖的經驗卻不是假的。略略一想便知道了對方的來歷,不由得臉色煞白,失聲叫道:「是鬼嬰?!是五鬼法裡面的鬼嬰!」
「哦?」吳解一愣,不料他竟然知道對方的底細,好奇地問,「這鬼嬰是什麼法術?威力怎麼樣?」
「鬼嬰相傳是用邪法折磨孕婦,因為孕婦臨死前會將全身精氣集中在腹中保護胎兒,所以等活活折磨死之後,就可以開膛破肚取出胎兒煉製成強大的鬼靈。傳說它用胎兒的骷髏頭當控制的法器,操縱起來得心應手;又將孕婦的皮剝下來做成法袍,鬼靈就不會反噬……」
聽見嬰兒的哭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多,路管事的臉色也越來越白:「這種鬼嬰,一個就能殺死好幾個壯漢;要是有十個八個,就算是那些武林高手也抵擋不住!現在這裡有這麼多……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他正在惶恐間,卻聽得吳解腳下發出咯咯的響聲,低頭看去,粗大結實的原木竟然猶如乾燥的泥塊一樣裂開了無數的紋路。
他嚇了一跳,急忙抬頭想要勸幾句,卻見吳解臉上的怒色已經無法壓抑,雙眼之中甚至有金紅色的火焰在跳動。
「原來如此!」吳解冷冷一笑,笑容之中蘊含的殺氣讓陸嘉這老江湖都為之膽寒,「陸管事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話音未落,他已經縱身躍起,猶如一隻大鳥般凌空飛出,雙腳在江水上連點了幾下,竟然踏著波濤狂奔而去。
「三姐,你護住他們!」
陸管事遠遠的聽到他的叮囑,然後就見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站在了木排上。
「好孩子們別鬧了!姐姐帶你們吃糖去~」杜若忍著怒氣,拿出一些糖果,向那些哭著叫著朝木排圍過來的嬰鬼說道,「來來來~吃糖!」
作為修鍊有成的鬼靈,她不僅天生就對低等鬼魅有不錯的控制力,還能夠憑著身上濃厚的陰氣吸引它們,加上此刻拿出了小孩子天然喜歡的糖果,頓時就吸引了那些嬰鬼的注意力,將他們聚集到了一邊。
陸嘉目瞪口呆地看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
只見這紅衣女子猶如沒有重量似的站在水中,將一塊塊細小的糖粒分出去,周圍鬼火盈盈,影影綽綽間不知道多少小小的嬰兒。
過了不知道多久,遠方傳來了破空之聲,他轉頭看去,卻見吳解又一次踏著波濤歸來,一手提著個大包裹,另一隻手上提著一個穿著華麗過頭道袍的人。
「這就是那個製造嬰鬼的邪道。」吳解回到木排上,將已經被他扭斷四肢捏碎下巴的邪道重重扔在木排上,然後小心地放下包裹,將其解開。
包裹裡面全都是一枚枚比拳頭還小的小骷髏頭。
「陸管事,麻煩你把這傢伙給剝光了,我怕自己動手的話,會忍不住掐死他。」
看到那些骷髏頭的時候,陸嘉就已經氣憤填膺,當即動手把這妖道郝教主剝了個乾乾淨淨,扔在一旁。
「好了,控制你們的法器已經奪下來了,用你們母親的皮縫製的法袍也已經剝掉了。」吳解遠遠退後,對著那些已經轉過頭來,陰森森看著郝教主的嬰鬼們笑著說,「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吧!」
話音未落,無數鬼靈已經一擁而上,撲倒了郝教主身上,連抓帶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