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阿七十四
次日下午禦駕搖搖回了京都。盛子元因為身子不適沒有和禦駕同行,而是獨自慢悠悠落在後麵。盛子崖重任在身自然是沒有隨行。
‘紫衣銀發’回了尹府直接去了紫竹院,讓川叔和柳姨隻以為她是在獵苑兩天太過疲勞。‘紫衣銀發’進紫竹院之時見到院外一玄衣男子一臉漠然,想了一會道:“小玄。”
男子也隻是略點了點頭,意外的沒有厚臉皮追上去一聲一個‘紫紫’,轉身離開了紫竹院。
話說夜間本該抵達皇宮的七殿下盛子元到了醉仙居。他在二樓一間廂房坐下,也不見傳菜。遠山站在他後側。
“還沒有消息。”
“沒有發現。照理說尹小姐服飾特征明顯,不會怎麽久還沒有消息。她又無武功,就算她喬裝打扮,可麵相也太過令人深刻。毫無道理。”
盛子元卻不怎麽想:“若是有心做一件事,瞞過眾人的眼目又有何難。”
“主子似乎很讚賞尹小姐。”
盛子元心想,讚賞嗎?恐怕讚賞一詞也不盡然能說得清。他還未來得及理明白,一個橘紅色衣裳的女子推門進來。廂房裏的盛子元和遠山也沒見有異。女子十五六歲的模樣,隻簡單梳個髻。杏眼眉黛,不著雕飾,依舊可見動人風華。
女子跑過來,徑直到桌上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喝完,手裏還執著杯子,道:“主子,遠山大哥。”
遠山見到女子,難得的有了一絲笑意,故而顯得不同平常的和善,道:“紅綃,打探的怎麽樣?”
原來這個女子就是替換近水的紅綃。
紅綃讓空茶杯在自己中指尖完整打了個轉兒,“我去了尹府紫竹院,確實有陣法,不過也不厲害。但是沒有見到那個傳說中的紫衣銀發尹小姐。”
因為紅綃進來時沒有關門,掌櫃的在門框上敲了三下,端了兩碟點心上來。
“福伯。”
“主上,您有什麽吩咐盡管說。”
“這兩天可有什麽不同尋常的事發生?”盛子元隨意問道。
掌櫃的福伯想了一會兒,道:“老朽總在醉仙居,京城這地兒新鮮事也就那幾件。不過,昨天夜裏快打烊的時候來了一個全身裹在黑鬥篷裏的女子,除了口鼻露在外麵,要不是她說話,還真不敢判斷是女子。聽聲音很年輕,似乎在哪聽過。”
盛子元心頭一動,“福伯您說具體點,您知道的記得的都說。”
福伯倒也仔細回想,說道:“她一個人來的,點了幾樣小菜。卻到了臨走都沒有動一筷子。還特地將大廚喚了跟前問話。後來才知道是問為什麽店子的菜從來都不放生薑。因為不想泄露您的身份,所以隻說不喜歡吃薑。因為瞧著隻是個女子,老朽忍不住問她為何做那副打扮。那女子笑了笑,說是身上出了疹子,不好意思見人。”
盛子元聲音還算平靜淡然:“那個女子點了什麽?”
掌櫃的似乎有些詫異麵前坐著的人會問這個問題,微微愣神,但不敢耽擱正事,自然有一說一,“珍寶圓子,醉蝦餅,蓮蓉酥。”
遠山低聲問道:“是尹小姐?”
盛子元肯定道:“是十四。”
遠山不知道盛子元如何就從福伯的一番話得知那個女子就是尹千城。但盛子元知道很多關於尹千城的事,那三道是尹千城喜歡的菜,也是盛子元定下的醉仙居的招牌菜。
遠山又問:“尹小姐知道了?”
紅綃和掌櫃的不明白遠山這不著頭尾的一句話,但盛子元知道這句話的意思,遠山是問:尹千城知道盛子元與醉仙居的關聯了?
盛子元點頭,算是回答了遠山的疑問,又問向福伯,“女子後來去哪裏了?”
“第二天似乎有人說浮音茶樓來了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女子,據說也是身著黑衣,卻無人見得其容貌。”話未說完就覺耳邊一陣風,再抬眼時屋子裏早沒了盛子元的身影。遠山和紅綃亦是沒反應過來。
紅綃何曾見過這樣的盛子元,瞪了大大的眼睛問道:“這還是那個處變不驚事事沉穩的主子嗎?”
“是主子,又不是。”
掌櫃的福伯抬了手臂用衣袖擦擦汗,問道:“這是怎麽了?”
“沒事。福伯打理醉仙居就可以了。紅綃,我們快跟上。”
福伯再定眼的時候早已隻剩自己一個人了。
當盛子元三人到了浮音茶樓大堂就見兩道黑色身影——是浮音茶樓掌櫃易似水和紫衣銀發口中喚的小玄。
盛子元慢慢走近麵對著的兩人,就聽那玄衣男子道:“易掌櫃,你也知道我認識她,而且我現在可是尹府的客人,知道她你這裏自然是要接她回家。”
易掌櫃十分為難,但好歹她於經商一行摸爬滾打經年,打交道自是不在話下,“淵公子,我不知道你如何得知尹小姐在我浮音,但浮音得考慮每位客官的安全和意願。尹小姐是一個人來的,如今宿在浮音,難以征得她本人的意思,自然不能讓你帶走。”
“我去看看她。”
易似水伸出一隻手,一副閑人勿近的姿態,“淵公子留步。還望淵公子見諒。可否等尹小姐醒來?”
“易掌櫃,還沒人能攔得住我。你的一樓夥計還打不過我。”
此時玄衣男子的眼角餘光觸到一抹紫色,大堂突地莫名安靜下來。就見尹千城掀著布簾蹙著眉歪歪倒倒朝著爭吵源頭走來。
在盛子元身後的紅綃道:“原來這就是紫衣銀發獨千城,果然對得起我念著這麽久還有主子不辭辛苦找來。”
遠山聞言,看了看左前方的白衣男子,抿了抿唇,神色複雜。
易似水背過身來也看到了她。走了兩步想扶住她,她略睜大了眸子,擺擺手,“易掌櫃,什麽事這麽熱鬧?”說完依舊往前走,突地看見玄衣男子,步子停頓的有些意外,身子一晃被男子雙手扶住。
她抬頭,沒有推開扶著自己的手,“小玄,你也在,來說書嗎?我怎麽看著有兩個你。難不成這就是分身術?”說著,還伸了一隻手指去數。
她走近,玄衣男子嗅到一陣酒味。他知道她平時從不施脂粉,身上是自然的體香。如此一喝酒,看來還是很多酒,身上的酒味格外濃烈,卻不刺鼻。
小玄皺皺眉,“尹千城!你喝了多少?這是借酒消愁?一個女子,這哪點是你會做出來的樣子?”
“小玄,你叫什麽名字?我有沒有說過,你給人的感覺很像兄長的感覺。真好,你若有妹妹一定很討她喜歡。不像我,不過我這個樣子應該不適合做人妹妹。”女子說著,借他的手半俯著身子。卻不知她的一番酒話讓男子有多動容。
他麵上看不出任何端倪,語氣難得的正經,“我還沒有妹妹,你若是願意,我不介意做你這個酒瘋子的兄長。”
女子聞言極力站直,正視扶著自己的小玄,“你說的好像很嫌棄我的樣子,還是繼續叫你小玄。你可別嫌棄我,易掌櫃的酒差點給我喝光了,可是我還沒有醉,我還能認得你。連景榮都喝不過我,這件事還被他記仇了很久。結果我為了少見他那張臭臉,挖了多少草藥釀了那些浮生醉。還被栢顏冷臉了幾天,真是說不完。
“對了,還有,我昨天才知道原來你那天說書的銀子都存在我的名下了。可是我尹千城是那種能安心花別人銀兩的人嗎?所以我稍微賣藝換了酒錢。要是讓那幾個老頭子知道,估計又會拿這事笑話我沒出息給他們丟人了。不過栢顏應該不會笑話我。用酒解毒還是他想出來的。有點渴,花雪,遞杯茶給我吧。”
這裏此時怎會有花雪。盛子元在身旁桌上倒了一杯茶,朝歪倒的女子遞去。
女子朦朧間接過杯子一口喝了個幹淨。盛子元伸手去接被子,又問“還渴嗎?”
女子半迷糊半清晰中聽著熟悉音色,抬眸去看自己麵前手的主人,“阿七,你也來了。我不渴了,杯子再給你。”
女子像個孩子一樣有些不穩當的將杯子打橫放在了盛子元空中半握的手中。杯子上還殘留女子的溫度,那杯子卻像寒冰將他的手和思維冰封住,他隻木然道:“十四。”
“阿七,你說,我該不該回來?我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可是……”眾人還在不耐其煩的等著聽女子的下文,一下子沒了聲音。盛子元瞧見她又睡了過去。
玄衣男子看向易似水,“易掌櫃,多謝你照顧她。我們就告辭了。”話落看了一眼的盛子元,將睡著的尹千城打橫抱起,出了浮音茶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