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東延帝都關城,昭勝殿。
正是上朝的時候,東延
大殿左列順手第一的位置站立的月晦一句話擲地有聲,卻像是在平靜湖麵投下了巨石極其層層漣漪。因為最上首微末鳳來並不意外,因為這個男子在說道她與月朔的婚事之時就提到過今日將麵對的事。
既然作為東延第一人都不反對,四下自然沒有別的話。於是微末鳳來右下手伺候的內侍官尖聲尖氣向外揚聲說了一句什麽,四下裏更是寂靜下來,目光都放在殿門口。
因為昭勝殿是東延皇宮的最高點,所有眾目匯集的殿門口,看到的仙使嫌飄揚飛舞的白發,緊接著銀發襯托下傾城禍國難以形容的顏,白色的衣。
饒是在場除了一國之君便是三公九卿,饒是在場所有人都在此之間聽過太多關於這人的傳言軼事,饒是他們已經做過心理準備……卻還是在這人真實出現眼前時一瞬愣神。
此時日色尚早,但眾人在見到這人的一瞬,卻猶是見到初升的晨曦。這人如晨曦,清冷,又帶著暖意和希望。這兩麵的特質被其表現得很好,整體絲毫不矛盾。
來人邁進大殿,向前了三步後站定,不近不遠。從來便知道東延比之其他國家不同的一向禮儀便是免了跪拜禮。而且來人如今在東延的身份和立場還未全定,站立便好。
這人不是尹千城又是誰。
隻身一人第一次到了東延昭勝殿還能閑庭散步般閑適的也隻有她了。微末鳳來心想:終於還是來了。這個女子不管是什麽時候見,都是令人忍不住驚羨的人物。這樣人,她總是會不由自主將左手第一人聯係在一起。她側目去看左手第一的月晦,見後者的目光也是放在尹千城身上,知趣得移開了眸光,黃袍下的雙手卻是緊了又緊。
眾人猶還在感歎白衣人,卻看到白衣人三步後的殿門前立了四道人影。各有千秋,皆是氣質不減。這四人該是尹千城的人吧。
雖之前月晦便當著眾人將自己請來尹千城的利弊說了一通,但月晦是月晦,尹千城是尹千城,該對著尹千城的言辭軟語還是不當少。
一個馬前卒道:“若臣未猜錯,來的這位就是鳳朝的南潯王兼至烽軍將領尹將軍了?”
月晦眼皮都懶得朝那說話之人瞥了一眼。
尹千城從進來一雙眼便是半眯不眯,慵懶的目光慢慢尋著聲音撇過去,清眸定了定,“閣下莫不是耳力不靈光,方才內侍的話大殿上的人可都是聽得清楚。”
那馬前卒此時才知道自己給自己下了絆子。原先想給這女子來個下馬威,卻不料自己丟了人,緋紅麵色此時是好不精彩。
就聽尹千城又道:“天下皆知,自三日前再無南潯王,再無鳳朝的至烽軍。這話的措辭還需思慮周全。”
第二個臣子道:“尹姑娘,周某說話從來都不知遮掩,敢問姑娘帶著至烽軍與鳳朝劃清界限的傳聞是否屬實?”
“傳聞?卻不知周將軍說的是什麽傳聞。”尹千城不解,她確實還沒來得及聽說什麽傳聞。
周淩軒神情一頓,驚訝道:“卻不知尹姑娘是如何知道在下?”自己與這女子從不相識亦未相見,何況剛才隻說了姓氏並未報上全名,竟不知她是如何知道的。
“周身氣度,站列位置,姓氏。”尹千城言簡意賅,不怠慢不諂媚。
作為武將的周身氣度;站列位置說明官職高低;姓氏再加上前麵兩點便推測是將軍周淩軒,也說明她對東延國內的情況有一定的掌握。
眾人皆是不得不認真得對待這個女子來。是了這女子是何許人也,獨她一份同時得到普賢大師和南燭先生的交口稱讚,獨她一份將一國高勳用最少的氣力在最短的時間在四國地位中抹去……這就已經證明,這女不簡單。
周淩軒動容之後才想到之前的主題上來,見她神情不似作假,解釋道:“如今天下皆傳,鳳朝繼尹蕭山將軍之後又一位戰神般的尹小將軍因為遭到鳳朝迫害而與鳳朝徹底決裂。”
尹千城麵色平靜無波,不動聲色用眼角餘光看向自己右後方的蟬蟬,後者微不可見的點頭之後又是搖頭。她知道,點頭是告訴她傳言是真,而搖頭則是說並非是她所為。
倒不知這背後幫她給了天下人一個說法同時言論立場倒向她的,究竟是什麽人。
“我離開鳳朝是一回事,到了東延又是另外一回事。之所以到東延,不過是與故交的情分。”
眾人心下明白,這裏的故交,自然是指與月晦的故交了。
周淩軒又道:“不知尹姑娘的至烽軍如今可是在春微鎮?”
尹千城沒有開口,態度算是默認。
若是時刻注意著各國邊界地區情況的周淩軒不說,其他大臣怕是還不知道,故而此刻都是麵露驚慌和懼色。微末鳳來也是忍不住看向月晦。
月晦冰冷刺骨的眼掃射了過去,“周將軍,你可不要忘了春微鎮是誰的地界?”他月晦的地盤處置如何容到旁人來指手畫腳了!
“這個大可不必擔心,來東延做客卿的是尹千城,又不是至烽軍。至於春微鎮,不過是一時落腳之處罷了。”尹千城還會不知道周淩軒話裏的深意嗎?來自別國的軍隊駐紮在自己國家的邊界上,怎麽看都是一顆令人食不知味夜難安寢的禍患。
至烽軍嗎?她還真沒有將至烽軍置於東延國力上以添彩的打算。她會介入東延來做客卿玩玩,不過是還月晦的人情,在這段時間幫助一個人的成長。
“卻不知尹姑娘為何要以客卿的身份為我東延效力?莫不是還做了不日離開我東延再投向別國的打算。”說話的是微末鳳來皇位左側的王輔長孫潛默。
月晦掃了這個剛膽子略大的王輔大人,卻並不說什麽。因為他知道,他無法為尹千城將她客卿東延這段時間的所有障礙一一清除。即使他是月晦,是東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他以為她鋪了路,剩下的威信需要尹千城自己樹立,而他也相信對於尹千城來說遊刃有餘。
尹千城似笑非笑,“若三日前我頂了鳳朝臣子的頭銜,三日後的今天我陳詞日後必對東延誓死效力,恐怕也沒幾個人相信這樣的話。同時還會覺得這樣的人必然是朝秦慕楚、搖擺不定的人。恰好我並非如此心性。”
至此,為難刁難算是告一段落,也表示尹千城在東延為客卿的事情已是鐵板釘釘了。
負責官員任免的禮部尚書也是眼觀鼻鼻觀口,適時開口道:“卻不知尹姑娘中意怎樣的官職厚祿?”
“我這人從前便是掛了虛名,官職不打緊。”
……
微末女帝卻是在這最後關口道:“那就讓帝棲宗多一個副宗主,位居月宗主之後吧。”
長孫潛默步子動了動,似乎想上前說些什麽。微末鳳來如何會不知曉,隻是暗裏朝他揮了揮手,安撫了下來。長孫潛默遂也不再動作。
如果說方才尹千城的話是稀鬆平常不上心讓眾卿家哭笑不得,此時微末鳳來的話卻是讓他們心頭猛的一跳。帝棲宗副宗主,這可是別人如何求也求不到的高位啊。就算是月晦的孿生弟弟在帝棲宗也沒有享有這麽高的地位。微末鳳來就這麽一句話輕描淡寫的給了。
不說帝棲宗今日在東延的非凡地位,隻說帝棲宗出了一個百年難得一遇的月晦就已經讓東延朝堂的天偏了,如今再來個同樣厲害不知道多少倍的尹千城,以後東延朝堂還要不要別人活?
鳳凰見到殿內眾人的表情和反應,一時沒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她這一笑讓殿內東延的王公貴族都是同一時間不悅得看向了她。鳳凰眼裏得諷刺意味更加濃烈。
青魚等三人如何不知道鳳凰是為何笑。天下兩大宗之一的天若宗當初有意讓他們家主子做宗主被一口回絕,自己嫡親這邊的伽若山也是時時催促尹千城究竟是什麽時候回山繼任山主一職。這東延倒好,不過一個區區帝棲宗副宗主,也不先看看尹千城瞧不瞧得起,反而覺得自己開出的條件太優渥而便宜了尹千城。
月晦是知道尹千城師出伽若山的,但他斷不會將這一消息在這大殿之上說出來。隻不過在心裏暗暗嘲笑:這些人若是知道尹千城的來曆,怕是要日日巴結再不讓其離開東延了吧。
“帝棲宗這邊自然是沒有問題。\"月晦還適時來湊個熱鬧,在眾人心中再撒把鹽。
好吧,東延第一人和第二人都如此說了,眾人也選擇保持沉默。希望尹千城的到來,與東延而言,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既然事關尹千城的事已經一錘定音了,尹千城自然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她現在倒是不急於一時發揮自己這個客卿的用處。畢竟來日方長,相信往後的路會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