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恨無常
言安城道因為尹千城敏銳的感知使得她的早膳沒有用完。這般理直氣壯將所有罪過歸於尹千城身上的行為也就隻有她敢了。
尹千城倒沒有拒絕,除了說這樣話的是言安城這個原因外,最主要的是她不僅沒吃早膳,她已經空腹一天了。
眾人去的還是言安城和盛子元之前所在的仙客來。雖說這兩位鳳朝貴客是初次來東延,但挑酒樓的水準還是極好的。
因為要盡地主之誼,所以點菜的事自然是讓給鳳朝貴客。本來說重新用過早膳的是言安城,但盛子元卻將這件事包攬了過去。主要是因為他點菜的話就相當於在席的另一人點菜。其實他也是在給這人謀福利。
點完菜之後,盛子元卻是隨著出去了一趟。本來若是沒有之後的事,他的中途出去倒並沒有什麽。
上菜的速度很快。
“咦!這幾道之前也點過,怎麽看起來有點不一樣啊。”言安城眼尖,道出異樣。
傳菜之人“姑娘好眼力,這幾道都將此前的金椒去掉了。”
言安城不解,“為什麽?”
“是您身邊的公子要求的。應該是不喜吃辣吧。”傳菜之人說的是盛子元。
言安城點了點頭,讓傳菜之人下了去,對盛子元道:“之前點菜的時候也用這麽幾道菜。早知道元殊王不能吃辣,我就該早早和廚房說一下的。”
“沒事。其實並不是不吃辣,而是不喜歡見到辣椒。”
“想不到元殊王還有這等嗜好。倒是有趣。”
盛子元並不再搭話。
‘月晦’本來正準備給尹千城介紹介紹仙客來,但見尹千城對著一桌子菜似乎索然無味,正想問她原因,卻見女子將每道菜都夾過一遍,遂不再注意她用膳。
尹千城雖一一夾過,卻並不是用來吃,而是用來觀察。幾道本該放辣的菜都沒有放辣椒,但辣味依舊在。幾道葷菜都沒有薑。尹千城抬頭去看坐在對麵的墨綠衣男子,正好後者也在看她。男子眼眸澄澈,絲毫沒有突然撞入她視線裏的慌亂。
太湊巧便不是巧合了。她心中有兩個猜想,盛子元在菜膳上用的心思要麽是他與自己的飲食偏好一模一樣,要麽便是他對自己的飲食偏好這麽熟悉。第一種太過牽強,第二種她又一瞬便排除了。
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幹脆在最後尹千城隻是用過了三鮮湯。到最後‘月晦’還是發現了尹千城所用菜色極少,卻隻是心道仙客來的菜品水準很是下降了些,看來該和店家好好說道說道了。
隻是白費了盛子元的一番婉轉又隱晦的用心。他本就是時刻注意著女子,見她刻意吃最是簡單沒有改善過的湯,心中又是黯淡。
所以一桌四人,吃的最歡的也隻是言安城了。
“主子。”一道低淺的女聲在尹千城而後響起。
尹千城手中的竹箸已經放下,她身後神鬼不知得出現了一個黑衣女子。女子正是蟬蟬。
盛子元和‘月晦’都是一驚。他二人雖不能與尹千城想必,但也可以算是高手了,竟然在女子出聲之後才注意到。就算不在武功上勝過兩人,也該是隱藏之術甚高。
盡管盛子元從前見過鳳凰和青魚,今日倒是第一次見到蟬蟬。而蟬蟬也是一邊回話一邊在暗自打量這個聞名已久的元殊王。
蟬蟬眼不斜視,附耳用隻有尹千城能聽到的聲音道:“暗夜夜傾淵到了府門口,不知發生什麽,左右門神說請你務必立即回去。”
尹千城正準備和‘月晦’說什麽,盛子元卻是搶先放下竹箸道:“月宗主,我想我們已經用好了”
‘月晦’是由衷得欣賞盛子元這句話。本來他也瞧出尹千城必然是有什麽要緊事,但是他和尹千城如今是待客之人,盛子元和言安城還是不能怠慢了去。若是他和尹千城任意一人提前提出離席還是有欠禮數。但盛子元主動提出就不一樣了。
尹千城深深看了盛子元一眼,沒有說什麽起身便打算離開。但她還是聽到天籟般的男聲道:“月宗主,本王有意在東延女帝大婚禮畢之前借住月府,不知宗主可能收留?”
“元殊王言重了。王爺不嫌月府簡陋才是真的。”
如此一來,‘月晦’自然是跟著尹千城的,而言安城是隨著盛子元的,而最重要一點是月府與尹千城的府邸比鄰,所以四人同路。
所幸仙客來與目的地並不遠,縱然是遠,但在尹千城幾個武功高手眼裏腳下也算不得什麽。
隔得極遠,尹千城便看到一個挺拔的玄衣身影。身影巋然如山讓人覺得心底踏實。她竟在這一刻心下一片寧靜,好似這身影的主人曾是她的依靠。
像是察覺到灼熱的視線,玄衣男子轉過身來,“尹千城,你好呀,雖說鳳朝你看不上就看不上吧,竟然棄了暗夜直接來東延了。這我也不說了。我今日竟然被誓血衛拒之門外。”說話的竟是夜傾淵。
雖說夜傾淵因為暗夜一大攤子事比盛子元等人來得晚,但他卻是沒有先行去向皇宮向東延最大的主子言傳一聲,最先卻是打聽清楚朝尹千城府邸而來。本意是想盡早見到尹千城,卻不想得了這麽一個冷遇。
“你怎麽知道誓血衛?”尹千城驚愕萬分。誓血衛才從華婧妧手上回到她的手上,連景榮和青魚等這幾日與她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都還不知道誓血衛的底細。
夜傾淵如何也沒有想到尹千城此時此刻已經將他忘了,“你知道的事,我自然也知道。”
“你過來。”夜傾淵說著,順手就將尹千城一隻手臂拉著移步到了不遠處隔絕眾人。
門階上白衣高貴的杜若笑道:“還真是有趣。”
蟬蟬接話道:“可不是嗎,除了景榮大人還從來沒見過誰和主子相處這麽隨意。主子竟然被他毫不費力拉到一旁了?換做一般人接觸主子早被廢了雙手了。”
青魚卻不覺得奇怪,笑道:“你們若是見過昔日他和主子相處的情景,就不會這麽驚訝了。”笑中卻帶了一絲無奈,他總覺得尹千城此時對待夜傾淵的態度有些奇怪,
另一邊夜傾淵低聲道:“你怎麽了?莫不是因為一時還不能接受我們的關係,所以故意疏遠我裝作不認識我吧。”
我們的關係?
奈何夜傾淵說得有那麽些許曖昧。
尹千城打量夜傾淵,兩人年齡相差不大。這樣的一男一女之間,除了血緣關係也就隻可能是戀人關係了。
下一瞬自尹千城祭出一物纏住了夜傾淵的脖子。夜傾淵沒有想到他將她帶過來與之站得近反倒成全了她對他下手毫無反應和反擊之機。
夜傾淵手下四個隱衛頓時現身。門階上青魚四人已然移步過了來。兩方人將尹千城和夜傾淵圍了起來。
形勢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蟬蟬嘲弄道:“青魚,這就是你說的情分?”
因為尹千城從來不是一個隨意與人動手的人。在蟬蟬看來,尹千城之所以主動出手,必然是夜傾淵惹怒了尹千城。一個會讓尹千城動了殺意的人,如何會是尹千城私交甚篤之人。
青魚沒有做聲,隻是因為他自己都被尹千城的出手給震驚。但青魚在下一瞬便注意到夜傾淵垂下兩側的手做了一個動作,原先準備上前保護夜傾淵的人都停了下來。
風暴的正中心,尹千城的手橫在夜傾淵脖子的要害處,就這樣冷冷的看著他,“你要是再胡言亂語,我不介意了結你這個暗夜太子的命再滅了暗夜!”
這話端的是狂妄,被她說來被輕描淡寫不值一提。
“紫紫,你不認識我了?”再反應不過來,夜傾淵就不是夜傾淵了。
“姊姊?”尹千城眸裏的光更冷了,她隻覺得是夜傾淵因為命在她手上所以故意套關係,“誰和你沾親帶故?”
夜傾淵卻笑了,“原來是這樣。也不知我是該笑還是該哭。尹千城,我知道此時此刻纏住我脖子的叫紫練。”他對她的稱呼也因此改了。
尹千城眼瞳驟然一緊,握著紫練的手也是緊了一分。
夜傾淵絲毫沒有命懸一線的憂患,哪怕尹千城今日殺了他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吧。他仍舊笑著,笑著雲淡風輕顛倒眾生,“紫練是你最喜歡的一個師父送你的及笄禮物。你還說紫練是紫金天蠶一年的絲織成。紫練長度不定,裏麵浸過各種藥物,是你最順手的一件兵器。”
“我說的?”盡管尹千城不甚相信夜傾淵的話,但她還是切中關鍵點問道。
“你還記得被抓到暗夜皇宮的事嗎?”
“自然。”
“那時你和我一起出皇宮,你在路上說的。”
“胡說!我明明是和青魚鳳凰一起出的暗夜皇宮,何時冒出你這個暗夜太子了?”
夜傾淵心歎伽若山的涅槃當真是奇藥,竟然能平白將他與她之間的記憶盡數抹去。他已然知道她將他忘了。
他千方百計讓她從伽若山回了鳳朝回了俗世凡塵,他用夜傾淵這個全新的身份與她相識相熟,在她得知他和她其實是最至親的親人之後,她又將他盡數忘了。
凡此經曆,真是足夠跌宕起伏,隻是這得失反複讓他無奈至極。
同時他也能盛子元的心情了。或許盛子元更加不能接受。因為尹千城飲下涅槃還是盛子元全力促成的。
盛子元親手讓尹千城忘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