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午時。


  留侯進宮,由小太監領著進了東宮。


  留侯劉孟文是隨宏武帝打天下的老臣,太子自然是尊敬有佳。


  「臣拜見太子。」


  「留侯客氣了,快快請起。」太子在留侯的大禮尚未拜下去時,就是主動上前攙扶住了。太子如此平易近人,留侯不會駁了太子的面子。


  於是,留侯順勢起身。


  兩人離得近,這一近后,留侯望著太子的氣色,就是心頭一突。留侯莫名的來由的有一種預感……


  他覺得,這是不祥之兆。


  「留侯。」


  太子喚了一聲。


  「臣失禮了。」留侯垂低了眼帘子,拱手一禮。


  「留侯,您是孤的長輩,快請坐。」太子迎了留侯落坐,自然是太子坐上首,留侯坐在左側下首。


  宮女上了茶水點心后,太子揮手,讓殿內的小太監和宮女皆是退下了。


  殿內,剩下來太子和留侯二人。


  「孤是信任留侯的。」


  太子伸了手腕到留侯面前的小桌上,說道:「還望您診脈后,給孤一個確切的答覆。」


  留侯見太子說得慎重模樣,他便是應了「諾」字。


  留侯先為太子診了左手腕的脈,然後,又是診了右手腕的脈。兩相都是診過後,留侯沉默了。他思考良久后,才是抬起頭,說道:「太子,可否容臣為你卜一卦?」


  「可。」


  太子回答的利落而乾脆。


  留侯從袖中拿出來了一個龜殼,他是仔細的撫了兩下,然後,又是嘆了一聲。卜一卦,不過是留侯想驗證一下,他看的脈究竟準不準?

  卜一卦后,留侯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可以說,這瞬間后,留侯臉上的蒼白,比太子臉上的蒼白是顯得更加缺了血色。


  「無論是如何結果,留侯但講無妨。」


  太子是溫和的性子,他先給留侯許了話。


  「太子……」留侯抬頭,他臉色並不驚慌。但是,他就是沉默不語,似乎是想說什麼,最終,又是非常為難的樣子。


  「留侯,孤心頭有數的。所以,你無需瞞些什麼了。」太子洒然一笑,笑后,又是有些凄涼的模樣。


  「太子,您是否夜裡咳血了?」


  留侯問道。


  太子收起了他的慘然笑容,他的神色變得肅穆。


  「是。」


  最終,太子回了一字。


  「太醫給您開了什麼方子?可否容臣一觀?」留侯再度問道。


  太子沒什麼遲疑,他從袖中拿出一道方子遞給留侯。留侯仔細的看了半響后,才是將方子遞迴。


  「太子,您的安危關乎國本。您的病情,恕臣直言,非是臣能自專,當需要稟明聖上。」留侯說話時,神情是慎重的。


  太子沉默了。


  太子很清楚,他這病情究竟如何?畢竟,太子自己的身體,太子自己最清楚。


  太子是擔憂,他的病情傳開,會引起波瀾與麻煩啊。


  「可。」


  最終,太子還是同意了留侯的意思。


  約一刻鐘后。


  御書房內。


  宏武帝召見了留侯。


  「臣無能,有負聖恩。」留侯一見到了宏武帝,就是一個大禮參拜,而且,他還是一臉羞愧的樣子。


  「田德,還不趕緊扶起留侯。」宏武帝嘴裡的田德,那是大內的總管太監,是宏武帝皇宮裡的親信。


  這等大總管上前,仔細的扶了留侯起來。


  留侯敢不起嗎?


  自然是叩謝了聖恩,順勢就起身。


  「賜坐。」


  宏武帝說一話后,自然有小太監搬來太師椅,放置在了留侯的身後。


  此時,留侯自然是謝了恩,然後,落座。


  「朕知你的性子,非是大事的話,定然不會來打擾朕的。」宏武帝對於老臣子,是非常的了解。所以,他問道:「說吧,究竟出了何事?」


  留侯恭敬的拱手一禮后,說道:「聖上,此事關乎國本……」


  後面是什麼,留侯沒講。


  留侯在等待了宏武帝的態度。那就是這御書房裡,在場的小黃門和宮女們是不是有資格知道了後面的大事?

  留侯現在不講的話,這些人離開了,就能保住小命。


  呵呵,在宮裡,知曉的太多,地位偏偏又低下時,有時候就意味了小命難保啊。


  「都退下。」


  宏武帝揮軍手,讓小黃門和宮女都退下了。


  留侯瞄了一眼太監大總管田德,他不再多語什麼?既然田德站在宏武帝身後,帝王不發話,留侯裝著不知道在場有這麼個人便是。


  「太子有夜間咳血之症,若要救,當搶了時間。臣擔心這拖久了后,怕是……怕是恐有難言之事。」留侯這說得斷續的話,宏武帝聽后,雙眼怒瞪。


  帝王衝冠一怒,問你怕不怕?

  一個字,怕。


  留侯劉孟文是真怕。


  要說起來,比留侯更怕的是宏武帝身後的田德。


  這位太監大總管滿嘴苦澀,這等消息,他寧可耳朵聾了,也不想知道啊。


  「說清楚來朧去脈,再告訴朕有什麼救治的法子?」宏武帝站起身,看著隨之站起身的留侯劉孟文。宏武帝走到這位老臣子的身邊,問了此話道。


  「臣無能。」


  「臣未查清楚太子之症的由來。」


  留侯回話時,真是恨啊,恨當年他為何學了醫?


  此時,留侯早已經忘記了,他當年的願望那是不為良相,便為良醫。


  「你是說,太子的病,內有隱情?」宏武帝聽得留侯的話后,略一思量,就是體會到了老臣子的話中之意。


  「是。」


  留侯肯定的回道。


  「說說。」宏武帝看是隨意,實則滿含深意的兩字。


  「聖上,皇後娘娘命中無子……」留侯說這話時,都想自己吞一吞口水,這話真夠忌諱的。只是,這事情不擺談清楚,後面的話就難講了出來啊。


  「繼續。」


  半晌里,留侯瞧著宏武帝臉色難看,他住了嘴。不過,此時宏武帝顯然耐性還十足,發了話,給出來兩字。


  留侯自然照著帝王的命令,繼續講道:「當年,那一位小周王身邊的國師施法,行逆天改命之術,方有太子誕生。」


  講到這裡,留侯在觀察宏武帝的臉色。


  宏武帝冷著一張臉,留侯不敢拖拉,忙說道:「為此事,八百里秦川內,兩條已經形成騰飛之勢的地脈潛龍是胎死腹中……」


  當年那些破事,身為老臣子的留侯是知道的。


  「到如今,聖上登基十五載,百業興隆,民心安定,人道昌盛。」


  「按說,由太子代天子祭禮,以天下龍氣為哺,了結當年的舊怨困果,本是順勢之事。」留侯在講了個中原由時,夾了他的私貨,他道:「在臣看來,天下大勢,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太子離京前,身體康泰。」


  「太子歸京后,傷極根本。」


  「聖上,其中蹊蹺太大……」留侯很為難,他無奈的說道:「臣擔心,八百里秦川那邊又生變故?」


  宏武帝聽完了留侯的陳述。


  接著,宏武帝開口問道:「朕命拱衛司協助你,留侯,你可願意趕往雍州一趟?」


  「至於太子……」


  「你可以穩定病情的法子?」


  宏武帝尋問道。


  「先以養氣方子,慢慢熬著。這乃治標。」留侯一咬牙,給了解決的法子,他道:「鎖崑崙仙氣,斬秦嶺龍脈。這乃治本。」


  宏武帝望了留侯一眼,問道:「需要朕給你什麼助力?」


  到此時,沒退路的留侯不廢話,直接提了要求,道:「臣需要由禁衛軍藍統領率一校兵馬,隨臣前往雍州。」


  藍子詡,禁衛軍統領。其由宏武帝和馬皇后收養,是馬皇後身前最寵愛的義子。


  當然,這位禁衛軍藍統領還是太子倚重之人。畢竟,藍子詡和太子是一起長大,一起讀書,一起玩兒的夥伴兼兄弟。


  留侯劉孟文的心思很簡單,他下水了,還得拉一個墊背的。


  「善。」


  宏武帝答應了。


  留侯心中卻是苦澀一片。


  這些年來,留侯一直不多沾朝事,就是想避開某些麻煩。結果,繞來繞去,宏武帝不給這位曾經的大軍師一點甜頭啊。


  留侯的遁藏技能,對於宏武帝而言,呵呵……


  沒效果。


  留侯膝下有兩子,有兩孫,他兒孫皆在。宏武帝的警告與拿捏,留侯就是為了子孫記,也不得不捏著鼻子,忍了。


  七月初一。


  燕地,薊城,燕王府。


  書房內,燕王正看完了一封秘報。


  「大師,你且瞧瞧。」


  燕王順手將手中的紙條遞給了道衍和尚。


  道衍和尚一看后,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后,笑道:「貧僧恭喜王爺。那力壓群星的月亮,將要墜落了。」


  燕王沒有歡喜,他是感概的說道:「若太子在,本王是不敢生一點雜念的。」只是,太子將要沒了,燕王感覺他頭頂的束縛在鬆動。


  宏武帝的諸子里,除了太子能真正服眾外,其它人嘛,呵呵……


  要知道,太子即嫡且長,標準的嫡長子,妥妥的繼承人選。而餘下的皇子們,全是庶出。


  沒錯,全是庶出。


  既然都是庶子,又憑什麼要低人一頭?

  「大師,咱們且等等,本王要等著最終的結果出來。」燕王目前不準備有任何的動靜,他在等,等著他的長兄溘然長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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