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永和元年,十月下旬。


  天涼了。


  燕京城外,天禧觀。


  這一日,朱瞻元難得的出了皇宮,來到這個道觀遊玩。當然,他能來,自然是有陪同的人。與他一起的人,就是他的師傅道衍和尚。


  和尚進了道觀,也是一件趣事兒。至少,朱瞻元覺得蠻有趣的。


  「皇孫來此,是尋人?」


  道衍和尚見著朱瞻元信手遊覽之時,似乎還是在打賞了遇上的人。便是尋口一問。哪知朱瞻元是肯定的回道:「確實是尋人而來。」


  道衍和尚笑了,他問道:「不知道是何等高人,得由皇孫親自來尋找?」朱瞻元想一想后,說道:「與師傅一樣,一個求仙問道的方外之人。不過,他與師傅有些不同,他拜的道教門庭。而且,我瞧著,還有些騙子的舉止。比不得師傅這等高人

  ,是真本事於一身。」


  朱瞻元的話,說得道衍和尚心氣兒舒爽不少。


  哪怕是世人眼中的方外高人,這還是有心氣勁頭的。道衍和尚的修身養性功夫不錯,不過,這個徒弟面前,道衍和尚還是不想漏怯的。


  因為,道衍和尚很清楚。


  他這位教導過的學生,出身於皇家,那是皇家的思維。


  於皇家人而言,他們需要的是人才,而且,是他們能利用的人才。為我所用者,方是值得尊敬對待。


  若為我所用者,棄之。


  若是準備為我敵人所用者,殺之。


  道衍和尚為何對於這位皇長孫朱瞻元在意,那是因為當年朱瞻元出生時,命格顯於外庭面龐之時,道衍和尚幸運的觀了一回。


  也是那一回,道衍和尚竊視到了一縷天機。


  既然與這位未來註定會是至尊至貴的皇孫,有那麼一縷善緣在。道衍和尚自不會為師門招災,肯定是想借著皇孫朱瞻元的善念,結下更深的善緣。


  東土大陸,中原之地。


  這國朝的統治者,是天子。


  修士又如何?

  在人道偉力面前,也是螻蟻。


  他們這些修士,又或是方外之人,就是有些法力,懂得竊視了天命。那又如何呢?


  在命運長河裡,依然是螻蟻一般的存在。


  天命昭昭,大勢惶惶。


  人道偉力集於一身的是天子,號令天下綱常的是天子。所以,修行與方外之人,依然是得罪不起天子的。


  除非他們離開了東土大陸,離開了中原大地,去蠻荒,去跟蠻荒的那些旁門左道爭了道統,求了生存空間。


  若不然,就得拜服在了朝廷的法度面前。


  「這天禧觀中,居然是供奉了三清像。還真是少見。」


  仔細觀察了道觀后,朱瞻元這般說道。


  「三清是道教天尊,拜三清,也是正本清源。」隨後,朱瞻元又是補充了這麼一句話道。道衍和尚就是靜靜的聆聽。


  道衍和尚這人有一好處,就是善長聽了別人講話。


  他不多語,就是聆聽了朱瞻元這位皇長孫的講話。


  不多時。


  二人過了前庭。


  後面的禪院,並不開放。道觀中的小道童攔了路,解釋了原由。說是這後面的禪院,皆是住宿之地。


  朱瞻元聽得這話后,笑了。


  他不多語,就是與道衍和尚出了天禧觀。


  「皇孫還要去何處?」


  道衍和尚瞧著朱瞻元沒人停步的意思,就是有些善意的問了話。畢竟,朱瞻元這一路,可不是騎馬出行,而是從道衍和尚落居的靈谷寺,一直走到了天禧觀的。


  這一路的距離可不近。


  一路上,道衍和尚和朱瞻元還是彼此談話,交流了一些看法。


  只是,朱瞻元倒底是九歲的少年。道衍和尚怕朱瞻元強撐著面子,這是不打算歇一歇腳程。


  「無妨,師傅不用擔心我的體力不支。」


  「我幼時習武,這體力尚是充沛的。」朱瞻元哈哈大笑,那笑聲間倒是肆意洒脫。遠遠的跟隨而來的護衛,在朱瞻元笑得張揚之時,還是遠遠的望了過來。當然,沒有朱瞻元的召喚,護衛也不敢靠得太近。畢竟,皇長孫早有吩咐,讓他們早早跟著盡了


  護衛的本份即可。


  既然是守了本份,那便是聽從了這位皇長孫的意思。


  因為,這些常年在皇長孫身邊跟隨的都清楚。這位最是說一不二的。


  至於不聽話的?


  皇長孫有的是法子,在默默無聞之間,就把那些不合意的人,或是高升,或是平調,全部的調走了他的身邊。在朱瞻元的眼中,能到禁衛軍里當護衛的。那肯定都是身家清白的,至少,能過了他皇祖父的那一關。所以,哪怕是不合了他的意,只要那人夠聰明,他樂得結個善緣。


  給他人一個高升的機會。


  如果又不合他的意,又不夠聰明的。一個清白衙門裡,調過去坐冷板凳,就是朱瞻元給了答覆。朱瞻元就是這般用他的實際行動,讓他身邊的護衛們知道了。他們這等禁衛軍的護衛,來了皇長孫的身邊后,真正應該擺在首位的主子,要忠心的人選,就是皇長孫本人


  。


  「此山此水,皆是不錯。」


  隨水而行,拾階而上。


  朱瞻元在和道衍和尚繞著天禧觀的外面小徑,往上山的小道行去后,在一處水澗邊,說了這話。


  會如此講。


  是因為朱瞻元發現,這一處水澗,確實有一翻的風景秀麗,美如畫卷。


  有山,有水,山間開了粉色的、紅色的,白色的梅花,花香沁人。


  水澗形成了一處小潭,小潭的不遠處,有涼亭。涼亭之中,還有一位道冠正在作畫。真是他人做畫時,亦是賞景人眼中的一角風景。


  瞧著那道冠,朱瞻元心頭就明白。他要找的人,果然找到了。


  當然,來這天禧觀之間,朱瞻元其實已經知道了,這道冠的行蹤。會這般做,朱瞻元就是防患者於未來。


  朱瞻元賞了這一片景色,然後,往涼亭行去。


  亭中,有小爐,其上有一壺沸水。


  道冠似乎不知道來人了一般,還在做畫。


  朱瞻元和道衍和尚皆沒有打擾了。而是等待,也在賞畫。


  約是過了有兩刻鐘。


  那一卷畫,似乎已經畫完了。道冠停了筆,然後,從袖中拿了一方小印,蓋在了畫卷的一角。小印之上,有三個篆字。


  「諸運算元。」


  朱瞻元念了那三個篆字。他說道:「好畫。不知道道長的法號,可是這印上的三字?」


  這道冠正是掛單在天禧觀中的諸運算元。


  此時,聽得朱瞻元的問話,諸運算元一個道家禮,回道:「無量天尊,貧道法號正是諸運算元。」


  「聽道長的法號,想來道長是精通術數,會測天機?」朱瞻元步步緊逼的問道。


  諸運算元對於朱瞻元的咄咄逼人,神情有些驚訝。


  他不解,這少年似乎對他態度不甚友好。


  於是,諸運算元的目光,在朱瞻元的身上打量了一下,爾後,又是打量了道衍和尚一下。這不仔細打量時,諸運算元就是瞧得來人,似乎出身不凡。


  這仔細一打量后。


  諸運算元不是驚訝,而是有些驚駭了。


  諸運算元從少年的身上,發現了龍氣。他只需要掩飾一二,在袖中用術法掐算一二,就知道了這少年必是出身於皇家。


  至於旁邊的這和尚,更是與他一樣乃方外之人。


  方外之人,與皇家如此親近。還不怕龍氣反噬,這意味著什麼?

  諸運算元再清楚不過了。這必是那等與龍廷牽扯在一起的皇家御用高人啊。如果不夠高明,想得人間富貴,呵呵,也不是那般容易。


  沒三兩三,豈敢上梁山?


  「二位尋貧道,不知道究竟有何見解?」


  諸運算元開門見山的問了話。他沒回了朱瞻元的問話。


  「貧道似乎不認識二位……」諸運算元說這話時,語氣是遲疑的。


  朱瞻元面上帶著微笑,心頭卻是冷哼。這個道士,果然還是如前一世,厚顏無齒啊。不過,如果用好了,倒也是能發揮一下餘熱的。


  朱瞻元此來,不是為了他自己。


  而是有兩層打算。


  其一,分化了諸運算元和靈仙道姑的聯盟。有前一世記憶的朱瞻元知道的,前一世,靈仙道姑的謀划能成功,完全就是這諸運算元在旁邊提供了支持。


  後來靈仙道姑謀划失敗,也是因為這諸運算元。


  這諸運算元說白了,就是一個小人。


  小人哉,若是用得好,用對了位置,還是一個趁手的工具。


  其二,朱瞻元是為了二舅舅張春福著想。二舅舅張春福一心再想出海,當然,也是為了撈陞官的功績。


  偏偏這一回,不同於他父親以前謀後路的做法。


  他父親當年夥同二舅舅出海,那是為了尋活路。這出海時,是走的已經被商人來回了無數次的航線,這安全上有保證的。


  這一回,皇祖父要求出海的探索,那是要走得更遠,去了更遠的蠻荒世界。時間上,也是更加的長久。


  朱瞻元的打算,就是把諸運算元塞進了海外探索的隊伍里,藉助了諸運算元的術數之法,好歹能借吉避凶,給二舅舅張春福添了安全係數。


  作為外甥,朱瞻元還是一個好外甥的。他一不攔了二舅舅的前程,二嘛,又為二舅舅的安全著想。當然,更主要的,還是朱瞻元不想二舅舅出事。二舅舅出事了,他親娘會很傷心的。好兒子朱瞻元,就是這麼默默的給親爹親娘解麻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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