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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回鄉

  徐鴻達打殿試以來就沒閑著,去了沈家的宴席后,自己家也擺了幾桌,請了附近的鄰居,國子監祭酒馬德誠和翰林院侍講學士趙明是生都攜家眷子女來了。戶部侍郎邢愛民原本不屑和一個小小的翰林編修打交道,想著這樣的事派個管家去送些賀儀也就罷了。雖說素來翰林有儲相之稱,但也並不是所有的翰林都能入閣,徐鴻達發展如何,


  還要慢慢來看。可是昨天聽說徐家一家人都去了沈太傅家的宴席,邢愛民對徐鴻達就有些拿不準了,琢磨了一天,還是放下了身段,自己單身赴宴。徐鴻達對於邢大人能來,心裡雖略有


  些驚訝,但面上熱情十足。等宴席結束,徐鴻達好好地歇息了兩天,寧氏打包好東西,一家人款款上路了。當然一起蹭上車的還有沈雪峰和朱子裕兩人,他倆坐在一輛馬車裡,大眼瞪小眼。好在徐鴻達不肯荒廢光陰,帶了一箱子的書,沈雪峰借來一本剛看了兩頁就顫抖了,下了馬車拽著徐鴻達就不撒手,問他從哪裡抄的手抄本。徐鴻達回他一個鄙視的眼神,心裡


  嘲笑他:沒見識,這就顫抖了!要是讓你看見我閨女那一箱珍本……打住,不能再想了,心好痛!

  回吉州府,徐家走的是官道,這次徐家人沒有拉行李的騾車拖累,又有天莫玄莫兩個騎馬探路,一路上馬車跑的飛快,大半個月一行人就到了玫城縣。


  天莫帶著侍筆先騎馬到了陽嶺山下的宅子里送信,王氏聽了婆婆和小叔子一家回來了,連忙叫人收拾屋子換上新曬好的被褥,又去廚下親自安排粥菜。


  徐鴻達等人到家后已是未時了,眾人都疲憊不堪,直到喝上一碗溫熱的蓮子粥,吃上家鄉的小菜,才略微精神了幾分。吃過了飯徐婆子和寧氏回房裡去歇息,徐鴻達和朱朱、青青則打算上山去聚仙觀後面看看四位道長的小院。朱子裕被文道長教導過幾日,有師徒之情,自然也要前往。沈

  雪峰對四位道長早已好奇,雖知道只剩下空屋子,但也跟著往山上去了。到了小院門前,看著半開的院門,青青忍不住嘆了口氣,雖知道自己是幻想,但她多麼希望一推開門就能看到四位道長慈愛的笑臉。看著青青略有些失落地身影,徐鴻達


  輕輕按了按她的肩膀,安慰道:「你怎麼知道四位道長看不到我們?」青青第一個邁進院門,小院空空如也,已有半年沒有人居住了,牆角已經生出了雜草。徐鴻達幾人挨個屋子轉了一回,每到一處都停留許久,似乎是在回憶這裡原有的擺

  設,或是在回想與道長們相處的點點滴滴。一邁進畫道長的屋子,沈雪峰就被牆上的《仙人赴宴圖》震驚了,他站在門口,痴痴地盯著牆壁,恍惚置身於彩雲飄飄的仙境中。徐鴻達站在他身後,見他半晌不動,探

  過頭瞅了他一眼,回頭無奈地說:「看痴了。」幾人也不擾他,自去雜物間找了趁手的工具,把院子里的雜草都鋤了,各樣花卉修剪了一番。朱子裕尋了些乾燥的柴火回來,朱朱燒水煮茶,幾人像一年前一樣,坐在小


  院的石桌而坐,喝茶談天。淡淡的花香、吱吱喳喳的鳥鳴,熟悉的院落,讓奔波了半個月的幾個人徹底放鬆下來。


  夕陽西下,金色的陽光將天邊的雲朵映得像火一樣紅,徐鴻達起身伸了個懶腰,上前去拍了拍沈雪峰的肩膀:「看夠了沒?得回家了!」


  沈雪峰這才回過神來,他一把拽住徐鴻達的袖子,看著屋子的壁畫眼裡閃過狂熱的痴迷:「好畫!好畫!此畫定是畫聖吳道子的真跡!」


  沈雪峰無奈地拂下了他的手:「這個房子才蓋了七八年,畫聖已經仙去幾百年了,怎麼可能是吳道子的真跡?」沈雪峰衝進屋子,幾乎是趴在牆壁上一點點的細究:「這畫法、這下筆方式,都同我見過的吳道子壁畫拓本十分相像。如說若有什麼不同……」沈雪峰環視整面牆壁:「這幅

  畫比當年吳道子的壁畫更勝十分!」


  青青站在門口,懷念地看著這個屋子,眼神里是滿滿的留戀:「這幅壁畫是畫道長所作,我和姐姐在這屋子裡跟著畫師父學了六年的畫。」沈雪峰想起半個月前在宴席上青青那副《初夏行樂圖》,朱朱那副《富貴海棠》,忍不住露出羨慕的神情:「我說你們姊妹小小年紀怎麼會有如此高深的畫技,原來竟有這


  樣的大家教導你們。」


  「是啊!」朱朱認真的點頭:「剛學畫那會,妹妹筆都拿不穩,畫道長就拿了許多隻完成了一半的畫,叫我們上色。」


  沈雪峰聞言心痛地差點吐血,一臉控訴地看著兩個女孩,痛心疾首地捶著胸口:「太敗家了!」徐鴻達感同身受的點了點頭,忍不住跟著吐槽:「四位道長最慣著她倆,青青學字那會,大字還寫不好呢呢,文道長就給她拿王羲之真跡當字帖,當時我就說……沈大人你


  怎麼了?沈雪峰?」


  一個踉蹌趴在地上的沈雪峰十分想吐血,扶著徐鴻達的胳膊顫抖地爬起來:「以後這樣的事就不要講給我聽了,我心肝弱,受不住刺激。」


  眼見天邊那抹紅色的晚霞漸漸消散,徐鴻達說:「得趕緊下山,等天黑了就看不見路了。」


  沈雪峰戀戀不捨的趴在牆壁上:「好想把這面牆搬走。」


  徐鴻達一邊拎著他一邊招呼眾人趕緊下山:「別做夢了,我們還在縣城呆兩日,等有空了還叫你上來看。」


  沈雪峰這才放棄了抵抗,一邊戀戀不捨的回頭一邊哀怨自己為何畫技不精,無法將這幅巨作臨摹下來。眾人到家,才發現縣太爺吳良安早已在家中等候,見到風塵僕僕的徐鴻達忙拱手道:「徐大人恭喜恭喜!」徐鴻達忙請他上座,歉意地說:「原想明日登門拜訪,卻不料大人

  親自登門。」又將沈雪峰介紹給吳良安。吳良安一聽,不僅狀元回來了,連探花也跟著來了,登時大喜過望,非要給二人辦上半個月的流水席。徐鴻達自然不會願意在這上頭浪費時間,只推說還要回村裡,謝絕


  了吳知縣的好意。翌日,徐鴻達等人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打發侍筆去包了縣城最大的酒樓,一邊寫帖子打發人給吳知縣、縣學的院長、老師、昔日同窗送去,又有住的近便的鄰居前


  來探望。


  徐婆子正在屋裡和自己的親家吳月娘她媽坐在炕上說話呢,就見朱朱一臉驚嚇的跑進來:「祖母,我舅奶奶來了。」


  話音未落,就聽外頭一疊高聲傳來:「大妞怎麼見了我和見鬼似的,跑那麼快乾啥?」徐婆子連忙穿鞋,還不忘和吳娘子知會一聲:「我娘家嫂子來了。」吳娘子立馬想起月娘成親時見的那個大黑塔似的婦人,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哆嗦。跟著徐婆子剛要出去,就見一個穿著一身大紅寬袖的高黑胖婦人帶著三個小媳婦從外面進來了,吳娘子強撐著笑打了聲招呼,便忙說:「你們姑嫂慢慢聊,我先家看看我家小子去。」說著匆匆地

  走了。


  徐婆子忙把傅舅母讓屋來,一邊問她:「我們打算過兩天就回去,你咋先來了。」傅舅母一臉與有榮焉,拉著徐婆子手道:「這不是聽說我狀元外甥回來了嘛,就趕緊套車來了。你說你咋養的兒子,咱鎮上那麼多學生,出了個舉人都算祖墳燒高香了,你


  家直接考出來個狀元,這祖墳……」


  徐婆子生怕她說出什麼讓人吐血的話,上前一把捂住傅舅母的嘴:「我家祖墳好著呢。」


  傅舅母白了她一眼,嫌棄地扒下她的手,拿著帕子擦了擦嘴:「把我臉上的粉都蹭掉了。」


  徐婆子看她嘴邊偏黑的一圈,忍不住在衣襟上抹了抹手心的粉,無語地說:「都多大年紀了還擦胭抹粉的,你也不怕嚇著我哥。」


  傅舅母從袖子里掏出一盒脂粉來,對著銅鏡抹了兩把,一邊不屑地說:「要是不擦粉,我才怕嚇著你哥。」


  徐婆子被堵的無話可說,又瞅那黑乎乎的侄女,想起那幾個黑丑的侄子,忍不住暗嘆:「我們老徐家的好相貌都被你這個老娘們給毀了,」徐鴻達聽說舅母來了,連忙過來請安,沈雪峰也湊著熱鬧晃悠過來,一見到傅舅母忍不住嚇得哆嗦了一下。偏傅舅母不覺得,熱情的拉住沈雪峰,上打量下打量,不停的

  誇讚:「怪不得都說長得俊俏的人才能當探花呢,這沈探花長得很可好看,你看這白嫩的。」


  朱朱躲在徐婆子身後,看著舅奶奶那隻黑色的大手捏住沈雪峰的小白手,沈雪峰僵硬地笑著,幾次試圖抽出來都以失敗告終。


  看著沈雪峰脹紅地臉,朱朱忍不住「撲哧」一笑,徐婆子回頭瞪她一眼,忙解圍說:「在這傻笑啥?沈大人不是水土不服想請你做羹湯,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做去。」


  朱朱笑吟吟地應了一聲,走到前面,問沈雪峰道:「不知沈大人想吃什麼口味的?」


  沈雪峰終於趁機抽回了手,一邊揉著被捏紅的手腕一邊趁機往出走:「那個,我們出去細說,不打擾老人家說話。」傅舅母看著沈雪峰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外面,忍不住遺憾地說道:「長得真俊俏,可惜我沒有未成家的閨女了。」話音剛落,就聽窗外「撲通」一聲,像是誰絆倒了一般,隨即

  朱朱銀鈴般的笑聲傳來。沈雪峰哀怨地看了朱朱一眼,狼狽地爬起來,手心被蹭破了皮,腳也有些扭到了。朱朱給他檢查下腳腕,見沒有什麼大問題,就請他到花廳稍微坐著休息下。自己則去取

  了藥膏來,手腳麻利地給沈雪峰清潔了傷口,塗上了膏藥。試著手心的傷口漸漸退卻,一股涼意覆蓋了整個手掌,沈雪峰不禁有些驚訝:「這藥膏效果真好。」朱朱不以為意地將藥膏蓋上,放到沈雪峰手邊:「自己配的方子,沈大人


  每隔兩個時辰塗一次葯,傷口記得不要沾水。對了,你想吃什麼羹湯?」


  沈雪峰忽然覺得有些意外驚喜,不禁抬頭看著朱朱:「真給我做羹湯?」


  朱朱燦爛一笑:「你點就是。」


  ……回到村裡那天,沈雪峰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夾道歡迎。聽說狀元回來了,還捎帶著來了個長得俊俏的探花,附近幾個村的人都來了,把村裡的路圍著滿滿的,有送雞蛋的、


  有送雞鴨的、有送青菜的、有送新鮮果子的,一家人馬車也不坐了,跟在徐婆子後頭風光地走進村子。徐婆子看著鎮上、村裡那些讀書人眼裡羨慕的神情,鄉親們臉上的敬重,自豪地挺起了胸膛,沈雪峰一剎那間明白了徐鴻達為什麼要堅持返鄉,就是為了讓自己的母親高

  興一把,風光一回。徐家大門口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徐鴻文媳婦早將房子重新收拾了一遍,換上新做的被褥。一家人也顧不上和鄉親們敘舊,先奔徐家祖墳而去,準備燒紙告訴祖宗這個好

  消息。朱朱和青青是女孩子,不能去上墳,沈雪峰和朱子裕是外人,也不方便同去。四個人看著門口烏壓壓的人,誰也不想回去,青青看著不遠處的山說:「要不我們上山吧,打

  點野物吃個新鮮。」沈雪峰猶豫看了看那座茂密的高山,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我不會武藝,子裕倒是有兩下子,只是他也沒帶弓箭啊。」天莫、玄莫跟在後頭,聞言笑道:「沈大人放心就是,


  我們尋些石子,也能打來獵物。」


  沈雪峰知道兩人是上過沙場的,這才放心的帶著兩個女孩同去。


  上山剛走了一刻鐘,青青忍不住東瞅瞅西看看:「怎麼沒瞅見野物的影子啊?」


  天莫笑道:「二姑娘不知,我們走的地方淺,通常沒有什麼野物,還要往深處走走才能看到野兔野雞之類的。」話音剛落,就見兩隻野雞從草坷中飛了起來,只是沒飛多高就被藤蔓栓住了腳,一頭栽在石頭上摔死了。眾人看的目瞪口呆,剛回又神來,不知從哪裡跑出一頭野鹿來,慌不擇路的往眾人這裡衝來,朱子裕及天莫趕緊從地上摸了石子,一抬頭剛要射出去,就見那頭野鹿已經倒地扭斷了脖子,身下還壓著幾隻野兔,看樣子已經被砸的只有

  出氣沒有進氣了。


  青青:好像獵物夠了,我們走吧。


  沈雪峰:好像打獵挺容易的。朱子裕天莫玄莫:……到底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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