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自打承認她和林氏母女緣薄這個事實之後,宋嘉禾對林氏就再不心存幻想,更不可能惦記著與宋嘉卉姐妹情深。
她只想和這兩人井水不犯河水,面上過得去就成。所以哪怕宋嘉卉時不時地炫耀母女情深,看開了的宋嘉禾只當她在演猴戲,看她那麼費心表演,也挺好玩的。
然而宋嘉卉得寸進尺想端姐姐的架子對她指手劃腳,宋嘉禾可不慣她這毛病。
她難得一見的疾言厲色,震得宋嘉卉愣住了,怔愣過後,她一把抓著林氏的胳膊,無比委屈的看著林氏:「娘,你看她說的什麼話!」
林氏尚且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實在是宋嘉禾在她心裡一直都是十分溫和的性子。她怔怔的看著面色冷然的宋嘉禾,心口就像是綁了一塊秤砣,壓得她心裡發慌。
「娘!」宋嘉卉用力搖了搖林氏的胳膊。
回過魂來的林氏急忙替宋嘉卉解釋:「暖暖,你二姐她沒有惡意,她本意是怕你因為打人之事被說嘴。」她總是盼著兩個女兒能和睦相處的。
「就是,姑娘家家動不動就拿鞭子抽人,成何體統。」宋嘉卉立時附和,說的好像她真是這意思似的。
「二姐這好意藏得可真深,我愣是沒聽出來。」宋嘉禾輕笑一聲。
林氏和宋嘉卉臉色不約而同的僵了僵。
宋嘉禾皮笑肉不笑:「至於被人說嘴,祖母說了但凡腦子清楚的都不會說我做錯了。會說我錯的都是腦子不靈光的,我吃飽了撐的才去理這些人的想法。」
聞言林氏不敢置信的看著宋嘉禾,不是因為她話里的內容而是她此時的態度。這些年來宋嘉禾偶爾會和宋嘉卉吵嘴,但是對她從來不曾如此不留情面過,這是第一次!
宋嘉卉則是臉紅了又白,覺得宋嘉禾根本就是在指桑罵槐嘲笑她沒腦子。這樣的冒犯宋嘉卉豈能咽得下,尤其還是在林氏跟前,她從來都自覺高宋嘉禾一等的。
再看林氏震驚又傷心的模樣,宋嘉卉更是火冒三丈,騰地一下子沖了過去。
「卉兒!」林氏大驚失色,嚇得站了起來。
「你說話客氣點!」宋嘉卉伸手就想抓宋嘉禾的衣領。
「說我之前先照照鏡子。」宋嘉禾一把擒住宋嘉卉的手腕,用力一捏。
宋嘉卉當即慘叫一聲,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只覺得被她握著的地方錐心刺骨的疼起來,宋嘉卉尖叫:「放手!」
叫得林氏心都揪成一團:「暖暖快放開你二姐!」聲音都急的變了,還帶上了不自知的嚴厲。
宋嘉禾抬頭深深的看她一眼,甩開宋嘉卉。
對上她冷冰冰的雙眼,林氏好似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冰水,整個人都凍住了。
宋嘉卉踉蹌著後退幾步,見手腕都紅了,還火辣辣的疼,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娘,你看宋嘉禾,她怎麼敢!」
「為什麼不敢,真當我得一輩子讓著你。」宋嘉禾冷冷的看著她。
宋嘉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誰要你讓!」
「求之不得!」宋嘉禾冷笑一聲,旋身離開。
「暖暖,」林氏大驚,追上去,「暖暖!」
「娘,」宋嘉卉一把拉住林氏,「她都這樣對你了,你還追她幹嘛!」
「卉兒,別鬧!」林氏心急如焚,去拂宋嘉卉的手。
宋嘉卉臉色大變,又哭起來:「娘,我手好疼,我的手是不是斷了?」
林氏嚇了一大跳,連忙捧住她的手,一疊聲道:「快傳府醫。」
聽著後面的動靜,宋嘉禾譏誚的勾了勾唇,掀起帘子,大步走了出去。
候在外頭的青書青畫憂心忡忡地迎上來,宋嘉卉那麼大的嗓門,她們隱約聽到了幾句,差一點就想衝進去了。
兩個人四隻眼上上下下打量,確認她毫髮無傷,兩人齊齊鬆了一口氣。
宋嘉禾被她們這模樣逗笑了:「回吧!」
兩人應了一聲,隨著她離開。
出了沉香院,宋嘉禾頓覺神清氣爽,連空氣都是甜的。對宋嘉卉這種把別人的客氣當成理所當然的人而言,撕破臉是樁好事,以後終於不用同她虛與委蛇,大面上過得去就成。
走出一段路,青書提醒:「姑娘,老夫人午睡該是起了。」她這是不安好心,打著讓宋嘉禾告狀的主意。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青書認定自家姑娘在二姑娘那受委屈了。二姑娘不就仗著是在夫人跟前,要是在老夫人那,看她敢不敢吆喝。
宋嘉禾白她一眼,她又不是宋嘉卉,芝麻綠豆的事都要拿來告狀,丟人現眼。反正宋嘉卉也挨教訓了,手腕上的紅腫馬上就能退,卻足夠她疼上十天半月的。
被白了的青書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忽然瞥見一個蹴鞠滾過來,不由看過去。
「六姐姐!」脆生生的童聲伴隨著踏踏腳步聲。
滿頭大汗的宋子諺跑過來,連蹴鞠也不要了,直直的撲上去抱住宋嘉禾的腰。
宋嘉禾拿帕子給他抹腦門上的汗:「今天沒上課?」
宋子諺喜形於色:「先生病了!」語氣那個高興。
宋嘉禾戳了戳他的額頭:「先生病了你就這麼高興?」
宋子諺發急:「我已經去看過先生了,明天就好了。」
見他急的要跺腳,宋嘉禾忍俊不禁:「是不上課高興吧!」
宋子諺連忙點頭,又不好意思的撓著腦袋瓜。
胖乎乎白嫩嫩的小傢伙看的宋嘉禾忍不住掐了一把他的臉,摸到一手汗,又摸了摸他的後頸,濕漉漉的,遂道:「日頭大,別玩蹴鞠了。」
宋子諺猶豫了下,點頭,仰頭看著她:「六姐姐你上次給我的那個九連環我解出來了。」一臉的得意。
宋嘉禾十分配合,驚嘆:「你怎麼這麼厲害!」
宋子諺抓住宋嘉禾的手:「我教你怎麼解。」
宋嘉禾哭笑不得,送九連環給他時,她逗他自己解不開,哪想這小東西竟然信以為真。
反正回去也無事,宋嘉禾便隨著他去了外院。宋子諺雖才六歲,卻已經搬到外院去住了。一路上宋子諺嘰里咕嚕說個不停,說著說著兩人說到了蹴鞠。
宋子諺對於一個月前看見的穿花飛蝶念念不忘,那次他和幾個哥哥在園子里踢球,撞見了宋嘉禾。宋嘉禾興緻不錯就踢了兩腳逗他們,可把一群小傢伙們樂壞了,追著宋嘉禾要學,宋嘉禾也教了幾個招式,可他就是學不會。
宋嘉禾摸摸他毛茸茸的腦袋:「等你再大一點我再教你。」
「你踢一個,踢一個我看看嘛!」宋子諺眼巴巴的看著她,胖手一合,「就踢一個,好不好?」
「好。」宋嘉禾想再是鐵石心腸都沒法拒絕這小眼神。
宋子諺歡呼雀躍:「六姐你真好。」說著十分積極的從小廝手裡拿過蹴鞠,殷勤的放在宋嘉禾腳邊。
宋嘉禾提起裙擺,用腳尖一勾,蹴鞠就飛了起來。
宋子諺滿眼滿眼的崇拜,拍著手捧場:「六姐真厲害!」
顛著蹴鞠找感覺的宋嘉禾特別想說你嘴真甜,她停下蹴鞠:「看好了,就踢一個啊!」保佑她踢出來,要不多丟人!
宋子諺激動的臉都紅了,雙手捏成拳,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宋嘉禾後退幾步后,助跑抬腳,蹴鞠便以直線飛了出去。
宋嘉禾:「……」說好的弧線呢!
宋子諺也傻眼了。
宋嘉禾突然拿手蓋住了臉,遮住自己類似牙疼的表情。
宋子諺有樣學樣,也拿手蓋住臉,透過指縫偷看宋嘉禾。
宋嘉禾一拿下手就見他這怪模樣,忍不住就噗嗤一聲樂了,用力捏了捏他的小髮髻:「小傢伙!」說罷牽著他走過去。
望著手拉手走來的稚子幼女,宋銘神色不覺溫和了些側身對旁邊的魏闕道:「小孩子調皮,你擔待下。」
落後一步的宋子諫古銅色的面容上也露出幾分不好意思。魏闕有事尋父親,正好在路上碰到,父親就邀請他回府商議,哪想斜刺里飛出來一個蹴鞠,速度還挺快。幸好魏闕接住了,宋子諫趕緊上前接過他抓在手上的蹴鞠。
魏闕看一眼蹴鞠,又看一眼走來的宋嘉禾。上次接住馬球時就覺勁道不小,這次更明顯,看起來嬌嬌柔柔一個人,哪來這麼大的勁。
宋嘉禾也想到了上一次的意外,這是自己第二次差點砸到他了,她只恨不能飛天遁地,逃之夭夭,那樣就不用面對這窘境了。
向父兄請過安之後,宋嘉禾窘迫地對魏闕福了福身:「對不起,三表哥,我不是故意的。」
宋子諺十分仗義:「三表哥,我姐姐真不是故意的,是我央求姐姐踢穿花飛蝶的。」
宋嘉禾心頭泛暖,沒白疼他!
「就是失敗了。」宋子諺惋惜地嘆了一口氣。
宋嘉禾本就因為羞窘而面帶薄紅,這下子紅暈更甚,試圖挽回一些面子:「這只是個意外!」
宋子諺思考了下,鄭重點頭:「姐姐以前都成功了,這次是意外。」
宋銘和宋子諫臉上出現隱隱笑意,就是魏闕嘴角弧度也上揚了些,語氣頗為溫和:「不要緊。」
如此,宋嘉禾又謝過一回。
宋銘出聲:「外頭熱,別在外面久待。」
宋嘉禾應了一聲。
宋銘便帶著魏闕和宋子諫前往書房。走出一段路后,突然聽見宋子諺興高采烈的歡呼聲:「六姐真厲害!」看樣子是終於踢出穿花飛蝶了。
魏闕輕輕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