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欺人太甚!」河間城二十裡外的營帳里突然傳出一聲暴喝。


  臉色鐵青的庄少游雙手按在桌子上,指骨吐出,怒瞪不遠處的褐衣男子。


  那男子是游素派來討『嫁妝』的使者,木嶺迎著庄少游怒不可遏的視線,依舊笑意融融,完全不將他的憤怒看在眼裡。


  古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眼下他們是挾太子以令大秦。「我家陛下說了,若是十日內沒有收到十萬匹布,那便只好她送一份大禮給將軍了。」木嶺嬉皮笑臉的說著威脅的話,什麼禮大家心中有數,之前那十萬兩黃金,他就是這


  么要走的,誰讓他們家太子爺金貴呢。


  庄少游眉毛都立了起來,目光如劍,恨不能在木嶺身上射出兩個洞來。


  木嶺完全的不以為然,就不信庄少游敢把他怎麼著。再生氣,十萬兩黃金,還不是乖乖的送來了。


  他敷衍的拱了拱手:「女皇陛下的旨意,我已經帶到,恕不奉陪告辭。」說罷,木嶺轉身就走,丁點兒不給面子。那份趾高氣揚,讓背後的庄少游差點咬碎一口白牙。然而縱然恨不得下令將人拖下去碎屍萬段,也只能硬忍下來。殺了木嶺不難,難的是魏閎在他們手裡,他不敢拿魏閎

  的安危冒險。所以庄少游只能咬著呀眼睜睜看著此人囂張離去。


  平復了好一會兒,庄少游轉頭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季恪簡,整了整臉色,拱手道:「這十萬匹綢緞,又要麻煩季兄了。事後,太子必然加倍返還。」


  之前那十萬兩黃金,便是季恪簡代為籌集的。他在冀州人生地不熟,哪能這麼快籌集如此一筆巨款,幸好有季恪簡幫忙,出面向當地望族籌集了十萬兩黃金。


  季家在冀州經營幾十年,威望深重。皇帝派季恪簡參加此次剿匪行動,就是想著有他這地頭蛇在,如虎添翼。季恪簡先是笑了下:「庄兄見外了,為太子分憂是在下該做之事。只是……」季恪簡話鋒一轉,眉頭微皺:「這般逆來順受,只會助長對方氣焰,只怕要不了多久,對方又會


  提出非分之想,這不是辦法。」


  庄少游眉心皺成一團豈能不知此理,對方慾壑難填,只會得寸進尺。可是他也沒有辦法呀,之前交付十萬兩黃金的時候,他經允許派了一人送黃金入城,看了魏閎一面。


  性命倒是暫且無虞,可處境,庄少游嚴令那人不得胡言亂語,傳出去,魏閎一世英名掃地。


  現在,庄少游只想趕緊把魏閎救出來,越快越好。他已經偷偷聯繫上內應,只等合適機會,他們就會營救魏閎。


  只要魏閎安然無恙,再設法拿下游素,魏閎才能找回一絲顏面。


  只不過這些,庄少游都沒有向季恪簡透露一絲口風,蓋因季家與宋家有親,而魏闕是宋家的女婿。雖然不見季家與魏闕如何親近,可難保萬一。


  庄少游輕嘆一聲:「我也知這不是長久之計,然在沒有營救出太子之前,為了確保殿下安全,只能如此。」


  季恪簡也跟著嘆了一聲:「如此,我先去籌集綢緞。」


  「有勞季兄!」庄少游連忙拱手,感激不盡的模樣。


  季恪簡抬手回禮,客套兩句后離開。


  回到營帳,季恪簡便伏案寫信,向當地望族借物。泉文一看十萬匹綢緞,忍不住驚呼一聲,十萬兩黃金送進去才多久,又要十萬匹綢緞,沒完沒了了。泉文眉頭皺成一個疙瘩,萬一要是太子不認賬了,他家少爺不是虧大


  了。


  寫完信,季恪簡裝進信封遞給泉文:「你親自送去。」泉文跟著他十幾年,那些人都認得他。


  見他眉頭緊皺,笑了笑:「還不快去!」


  泉文接過信,沒走,期期艾艾道:「要是萬一這些錢物打了水漂可怎麼辦?」


  季恪簡笑了下:「陛下聖明!」皇帝不會讓他們季家吃虧的,又掃一眼,警告:「再敢說這話,軍法伺候。」


  泉文一個激靈,忙道:「小的再不敢了。」這話被人聽了去,只怕要被認為他們季家對太子不敬。


  雖然這太子的確讓人一言難盡,居然被個女反賊捉回去做了壓寨相公,簡直是開天闢地頭一遭。


  待泉文走後,坐在圈椅上的季恪簡忍不住搖了搖頭,出征前做夢都想不到局面會發展成這模樣。


  其實來之前他也未將游素當做一回事,哪怕她佔了河間,擁有兩萬兵馬。可那些都是倉促之間聚攏起來的流民,一盤散沙。反觀他們,精兵悍將,拿下河間城,不過是時間的問題。可萬萬想不到魏閎立功心切,親自出戰,擒獲游素,自然是首功,可現在的情況是倒了一個個,輕敵的魏閎被游


  素擒獲。


  必勝的局面因為魏閎在他們手上,而變成劣勢。縱然兵多將廣,他們也只敢縮在三十裡外,絲毫不敢亂動,還得受對方威脅予取予求。


  窩囊透了!


  季恪簡往後靠了靠,雙手交握,目露沉思。虧得魏閎還只是太子,還是皇帝被俘,情況更被動。


  遠在京城的皇帝收到八百里加急,會如何看待此事?

  魏家兄弟之間暗潮洶湧,但凡眼明心亮的都有所察覺,尤其是在皇帝賜婚魏閎和宋嘉禾之後,朝堂上氣氛都與之前不同了。


  靖王魏闕倒是人中龍鳳,單論軍事才幹,魏閎遠不如,血淋淋的例子就擺在眼前。


  太子,靖王?季恪簡劍眉微擰,季家已為世襲罔替國公府,看似富貴已極致,無可再爭。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當今感念季家歸順,厚待季家,下一任皇帝卻未必。手握實權的國公府


  與徒有其名的國公府,地位天差地別。


  季恪簡眉頭擰的更緊,他看的出來,魏閎因宋家之故對他有防備。輕輕一敲手背,倒也不用那麼著急押注,且等此事出了結果再說。


  京城之內,魏閎被俘一事尚未宣揚開,只不過河間戰事不利的消息倒是瞞不住了。


  點兵點將這麼大的事,哪裡能瞞得住人。皇帝下令魏闕帶五萬神策軍前往河間平亂,只有大勝,摧枯拉朽的勝利才能挽回朝廷在河間一帶丟掉的顏面。


  事態緊急,皇帝只給了魏闕兩天的時間做準備,第三天大軍就要開撥。


  魏闕萬分抱歉的捎來口訊,向宋嘉禾道歉,不能陪她出去散心了。


  聞訊的宋嘉禾不免擔心,他不只得到魏闕要出征的消息,還被告知,宋子諫也要通往。


  一個是未婚夫,一個是兄長,宋嘉禾豈能不擔心,雖然兩人之前的戰役都安然無恙歸來,可那過去的事。


  惴惴不安的宋嘉禾去了一趟溫安院,出來后她就命人套了馬車,前去皇覺寺求了平安符。許是因為出征的緣故,皇覺寺里頗為熱鬧。


  拿著好不容易求來的平安符,宋嘉禾一顆心不由安定不少,就是這麼迷信!


  行至靖王府和承恩公府的岔路口,馬車停了下來。


  「你將平安符送去王府。」宋嘉禾對青畫道。


  青畫應了一聲,伸手就來接,卻見宋嘉禾突然收回手。


  宋嘉禾咬了咬唇,望一眼外面天色,日頭還沒下山:「去靖王府!」她還是自己送過去的,這樣才有誠意。


  青畫張了張嘴,還真是女大不中留,又想待會兒王爺見了她家姑娘必然喜出望外。


  快到靖王府時,宋嘉禾才想起一個問題,萬一魏闕不在府里呢,他這麼忙,很有可能不在的。


  宋嘉禾低頭看著手裡的平安符,也在就不在吧,反正他東西送到就行。


  關峒正送了幾位武將離開,一回頭就見路口拐出一輛熟悉的馬車,定睛一看,喜上眉梢,趕緊找來一門房:「快去通知王爺,六姑娘來了。」


  門房得令,一溜煙躥進門。


  關峒熱情洋溢的迎上去,就是六姑娘不來,只怕王爺離京前也會抽空過去一趟。眼下六姑娘親自過來,王爺還不得高興壞了。


  「六姑娘好!」關峒笑容滿面。


  宋嘉禾也笑了笑:「三表哥在嗎?」


  「在的。」關峒道。


  「三表哥忙嗎?」


  當然是不忙的,就算忙也必須不忙。關峒笑眯眯道:「姑娘來的正巧,客人們剛走,王爺正空著。」


  宋嘉禾想不會打擾他的正事,那就好。


  關峒迎著宋嘉禾去客廳,路上,宋嘉禾問他:「三表哥行禮準備好了嗎?」


  關峒道:「姑娘放心,都備妥當了。」


  宋嘉禾又問了兩句,正說著話的關峒突然咧嘴一笑:「王爺來了。」


  抬頭一看,就見一身朝服的魏闕大步而來,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歡喜。


  關峒朝宋嘉禾行了一禮,十分知趣的告退:「屬下讓人去備膳。」


  備膳,宋嘉禾愣了下,她沒打算留下用膳啊,可是關峒早已走遠,只留下一個背影。闊步走來的魏闕勾了勾嘴角,第一次發現關峒如此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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