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掛滿紅綢喜氣洋洋的喜堂內,漸漸起了煙霧,門窗上起了火星。
一個個穿著富貴,打扮華麗的客人哭做一團,有一些禁不住恐懼開始不顧形象的哭泣咒罵,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越是有權有勢的越害怕死亡。
「都是魏廷,這個殺千刀的。」一位滿頭珠翠的婦人突然沖向角落裡的尚氏和魏建,要不是魏廷,她怎麼會輪到這般地步。尚氏和魏建忍不住在她扭曲的面容下往後退了退,幸好御林軍盡忠職守的地擋下了那個婦人,再怎麼說都是皇室中人,就算有罪,也要等皇帝定。雖然皇帝現在生死未卜
,然刻在骨血里的教導讓他們也不敢懈怠。
驚懼交加的尚氏還不來及鬆一口氣,就見更多人衝過來,一個個咬牙切齒,似乎想活生生咬下他們的肉。
尚氏駭然失色。
「抓著他們要挾肅郡王放我們出去。」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登時衝過來的人更多。
幾個御林軍不敵,很快就被他們衝散開。
抓住尚氏和魏建之後,便有人朝著外頭大聲嚷嚷:「不想肅郡王妃和成郡王有個三長兩短,趕緊住手。」
外頭毫無反應,裹著火油的箭矢繼續密密麻麻地飛過來。
生怕外頭人聽不見,好幾個人自發幫著一塊喊,可喊得嗓子眼都啞了,都不見有一點作用。
尚氏和魏建臉色蒼白,抖如糠篩,不祥預感成真,難道魏廷放棄他們了。
裡頭的人也反應過來了,明知道兩人在裡面,外頭還是箭雨不斷,想把他們燒死在裡面,顯然壓根不在乎這兩人的性命,是他們自欺欺人。
好不容易生出的希望破滅,痛苦聲驟然響起,還有好幾個婦人一邊痛哭流涕,一邊撲到尚氏身上,又踢又撓。
有一就有二,越來越多的蜂擁而上,泄憤一般對二人拳打腳踢。
「不要,救命。」呼救聲很快就湮滅在混亂中。
庄氏縮在角落裡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
她想高喊,蠢貨,一群蠢貨,你們都被騙了,騙了,罪魁禍首是魏閎,是魏閎!
他總算明白,魏閎為什麼處心積慮的要把皇帝哄到這兒來,怪不得他跑得那麼塊,原來他要把他們都燒死在這兒,包括他。
魏闕再厲害也是肉體凡胎,衝出去就是萬箭穿心,留在這兒就得被燒成黑炭,也許不等燒死,就被熏死了。
呵呵呵呵,庄氏神經質地笑起來,她也要死了。到時候魏閎還能對著她的屍體掉幾滴眼淚,也許還能追封她一個皇后,皇后,多風光啊!
笑著笑著庄氏劇烈咳嗽起來,眼睛被熏得又酸又漲,眼淚不斷往下掉。
「靖王,這可怎麼辦,您一定有辦法的。」還有一些人把希望放在了魏闕身上,看著他的目光就像沙漠中的旅人看著綠洲。
魏闕無奈苦笑,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宋嘉禾拿濕帕子捂著嘴,看著越來越咄咄逼人的人群,眉頭皺緊了。
「六姐,我害怕。」宋嘉淇抱著宋嘉禾的胳膊,忍不住輕輕啜泣起來。
「別怕,援兵馬上會來的。」宋嘉禾輕聲安撫宋嘉淇,隔著帕子透出來的聲音有點悶:「別哭,擔心岔氣。」這種環境下一岔氣,人就喘不過氣來了。
魏說闕過援兵回來,她就相信回來。
聽見她的聲音,魏闕偏頭看了看她,眼底含著淡淡的笑意,見她面色不好,知道她難受。
望了望已經慢慢燒起來的門,人也該到了,再不來,他只能闖出去,苦肉計再苦也不能把人給搭上了。
恰在此時,圍著魏闕的人群里一個女人斜刺里撲向毫無防備的宋嘉禾。剛一起勢,就被魏闕擋下。與此同時,一人從魏闕背後突襲,竟然是聲東擊西。
「後面!」宋嘉禾驚呼,直到那人被魏闕反手提刀劈退,宋嘉禾才覺得自己的心跳重新跳動起來。
她兩腿有些發軟,就著宋嘉淇的手才勉力站穩了。
偷襲不成,那兩個死士一前一後咬舌自盡,和之前幾名刺客一般,絕不留口被審問。
「有人來接我們了。」人群里突然爆發出一道喜極而泣的聲音。
幾近絕望崩潰的人們不約而同的看著大門,他們聽見刀劍交加的擊打聲,還有慘烈的尖叫。
這些聲音漸漸激烈,又越來越低。
緊接著是水潑在燃燒的木頭上,發出「嗤嗤嗤」的聲音。
「我們有救了!」一張張灰頭土臉的面上散發著由衷的喜悅。
一身鎧甲的婁金如同天神一般出現在中眾人面前。
「快送陛下回宮。」李公公尖銳的嗓音響起來,陛下呼吸越來越微弱了。
魏闕也不耽擱,立刻命人將皇帝抬起來,呼啦啦的人群涌過來,想和皇帝一塊走,跟皇帝在一塊一定是最安全的。
婁金擰眉,外頭還亂的很,這麼多人走在一塊,還得分出兵力和時間照顧他們,到時候耽擱了皇帝的傷勢,免不得要被人做文章。
「諸位稍安勿躁,此刻外頭形勢不妙,諸位出去恐怕會被殃及,眾將士要保護陛下,不敢耽擱,恐不能妥善照顧各位。
還請各位暫且留在此刻,本王會派重兵保護,等風波結束,在護送各位回府。」
魏闕一番話軟中帶硬。
「誰敢耽擱陛下回宮。」李公公厲喝一聲,某種程度上,他比任何人都在乎皇帝的性命,皇帝在,他就是威風凜凜的大總管,皇帝駕崩了,他算個球。
無人敢攤上這樣的大罪,且火勢已經熄滅,可到底還有些不滿和驚恐。
現下也沒人有時間考慮他們的心情了,李公公催命似的催著趕緊走。
落在後頭的魏闕臨走前,抱歉的看了一眼宋嘉禾。
「萬事以陛下為重,我們在這稍等一下也無妨。」宋嘉禾對他笑了笑。
本就有些不忿的人聞言,訕訕的摸了摸臉。以宋嘉禾身份都不要求離開,他們還有什麼可抱怨的。
再說了,世人都知靖王愛重她,有她在這,他們頓覺放心不少。
魏闕對她點了點頭,旋即大步離開。
姜寨帶著手下與皇帝帶來的御林軍激戰,憑著人數優勢,將御林軍節節敗退,他也趁機拿起鐮刀收割敵對黨派的朝臣。
此時此刻,魏閎站在慶郡王府最高的山頂涼亭上,整個慶郡王府都在他的俯瞰之下。
望著不遠處的滾滾濃煙,魏閎臉上含著淺淺愉悅的笑容,燒吧,殺吧,都死得乾乾淨淨了才好。
這會兒,魏廷已經上了黃泉路,就是不知他的好父皇與魏闕如何了。烈火焚身之痛,就是他送給他們的大禮。一瞬間他想起了也在喜堂內的魏聞。
魏閎笑容凝滯了一瞬:「天家無骨肉,九弟,下輩子莫要再做皇家人。」
「殿下,您看!」
循聲一看,魏閎看見了街道上密密麻麻猶如蝗蟲一般的士兵,看清旗幟之後,魏閎臉色鐵青,雙手緊緊抓住扶欄。
他死死盯著街道,莊家人,莊家人在哪?援兵都來了,他們在幹嘛。
慶郡王府內一邊倒的局勢在第三方勢力加入之後,瞬間我那個另一個方向傾倒。
就連遠處的濃煙也消散了。
魏閎赤紅著一雙眼,派出去打探的人還沒回來,父皇死了嗎?魏闕死了嗎?那個屋子裡關著魏家所有成年的皇子,只要都死了,他就贏了。
「殿下,您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護衛焦聲催促。
魏閎不甘的望著喜堂的方向,咬著牙往山下走:「走。」行動之前,他就準備好了退路以防萬一,山坡里有一條地道可離開慶郡王府。
江山初定,部分勢力對魏家的態度模稜兩可,魏家強,他們就臣服,魏家弱,他們便桀驁。
他過去后,那群人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造反,到時候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大哥這麼急,要去哪兒?」魏闕似笑非笑的出現在魏閎面前。魏閎的臉登時變成灰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