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chapter 178迷霧（06）
●═══════════════●貴族的復興系列●═════════════●
晚上6點鐘,開始陸陸續續有客人光臨怡馨會所,郭曉晶再一次把尹冬給她的腕錶小心翼翼地帶好。那可不是一隻普通的腕錶，那是一隻兼備了錄音和攝像功能的腕錶。自打被送回怡馨會所后她便開始試戴這個表了,一開始用的時候因為太緊張也因為不熟悉都沒能拍到連續完整的畫面也沒能錄到有價值的錄音,今天才用得熟練些了。
郭曉晶一邊帶好腕錶一邊暗暗發誓,今晚一定要拍到一些完整連續的畫面，還有一定要錄到有價值的錄音。然而她剛剛在心裡發完誓,就有兩個穿黑西裝的人擅自闖進她的房間。
「香香,今晚你不要工作了,老闆要見你！」黑西裝中的一個面無表情地對郭曉晶說道。
「老……板？哪個……老闆？」郭曉晶結結巴巴地問，她以為自己卧底的身份被發現了,緊張得不行。雖說她已經做好了粉身碎骨的準備,可是事到臨頭她仍然無法克服牢牢鑲嵌在人性本能中的恐懼。
「怡馨會所一共就只有一個老闆，你說哪個老闆？」黑西裝中的另一個有點不耐煩地說。
「你們是說大……大老闆要……要見我？」一聽說是杜鴻宇要見自己，郭曉晶越發地緊張起來。自從那晚被杜鴻宇蹂躪過之後，她就再沒見過杜鴻宇。她雖然並不想見他也不願意見他，但她也知道他絕不是那種想見就能見到的人。
她曾親眼目睹了會所里不少的姐妹為能看一眼杜鴻宇或是為爭取到一個跟杜鴻宇擦肩而過的機會而幾天幾夜都不合眼，因為杜鴻宇偶爾會來怡馨會所走走，她們怕他會在自己睡覺的時候來，所以一旦聽到杜鴻宇可能會來的風聲她們便會連續守候幾天幾夜。儘管杜鴻宇每次來怡馨會所都不跟任何人講話，還儘管他從來不公開承認他的老闆身份，但是那些被他或利誘或強迫或以毒癮控制出賣性*服務給客人從而為他謀取暴利的女孩子們還是把他看做是她們心目中的「神」，她們在地獄里絕望地等待著「神」的垂憐與眷顧，絕望地盼望著有一天「神」能用他的「翻雲覆雨手」撫摸她們那破爛不堪的命運，使她們獲得新生。就算他不願垂憐也不願眷顧她們，就算他不肯用他的「翻雲覆雨手」撫摸她們那破爛不堪的命運，但只要他能不經意地瞥她們一眼她們也能夠幸福上一年半載的。
對於那些幾乎喪失了一切的女孩子而言，杜鴻宇是她們僅余的幻想和希望，他在提供給她們物質毒品的同時還提供給她們精神鴉片，她們是在靠著他活下去，她們在恐懼中瘋狂地愛著他，視他如命。
不過，她郭曉晶可跟那些女孩子不一樣，她一點兒也不愛杜鴻宇，她只恨他，且恨得痛徹骨髓！然而儘管如此，她還是能夠理解會所里的姐妹們對杜鴻宇近乎瘋狂的愛，因為她跟她們一樣在地獄中苟延殘喘，她了解絕望的滋味，了解那種無邊無際的痛苦，她知道她們如此痴迷的愛上無情踐踏了自己生命尊嚴的人並非因為她們不知好歹，而只是因為未經錘鍊與教化的人心原本就是輕賤的，如果恰好再遇到只有靠輕賤才能生存的土壤，便只有賤活而已。她雖然沒有跟著她們一起輕賤下去，但她也明白她骨子裡的那點固執的清高只會讓身處地獄的她生不如死而已！可儘管生不如死，她還是不願意像會所里的姐妹們那樣愛上杜鴻宇！
如今她唯一能夠掌握的也只有自己的心了，她若連自己的心也放棄了，那麼她真的就成了輕賤的人了！早知道到底要成為輕賤的人，她當初又何必要苦苦支撐著過那種艱難的自食其力的日子？早輕賤的話日子早變得容易了！既然當初沒有輕賤，為自食其力而吃盡了人生的苦，事到如今就更要堅持住了，不然的話人生中僅有的還能夠讓她感到引以為傲的東西也都要付之東流了！那是她人生中最有價值的部分，她不會放棄，必得要守護。所以，她只看著姐妹們愛杜鴻宇，並理解她們對他的愛，但她自己卻始終堅持恨著他！
然而，無論她對杜鴻宇的心情是怎樣的，也無論她想不想見或是願不願見杜鴻宇，杜鴻宇主動提出要見她都是一件非比尋常的事，這讓她無法不胡思亂想。她想杜鴻宇一定是從什麼地方或是什麼人那裡得知了她給警方做卧底的事，除此之外她想不出杜鴻宇還能有什麼要見她的理由！想到這裡她的臉色不禁變得慘白，額角瞬間滲出許多細密的汗珠來，她倒是不擔心自己這身臭皮囊，但是她卻不能不擔心弟弟郭曉亮的安危。
「你們是不是搞錯了？老闆怎麼會想見我呢？」郭曉晶強忍著心中的不安，故作鎮靜地問道。
「沒錯，就是老闆要見你！你應該高興！多少人想見老闆都見不著呢！你乖巧一點，只要把老闆哄開心了，只會有你的好日子過！另外韓助理特別吩咐讓你別緊張，他說老闆只是想跟你談談心，不會對你怎麼樣的。」黑西裝中的一個做了更詳細一點的說明。
「哦，我不緊張。」郭曉晶嘴上說不緊張，但心裡還是很緊張。她猶豫著要不要以上洗手間為借口把手腕上腕錶摘下來丟進馬桶，然而正當她如此猶豫的時候那倆個穿黑西裝的人一邊一個架住她的胳膊，將她帶出了房間，她知道現在再要摘掉手錶已經來不及了，因為那兩個在架她胳膊的時候有可能已經看到她的手錶了，如果她此時把手錶摘了，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倆？於是她只好把眼一閉心一橫跟著他們走了。
直到被那兩個人帶上一輛黑色的奧迪車后，郭曉晶的心情才漸漸放鬆了一點。因為她發現上車后那兩個穿黑色西裝的傢伙便開始一邊玩手機一邊輕鬆地彼此說笑，那種氛圍根本不是押送一個卧底該有的氛圍。她不禁暗暗地想，別是自己因為太緊張而誤判了形勢！於是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反覆告誡自己要冷靜，要像尹冬關照的那樣——要放鬆，不能緊張，因為越緊張反而越容易露出馬腳。她還一再暗暗地安慰自己說，就算自己卧底的身份被發現了，曉亮也不會有事的，因為尹隊長會保護曉亮的，他親口承諾過有他在就會有曉亮在，所以她完全不必為弟弟的安全擔憂，這樣就不會自亂陣腳。這樣一想，她緊張的心情慢慢平復了下來，人也比先前鎮定了許多。
由於從怡馨會所到西山別墅的路程很長，在路上有足夠的時間做好心理準備與心理防禦，所以在被帶到西山別墅時，郭曉晶已然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到了一個全新的頻道上，她做好了應對一切變化的準備。
當郭曉晶再次被帶到那扇深色的底漆、刻有金色的浮雕花紋華麗而又貴氣十足的門前時，她的情緒情不自禁地激動起來。她無法不激動，她苦苦經營了許多年的清白的人生在這扇門的後面被徹底摧毀，她和最親愛的弟弟被這扇門生生隔開，思念卻不能相見！她恨這扇門！更恨門裡的人！她的身體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眼淚漸漸盈出了眼眶，她不禁在心裡暗暗發誓——就算粉身碎骨也要讓門裡的人受到正義的審判！
「老闆，人帶到了！」她聽見一個穿黑色西裝的人隔著門報告道。
門裡並未像她料想的那樣傳出類似「把她帶進來吧！」這樣的吩咐來，門裡很安靜，一點聲音也沒有。
「老闆，人帶到了！」穿黑色西裝的人又報告了一遍。
郭曉晶這才聽見門裡響起了腳步聲，腳步聲由遠及近，郭曉晶連忙伸手擦了擦眼淚。腳步聲到達門口的時候停了下來，隨即門開了，郭曉晶意外地發現來開門的人竟然是杜鴻宇本人。
「杜總您好！」郭曉晶強忍恨意問候道。
杜鴻宇用柔和的目光看了看郭曉晶，說道：「請進來吧！」然後沖著那兩個穿黑色西裝的人輕輕揚了揚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於是那兩個人立刻轉身離開了。
「請問您找我來有什麼事嗎？」郭曉晶並沒有立刻進門，而是站在門口問道。
「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就是想跟你談談，有一些心裡話想要對你說！你先進來吧，進來才能好好說話。」杜鴻宇態度平和地回答，隨後側了側身，把門口讓了出來。
郭曉晶只好走進了杜鴻宇的房間，見郭曉晶進來了，杜鴻宇隨手帶上了房門。
「不好意思，大晚上的讓你跑了這麼遠的路，辛苦你了！」杜鴻宇很客氣說道，他的客氣讓她很不適應，並且有些意外。
「我是您的人，隨叫隨到是應該的。」她回答，故意做出很溫順的樣子。
「請隨便找個地方坐吧！我去給你弄點喝的，你想喝什麼？」杜鴻宇一改從前橫行的做派，不但言語客氣，且態度溫和。
「不用了，您想說什麼就說吧。」郭曉晶回道。
「我要說的話不是一兩句就能說得完的，所以你最好還是一邊坐著喝東西一邊慢慢聽我說！喝杯熱牛奶怎麼樣？晚上喝杯熱牛奶對健康有好處！」杜鴻宇溫和地建議道。
「那就聽您的吧，您讓我喝什麼我就喝什麼好了。」郭曉晶回答，然後低著頭走到沙發邊坐了下來。
杜鴻宇看了看她，沒再說什麼，隨即轉身去吧台那裡熱牛奶去了。郭曉晶則趁機按下了手錶上調指針的按鈕，其實那是拍攝和錄音同步控制按鈕。
過了一會兒，杜鴻宇端著一杯熱牛奶回來了。
「你很怕我是不是？」杜鴻宇一邊把牛奶放到郭曉晶面前的茶几上一邊問道。
郭曉晶抬眼看了看杜鴻宇，什麼話也沒說。
「喝吧！牛奶要趁熱喝才好喝！」杜鴻宇指了指茶几上的牛奶說道，並在郭曉晶的對面坐了下來。
「謝謝！」郭曉晶一邊說謝謝一邊伸手端起那杯牛奶。
「你的手錶很漂亮啊，我還從沒見過這個款式的表呢，哪裡來的？」就在郭曉晶伸手端牛奶的時候，杜鴻宇看見了她手腕上的手錶，並且對手錶表示出了濃厚的興趣。
聽了杜鴻宇這話，郭曉晶不禁嚇了一跳，她的手腕情不自禁地一抖，牛奶差點沒灑出來。她不知道杜鴻宇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故而不免有些緊張。不過她雖一時有些慌神，但幸好在來的路上做了充分的心理準備，所以便迅速做出了一系列的反應，她忙把牛奶放回原處，緊接著用顫抖的手慌慌張張地摘下手錶放到茶几上，然後臉色蒼白地望著杜鴻宇說道：「這塊手錶是客人送給我的，對不起，杜總，我不該私藏客人的禮物，我現在就把這塊表上交，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我這一次吧！以後我再也不敢做這樣的事了!」郭曉晶苦苦哀求杜鴻宇道，並故意做出驚恐萬分的樣子以轉移杜鴻宇對手錶本身的注意力。
「你看你嚇的！我就是隨便問問，既然是客人送給你的，那它就是你的！你幹嘛要上交啊！一塊手錶而已，我哪裡是那麼小氣的人！來，把表拿回去！」杜鴻宇一邊說一邊拿起那塊手錶遞到郭曉晶手裡。
郭曉晶故意做出想接有不敢接的樣子。
「怎麼，還讓我親手給你帶上嗎？也好，我欠你了太多，給你帶一次手錶算得了什麼呢！來，我給你帶！」杜鴻宇一邊說一邊抓過郭曉晶的手腕要親自給郭曉晶帶手錶。
「不用了，杜總！我自己來好了，我自己來！」郭曉晶見狀忙把自己的手腕從杜鴻宇的手裡抽了出來，然後迅速從杜鴻宇的手裡接過手錶重新戴上。
「郭曉晶，我為以前對你做過的那些事道歉！是我對不起你！我希望你能夠原諒我！我知道我讓你受到了很大的傷害，無論我給你多少補償恐怕都抹不平你心裡的傷痕。不過，我還是會盡量彌補！只要你答應不計前嫌，我一定讓你離開怡心會所，讓你跟你的弟弟重新團聚，我還會讓你們姐弟從此過上富足的生活！以前的事，就請你都忘了吧，好嗎？」
「您綁架我、□我、強行給我注射毒品，還強迫我賣淫……你是說讓我把所有這些事都忘了嗎？」郭曉晶用平靜的語氣說道，說完重新端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
「我知道我罪大惡極，我也知道我罪無可赦，我現在真的很後悔，如果時間可以倒流，那些事情我一件都不會再做了！我說的都是真的！」杜鴻宇帶著痛悔不已的神情辯解道。
「您剛剛說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么？」郭曉晶神情恍惚地問，眼淚情不自禁地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我知道你一定恨死我了！」杜鴻宇緊鎖著眉頭說。
「不！我不恨您！恰恰相反，我很愛您，我跟會所里其他的姐妹們一樣，愛您都快愛得發瘋了。」郭曉晶一字一頓地回答。
「你說什麼？」杜鴻宇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望著郭曉晶問。
「怎麼，您不相信我會愛上您嗎？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我想我大概是得了那種病了！所以，求求您讓我留在怡馨會所把，我不想離開，我怕一旦離開怡馨會所就再也見不到您了！那樣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郭曉晶用一雙淚眼望著杜鴻宇說道。
聽了郭曉晶的話杜鴻宇不禁目瞪口呆，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可是留下來又能怎樣呢？你跟我之間不可能有什麼的，你知道嗎？我就要訂婚了，我已經有了心愛的女人了！這輩子除了她我不會再愛別人了！」呆愣了半晌之後，杜鴻宇終於開口說道。
「我不求您愛我！我只求你讓我留在您的王國里並允許我偷偷地愛你就可以了！」
「對不起，郭曉晶！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你應該恨我的！你有權利恨我的！」
「不！我不恨您！我愛您！請您別趕我走！」
「我不是非要趕你走！我是希望你能夠原諒我對你犯下的錯誤！」
「不需要原諒，因為我感謝您當初犯下的那些錯誤，如果不是那些錯誤，我也不會有機會到您的身邊。」
「郭曉晶！你別這樣，你這樣讓我感到可怕！我現在是真心跟你懺悔！我想說，除了愛情，你想要什麼補償都可以，我一定會盡量滿足你的要求的！」
「讓我留在怡馨會所就是滿足我的要求了。」
「那你不想見你弟弟了？」
「暫時不想！」
「那好吧！既然你願意留下來那就留下來好了！我不妨告訴你，那些毒品和□生意我們也做不了多久了，因為我不想再做下去了，我想轉行做正當生意！以後等我們轉行做正當生意了，你也可以讓你弟弟過來一起工作，我一定給他最豐厚的報酬！不過，我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所以那些生意恐怕暫時還要做一段時間！不過你什麼都不用做，只留在怡心會所就好。」
「不，我要跟姐妹們一起做事！既然你現在要用錢，那我們就努力幫你賺錢，姐妹們都是心甘情願為你做事的，我也是！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郭曉晶……就算你這樣我也不會感激你的！」
「我不求您的感激！我願意的！」
「……那隨你的便吧，你高興怎樣就怎樣好了。」
「真的？您說話算話？不會反悔？」
「我說話算話，絕不反悔！」
「謝謝您，杜總！」郭曉晶眼含熱淚感激涕零地說。
「是我要謝謝你！」
「那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了！不過，還是把牛奶喝完了再走吧！」
郭曉晶二話沒說，一口氣喝光了杯子里剩下的牛奶。
「那杜總，沒什麼事的話我就走了。」郭曉晶一邊把空杯子放回到茶几上一邊說道。
「好啊！你先出去吧，我會打電話讓他們送你回去的。」杜鴻宇回道。
郭曉晶看了看杜鴻宇，沒再說什麼，起身徑自往門口走去。就在她拉開房門的一剎那，她忽然聽到杜鴻宇在她的身後說道：「郭曉晶，對不起！希望你別恨我！但是也別愛我！」
郭曉晶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走出了杜鴻宇的房間。
見房門在郭曉晶的身後關上了，杜鴻宇不禁神情恍惚地癱坐在沙發里，望著金光閃閃的房門發起痴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