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淳于祈上前先給老太太規規矩矩的拜壽,隨後跟來的兩名小廝奉上了他的壽禮。白玉靈芝玉如意,石榴石做成的石榴樹盆景,通體無暇的白玉觀世音菩薩等,淳于祈的這份壽禮每一樣都極貴重,老太太見了,只笑的合不攏嘴,忙讓丫鬟收了,隨後又
讓淳于祈快起來。周邊的眾位夫人見了,便紛紛的稱讚老太太有這樣好的一個孫女婿。至於那些年輕的姑娘家,望著淳于祈霞姿月韻的氣質,只心中暗暗的想著,這樣出眾的一個人物,怎
么偏生就已經定下了親事了呢?不過隨後她們看到站在旁側的李惟元,個個心裡又都想著,聽說那位淳于世子今科殿試也只是個榜眼罷了,但這個可是殿元呢。且論相貌,李惟元冷峻清朗,人中龍鳳,
絕不輸淳于祈的,於是一眾名門閨秀的目光便都有意無意的瞟著李惟元所在的那個方向。趙淑寧今兒也隨同父母一塊兒來給老太太賀壽來了。現下見著李惟元正是那日她在漱妝閣看到的那個青年,面上不由的便飛上了兩片紅暈。目光更不時的就望這邊溜一眼
,隨後又快速的離開。自那日趙淑寧回來說了那個青年,趙侍郎遣人去查探了一番之後,趙夫人也曉得那個人就是李惟元,但可惜一直沒見著李惟元真人,只聽自家夫君說起過是個人中龍鳳的人物,今兒好不容易的見著了,趙夫人當下就下死眼的盯著李惟元看了好一會,然後心中暗暗的想著,寧兒眼光確實不俗的。這樣一個相貌氣質皆出眾的青年,難怪寧兒
一見便不能忘了。
又轉頭見自家女兒低著頭,紅著臉,羞羞怯怯的模樣,可偏生又忍不住,不時的就會偷眼快速的溜李惟元一眼,趙夫人見了,掌不住的就笑了。隨後她想了想,索性便是攜了趙淑寧的手,一徑走到了老太太這裡來,未語先笑,隨後恭維著:「老太太,您可是個福氣極大的人呢。這樣嬌柔的孫女兒,這樣相貌雋秀的
孫女婿,還有這樣才學高氣質出眾的孫兒,誰不艷羨您呢?」誰不喜歡聽人說恭維話呢?老太太自然也是喜歡的。當下她面上堆滿了笑,同趙夫人寒暄著,又忙叫丫鬟快掇了兩把椅子來請趙夫人和趙姑娘坐。趙夫人也沒有推辭,拉
著紅暈滿面的趙淑寧坐了。自然老太太也好好的瞧了趙淑寧幾眼,讚歎著她生的秀麗嫻雅之類的。李令婉這時則是坐在老太太旁邊,只管眼觀鼻,鼻觀心,再不抬頭。淳于祈原還想著能和李令婉說上兩句話,但看著她現如今泥胎木塑的模樣,竟是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心中未免就有些失望。
目光瞥了一眼旁側的李惟元,淳于祈心中也深知,只怕李令婉心中是畏懼著李惟元的。也不曉得李惟元回來的這幾日有沒有因著她和自己已經定親的事為難過李令婉……
想到這裡,淳于祈就微擰了一雙長眉。
真是恨不能現下就將李令婉娶回去,讓她往後再不見李惟元的好。世安堂這裡看戲的多是女眷,雖則淳于祈和李惟元也都做到了目不斜視,但畢竟也不好多待。當下李惟元率先開口向老太太請辭,淳于祈隨後只得也開口請辭。老太太也
曉得讓他們兩個一直在這裡於規矩不合,便應下了。又囑咐李惟元要好好的招待淳于祈,李惟元垂首斂眉的應承下來了。只是他剛轉身要走的時候,忽然就聽得趙夫人在笑道:「李大人,前兩日工部尚書錢大人來敝宅做客,席間同我家老爺說起,前些日子你那道有關疏浚太湖下游水道的奏疏可是得皇上當殿誇讚,又說這些日子你隨同他去往江蘇等地疏通下遊河道,表現極是不俗,是個極有才幹的人。他可是對你極力誇讚的,說你精敏強幹,乃是個四應之才
,回來之後他便直接去找皇上要人了,將你從翰林院給調任到了工部來。李大人,有錢大人這般看重你,往後你前程似錦啊。」
李惟元對她行禮,語聲淡淡:「錢大人謬讚,在下惶恐。」趙夫人就又笑著看了趙淑寧一眼,隨後又看向李惟元笑道:「這是小女。打從前些日子她在漱妝閣見過李大人一面,回去便同我和老爺說李大人是個人才,他日必然顯貴的
。現下看來我這女兒眼光倒是看得極準的,李大人現下可不就開始要顯貴了么?」
又笑著輕推了趙淑寧一下:「你同李大人也算得上是相識過的了,現下李大人在這裡,你也不去同他打聲招呼,說句話兒?」趙淑寧被她這一推,又這樣一說,面上簡直紅的就要滴出血來一般。可眾人的目光都又望著,沒奈何,她只能起身站了起來,垂著頭,對著李惟元矮身屈膝行了個禮,輕
聲的說了一句:「見過李公子。」
李惟元拱手回禮,神情淡然,語聲更淡:「見過趙姑娘。」
趙夫人的這意思可真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但趙夫人顯然也是故意這樣做的。方才自打淳于祈和李惟元一進來,各位夫人和閨秀的目光都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上呢。淳于祈是已經同李令婉定下了親事了,但李惟元可還沒有畢過姻事的。他又這樣的年少得志,身居工部郎中,又相貌生的俊美,可算得上是個極出眾的人才了。想必許多夫人心中都悄悄的打起了想讓他做自家女婿的主意
吧?為免旁人會捷足先登,所以趙夫人索性便先在老太太面前露了這個口風出來。大家都是聰明人,若非趙夫人對李惟元無意,又怎麼忽然的攜了女兒湊到老太太這裡來恭維,又和李惟元攀談,末了還說自家女兒和李惟元是見過的,要自家女兒去和李
惟元說話?在座的家中有適嫁之齡女兒的夫人心中盡皆惋惜,想著李惟元這樣好的一個人物,偏生叫那趙夫人給搶先了呢。但趙家家世也顯赫的,在座的也有許多人比不上,還能怎
么爭?
至於老太太先是驚訝,過後反應過來簡直是笑的面上的皺紋褶子一道道的都出來了。孫女兒嫁了永歡侯世子,若孫子再娶了這個趙淑寧,李家想不興盛都難。因著這,她同趙夫人說話的時候都是滿面笑意的。又說趙淑寧生的好一副相貌,一見就招人疼的
,自己又是第一次見她,就叫了雙紅過來,說是自己有一對累絲金鳳簪子,快去尋了來給趙姑娘。
雙紅答應著去了,片刻之後手中就捧了一隻錦匣子過來。打開了看時,就見裡面放著一對累絲金鳳簪子。
這簪子卻也做的精巧。三根細細薄薄的鳳尾蜿蜒而上,鳳頭兩側的眼珠子都是用紅寶石做的,至鳳嘴那裡又銜了一串流蘇下來,日光下看來,當真是璀璨耀人。
老太太讓雙紅將這錦匣子遞給了趙淑寧,慈祥和藹的同她說著:「好孩子,這對累絲金鳳簪子是我前些日子剛得的,還沒上過頭,現如今就給了你吧。」老太太的這意思也就很明顯了。畢竟先前怎麼沒見她要給趙淑寧這對累絲金鳳簪子,可一聽趙夫人說了那番話出來,立時就巴巴兒的讓丫鬟尋了這對累絲金鳳簪子出來給
趙淑寧?
當下趙淑寧紅著一張臉,沒有接,反倒是先回頭看了趙夫人一眼。
趙夫人就笑道:「傻孩子,老太太賞你的簪子,還不快接了?往後戴了來給老太太看,也讓老太太看著心中歡喜。」
趙淑寧這才對著老太太矮身屈膝行了個禮,隨後伸雙手接過了雙紅手裡的錦盒子來。一顆心更是如同小鹿亂撞一般,越發沒個靜下來的時候了。
淳于祈在旁邊冷眼看著這一切,面上笑意淺淡,未入眼底。
若李惟元做了李家的乘龍快婿,往後想要動他就有些難度了。
至於當事人李惟元則是始終面色淡淡,仿似他壓根就沒有聽出來這事與自己有關一般。他唯一關心的只是李令婉對這事的態度……
而很顯然,李令婉對這件事的態度表現的怒不可遏。
李惟元什麼時候同趙淑寧見過?她怎麼一點兒都不知道?而且聽老太太和趙夫人的這意思,是想要撮合李惟元和趙淑寧?若到時他們真的定下了這門親事,而自己也已經和淳于祈定下了親事,那她和李惟元是否真的是有緣無分了?還是說到時李惟元會和趙淑寧成親,自己只是他金屋藏嬌的
一個存在?
不,不,若果真那樣,她是絕不會再和李惟元在一起的。李令婉心中時而悲憤,時而又覺得悲痛,到最後眼眶都有些發熱了。為防旁人瞧出她的異常來,她忙死死的忍住了,又忙低下了頭去,雙手無意識的弄著自己腰間戴著的
那隻香囊。李惟元對她是極了解的,一見她這樣,便曉得她必然是多想了。只是現在人多,眾目睽睽之下他也沒法子拉了她過來同她解釋這事,只能等待會兒席散了,送走了賓客再
來同她解釋了。
所以他望了垂著頭生悶氣的李令婉一眼之後,就開口同趙夫人客氣作辭,轉身出了世安堂。淳于祈隨後也同趙夫人客氣作辭,亦轉身出了世安堂。
李令婉這時抬頭看了看李惟元的背影,不曉得為什麼,眼眶忽然就更加的發熱了。
於是這一整日的壽宴她都懨懨的,沒有什麼精神。好不容易的等到下午送走了眾位賓客,她便對老太太說自己乏了,要回去歇歇。
非但是她,就是老太太等人也都乏了。當下眾人也都回去歇著了,只留了雙紅等幾個信得過的大丫鬟在庭院中看著其他小丫鬟和僕婦收拾東西。
而李令婉一回了自己的怡和院,就覺得心裡悶的不行,歪在臨窗木炕上就不想動彈了。
今兒這般的應酬了一整日各位女眷,她也確實是乏了,歪在炕上沒多少時候,她就有些朦朧想睡的意思。
但忽然就察覺到唇上痒痒的,她就微睜了雙眼看過去。
其時夕陽返景入屋,照在單手撐頭,側躺在她身邊的李惟元臉上,李令婉只覺得他的眉眼越發的柔和深邃了,簡直就如同漩渦一般,能將她的目光全都給吸進去。
她一時就看得有些呆了。
而李惟元見她星眸朦朧,面上迷茫的模樣,只覺心中柔軟如水。又俯身下來在她的雙唇上輕啄了下,隨後他才抬起頭來啞聲低笑:「醒了?」
李令婉依然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只目光怔怔的望著他。
李惟元只覺她此時剛醒的模樣嬌憨惹人憐愛的緊,哪裡還忍不住?便一手撫上她的臉頰,低下頭來便溫柔的親吻著她。
不若剛剛蜻蜓點水似的在她雙唇上的那一吻,此時李惟元卻是舌尖細細的描繪著她優美的唇形,隨後又溫柔的伸進她的口中,抵開她緊閉的牙關。
被他這樣溫柔對待,李令婉只覺得心中痒痒的,忍不住的就伸了雙手來攬住了他的脖頸,闔著雙眼,沉淪在這美妙的感覺中。
但腦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來,她猛然的就睜開了雙眼,伸了雙手來推他。
李惟元沒想到在這樣旖旎的時候她會忽然這樣發難,一個沒提防,就被她給推的往旁邊摔了過去。所幸他及時伸手撐住了炕沿,這才僥倖沒有摔下炕去。
他只以為李令婉這是不高興,所以當下也顧不上自己,趕忙的就問著:「婉婉,你怎麼了?」
李令婉卻是不答,而是跳下了炕,掀開碧紗櫥上吊著的盤花帘子一角,小心的往外間廳里看。
外間靜悄悄的,並沒有一個人,而且很顯然,外間的兩扇槅門都關了起來。正值傍晚,窗格上糊的高麗紙又有些年頭了,所以外間看起來就比較昏暗。
李令婉這才輕舒了一口氣。但這口氣還沒等完全舒出來,她忽然又覺身子凌空,那剩下來的半口氣便又被嚇的給咽回了肚子里去。
李惟元這時一面伸手打橫抱起了她,一面還在不悅的說著她:「現如今都立冬了,地上涼,你下來也不穿鞋?」
剛剛李令婉心中著急,一時就沒顧得上穿鞋。這時她就看了看自己腳上套著的白綾襪子,所喜也並沒有多少灰塵沾在上面。李惟元抱著她在木炕上坐了。怕她冷,自一側的衣架上拿了一領斗篷來給她披在身上,又系好了帶子,隨後伸手捏著她的臉頰就笑道:「你在怕什麼?哥哥進來之前就已經
讓小青在外面守著了,還能有人進來看到咱們兩個親熱不成?」
李令婉被他這樣毫不避忌的直白給驚到了。
畢竟他們兩個現下明面上還是堂兄妹,若真的被外人看到了他們這樣,哪怕就是被丫鬟給看到了,那也是件了不得的事。
一想到他們兩個現在明面上還是堂兄妹,人面前總不能光明正大,李令婉就覺得心中有些煩躁了起來。然後她忽然又想起了趙淑寧的事來。
這一想起那就可不得了了。
李惟元原本正握了她的腳在手掌心,正想著要不要除了她的一雙羅襪,摸一摸她的腳。今年夏月李令婉貪涼玩水,曾在他面前露過一次腳。那時他便只覺她的一雙玉足冰雪似的白,絲綢一般的滑,早就有心想要摸一摸的,不若今兒便遂了他心心念念的這個
願?
但還沒等他伸手去除李令婉腳上的羅襪,忽然就見李令婉一腳就直接的踹了過去。
正正巧的就踹在了他小腹上,只引得他立時就悶哼一聲。
而李令婉尚且還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只是氣嚷嚷的質問著:「你和那個趙淑寧是怎麼一回事?你什麼時候見過她的?怎麼從來不曾聽你說起過這事?」李惟元抓住了她作怪的那隻腳,伸了兩根手指,使壞似的在她的足底輕輕的撓了幾下,李令婉忍不住,立時就笑出了聲來。於是原本還氣勢洶洶的質問立時就轉化成了討
饒。
但李惟元依然不依不饒的輕撓著她的足底,一面撓,一面還道:「下次還敢不敢這樣踹哥哥了?」
李令婉差點都要笑的喘不上來氣了,忙一疊聲的笑著討饒:「好哥哥,我錯了。往後我再不敢了。」
先前她睡著的時候壓著迎枕,頭上的青絲原就有些鬆散了,這時被李惟元這樣一撓,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在炕上滾了幾下,頭髮就越發的鬆散了。李惟元見了,便傾身過來,將她牢牢的壓在自己身下,一面伸手就去理她頭上散亂的髮絲,又俯身在她的耳邊啞聲的說著:「小傻子,若將哥哥那裡踹壞了,你往後可要怎
么辦?」
李令婉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之後,她一張臉真真是滴血似的紅。
這樣的話都可以渾說?怎麼以往她從來都沒察覺到李惟元還有這方面的潛質了?感情他那種如天上浮雲一般高高在上的冷傲感都只是表象而已?
她由不得的就抬起頭,瞪了李惟元一眼。
李惟元見她此刻面上神色雖有薄怒,但更多的卻是嬌羞。當真是顏面似霞,嬌媚無限,他一時只覺得心頭越發的火熱了起來,哪裡還忍得住,低頭就吻住了她的雙唇。剛剛還是溫柔的跟三月和風似的一個吻,但這會卻就是夏日狂風暴雨般的一個吻了。李令婉被他給吻的迷迷糊糊的,腦子裡一團漿糊一般,哪裡還記得要質問他和趙淑寧
的事了?
李令婉這下子是真的被嚇到了,忙軟語討饒:「哥哥,哥哥,不要這樣。」
又嬌又媚,又嫩又蜜的聲音,聽在李惟元的耳中,簡直就是在拱火。熱水如油鍋一般,越發的沸騰了,差些兒就讓李惟元原地化狼。過了好長一會兒,李惟元才脫力似的放開了李令婉,頭埋在她的脖頸間,滿目柔情,極憐惜的一下一下的輕啄著她紅暈柔嫩的臉頰,沙啞著聲音一聲聲的叫她:「婉婉,婉
婉,我的傻姑娘……」
李令婉木著一張臉,覺得自己的那隻手都可以拿出去砍了。
剛剛到後面,他都不滿足只是在外面了……
李令婉無語望天。然後她忽然就像被電打了一樣,將自己的那隻手拚命的在李惟元的衣袍上擦。李惟元想躲,但被李令婉給惡狠狠的警告:「你敢躲就試試看?」
李惟元:……
所以說玩火必自焚啊,最後他也只能乖乖的一動不動,乖乖的任由她將手上的東西都擦到了他自己的衣袍上來。
但李令婉尚且覺得就這樣不行啊。又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還不快去打水來給我洗一洗。」
不過轉念又想著,這樣赤眉白眼的出去打水進來,旁人怎麼看,怎麼想?所以她又單手掩面,又氣又羞的說道:「算了,還是不用了。」
李惟元見狀輕笑,隨後還是出去叫小青打了一盆水來,親自捉了李令婉的手來給她洗手。
李令婉的一雙手生的皓白如玉,手指細長柔嫩,握在手中只覺軟柔滑膩,上好的白玉雕刻而成的一般。李惟元對她的一雙手真真是愛不惜手,把玩不足,逐根手指的給她清洗乾淨了,隨後才拿了一旁的手巾給她細細的擦了手。隨後又不顧她的反對,抱著她坐在自己膝上,慢慢的同她說有關趙淑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