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禍害終於了下山
又遙遙地感知到,無涯峰上氣息縷縷,似有強者窺視。
心裏不由暗暗吃驚,忍不住伸脖遠眺。
原來果然是,掌門師伯與各峰的掌山師叔伯,男的女的都有。
一個個的在彩雲之間影影綽綽,眼巴巴地觀望。
男的大袖飛揚,女的青絲飄散。
心裏不由一動:怎麽,這蟠桃宴年年都有,實在尋常之極。
何曾見過門中長輩如此興師動眾。
那神情,為什麽,竟如同慈父母送別遠行的兒女一樣?
唔唔…是了,北山一派,如今輝煌不再,可謂青山冷落,天尊寂寞。
這一回,一眾師門長輩,竟是如此情之切切的,對自己與紫月小師妹此行,抱了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嗎?
怎麽會!
難道,我還是暴露了?……
那麽,是……師父?
不是。
雖然,師父其實是最有機會,看出些什麽的,可這世上,像師父這麽大大咧咧的,哪裏還有第二個?
那就是掌門了。
十多年來,雖然自己一直藏頭露尾,別的人或者不能,可無涯師伯他,未必就一點也沒有察覺。
掌門師伯他……今日叫上了這麽多人?
想到這裏,趙小白隻覺頭腦中有些渾渾噩噩,心裏不禁暗暗歎息。
一直以來,他雖然修煉還算刻苦。
卻總是在山上借酒澆愁,心懷故國,想念親朋,心中痛悔,無心世事。
這個世界啊,他來了,就如同從未來過。
可今日,眼見這麽多人都巴巴的來送他,使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從此而後,說不得,我也隻好……唉,投身險惡的、前世所謂的、江湖了啊。
隻聽藍月師姐口吐芬芳,深情款款地說道:“五師弟呀。”
“你自從加入師門以來,還從未下過山,這次可算是機會難得。”
“但你既然出去了,我建議你就在萬丈紅塵中盡量多呆會兒。”
“不見識山川風物,不辨四海人心,不見大海的波濤,不經曆世間的險惡,如何能修成大道?”
藍月這話說的誠懇,整好體現了同門情深。
當她說這話時,旁的師兄師姐一個個眼巴巴地望著趙小白,連連點頭。
紛紛表示二師姐這話,表達了大家的一致心聲。
趙小白不禁有些感動,濕潤的淚水頓時模糊了眼眶。
他說的話讓人聽著舒坦:“好好。”
“我此番定不辜負各位一番盛情,當會在俗世中多多曆練一番。”
然後他又眼珠子一通滴溜溜亂轉,話題也是一轉。
期期艾艾地說道:“但是……”
“你們可別想著趁我不在,大肆偷吃後山的葡萄。”
一夥人頓時麵麵相覷,有機靈些的趕忙賭咒發誓:“不偷不偷。”
“那麽難吃的東西,嚐一二個也就罷了,誰會大肆偷吃?”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
衝天道人一直冷眼旁觀,此時猛地哼了一聲,朝馬後打了一鞭,當先下山。
前來送行的人們本來大抵都是一副情深意重、依依不舍的表情。
可當三人的身影才剛剛轉過山角,卻一個個都激動起來,臉上的惜別之色瞬間就被喜悅代替。
有個別不太能沉得住氣的,甚至已禁不住歡呼雀躍。
“啪啪,啪啪啪。”
有聊落的掌聲響起,很快就變成了許多人拍手相慶,紛紛說道:“哎呀,這聒噪的家夥,總算走了!”
“唉唉今晚終於可以睡個囫圇覺啦。”
“藍月師姐啊,不容易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二師姐和三師兄這次強強聯手,一個借口閉關,一個說是忙得脫不開身,終於把這禍害給逼的下了山。”
“這可實在是,造福我北山蒼生啦。”
“是啊是啊,二師姐英明,三師兄高明!”
有人豎起了大拇指。
“我說師姐啊,趕緊的!趁他不在山上這些日子,你速速閉關,把玉女功最後一層給練到圓滿了吧。”
有人及時地給二師姐送上了關懷……
“這下禍害下了山,外麵的人可就要遭霍霍啦!“
有人幸災樂禍。
趙小白靈識非凡,一切的一切都被他盡收眼底,聽在耳中。
他不禁呆了一呆。
失望地回頭望了望,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輕幹咳一聲,打馬向小師妹與師父追去。
無涯峰上。
厚厚的白雲之中,同樣的場景再現,多人舉額稱慶,喜動顏色。
一個道裝麗人忍不住說道:“要我說嗬,老四什麽都好,就是太沒眼力見。”
“他平白無故的,怎麽收了這麽個惹人煩的弟子?”
邊上數個長須短髯,紛紛長籲短歎,苦大仇深似的表示:深有同感。
一時之間,雲層之上嗡嗡的,都是憤怒聲討趙小白。
良久,一個黑臉道人感歎道:“散了吧散了吧,這回總可以清靜些日子啦。”
“我一直以來都很疑惑,這孩子,嗨……
十餘年如一日,總是哼那些聞所未聞的歌謠,不厭其煩,從來就沒有什麽進步,不知他是怎麽做到的?”
“大家放心吧!老四答應我了,說是這次一定,讓他那弟子在山下多磨練磨練。”
掌門無涯子眺望遠山,直到眼中模糊的人影完全消失,才悠悠收回視線。
欣慰地說道:“是啊。”
“這一次,他終於是肯下山了!”
他剛說這麽一句,卻緩緩回身,意興闌珊地望著山巔上頗有些破敗的宮牆。
感觸良多地說道:“咱們啦,等幾天可就有錢了。”
“這一回啊,你們總得讓我把這快要倒塌的院子,給修繕修繕了吧?”
一眾同門大驚失色。
有人訝然問道:“師兄你說什麽!等幾天就有錢?哪來的錢?”
無涯子淡淡的眸光,一一掃過諸位同門,臉上帶著幾分揶揄的神色。
然後嘿嘿一聲冷笑,說道:“剛才誰啊,說老四沒眼力見?”
“依我看啦,你們一個個的,才是真沒眼力見呢。”
“這孩子既然下了山,那我北山派,可就要,哼哼,重拾往日的榮光了啊!”
“啊……!”
“你說啥呢?”
“掌門師兄你、你、這是在做夢吧你!”
“就憑他,怎麽可能?”
“你就算說反話,也沒必要這麽陰狠嘛,積點口德行不行……”
麵對驚訝與質疑,無涯子雲淡風輕。
眼中卻光芒閃爍,哼道:“嘿嘿,我就知道你們不信。”
“你們可知,最近這滿山亂叫的烏鴉,是誰挑下來的?”
頓時有人眼珠凸露,嘴裏嚷嚷道:“什麽?不是你練青鸞九變麽!這、這、居然是……”
“簡直見了鬼了!我們都以為是、是師兄你劍法快要大成了呢……”
“我練青鸞九變?我還哪好意思練那劍法?那是他……唉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啦。”
“啊,這…這…是真的嗎?”
“……”
“……”
“這麽長時間以來,你們難道就從來沒有聽出,他鬼哭狼嚎時的大道真言?”
“臥槽!”
“我就納悶呢,難怪,那聲音總是飄飄蕩蕩,躲在洞府裏都躲不開!”
……
有人總算明白了些,隻恨自己醒悟得太晚。
“誰能想到他年紀輕輕的,竟然已經能口吐大道真言?”
“天才啊天才。”
“罕見的天才!”
“就是比之中山派的無上天才蕭澈,和東山派風靡一時的水長天,隻怕也不遑多讓……”
有人驚聲尖叫。
“天可憐見,我北山一派,什麽時候撞了這樣的大運了?”
“哈哈,哈哈哈哈!”
有人得意狂笑。
“我就說嘛,我北山諸峰那可是洞天福地,氣運綿長,哪會就此淪落?”
“嗬嗬,嗬嗬嗬嗬……”
有人撿了寶似的,一味傻笑。
這情況,有點令人意外,可回想起來,一切卻又是那麽的真實。
雲層中頓時有點亂。
有人瞪目,有人跳腳,有人捂住了嘴,有的眉飛色舞、笑逐顏開……
據說,趙小白下山那天,無涯峰上眼珠子滾落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