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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茅廁鬼計

  這原是一家姓闕的善財主,名闕有得。世間百態,與姓付的省長一樣,即是正省長,至死也當不上正省長,因為人們永遠稱他為是付(副)省長。闕有得有德偏偏就“缺有德”,若是改名為闕有財,那就太謙虛了。


  永興掀起一場分田免租突然襲擊浪潮席卷全縣財主,並未瓜分其房產。闕財主原善待佃戶與韓清風有得一比,故他有紅白之事佃家樂意幫忙,何況接兒媳婦是喜事?按鄉俗,今日是支客,明日才是正酒去接親。人們把結婚與死去看得比出生重要想必有些道理,有誰哇哇墜地時受到敲鑼打鼓吹嗩呐隆重熱烈歡迎?更沒有拉拉隊喊“加油!加油!”因為那一聲非歡是悲的哭,意味著一趟人生苦行,結侶視為人生苦行最大的慰籍,死亡是解脫。


  侯客的知客師見四個行色異樣的外鄉人到來,職業性地喝起來:“三裏的鄉親十裏的親戚遠方的朋友,這山的化眉那山的鴉鵲遠方的黃巴籠(黃鶯),來的都是貴客,找煙的找煙,倒茶的倒茶囉——!”一對吹鼓手應聲鼓起腮幫子吹起了嗩呐表示迎客。


  “幾位麵生,是主家的遠房親戚?”


  趙明明在這方麵就有造旨了,正是顯示見識的機會,出頭行禮道:“在家有門,出門有路,三山有桃四山有李(禮),我們去吊鍾區,請喜不如撞喜,路過貴地討個喜!”言罷掏出四塊大銀掛禮。


  知客師驚愕禮重,吆喝道:“老少外家姑舅姨表,上了紅的道謝囉——!”眾客好奇於其中有倆背鋪蓋卷的,還有百鵲腰纏的紅鏢帶,百鵲早己用雅觀的鏢帶取代了麻布挎包那是應該的並非忘本。一司茶大姑娘奉上茶來永興他們接受,但一小夥子奉上的旱煙每人一匹誰會接受?百鵲會抽煙嗎?


  “做木活路囉——!”兩手藝人跟屁蟲似的又在附近吆喝出現,進了別的家門。


  永興他們醉翁之意不在酒。出去隨便溜達,田間地頭、集市街道。渴了餓了呢?既送了重禮就當吃客,食宿還用得著自已操心嗎?


  人盡其才,趙明明顯得活躍,誰不以為他是四人中的主角?無話找話說。“你家分了地嗎?”屋外天井,人眾中,他挑了個小姑娘辟頭就問話。小姑娘瞪著怯生的眼光,使用了方便的肢體語言,點了點頭。趙明明換付和藹的態度微笑地發問也以姿式助說話:“包穀棒子有這麽長嗎?還餓飯嗎?”連續的問號,小姑娘不知點頭好還是搖頭好。一個頭纏黑帕子的老漢聞聲接話道“嘿,這給自己做的莊稼哪個不來勁了?穀子、包穀、黃豆都比往年飽粒得多,有政府人有我們的娃娃縣令給窮莊稼人遮風擋雨,我們還怕啥?”


  又有人搭腔道:“難說啊,也就是我們縣有福,你看幺妹河那邊安陵縣就沒變,佃戶人眼紅我們,東家恨我們,我敢說我們縣四周都要……都……都在起風了。”搭腔人好不容易找到措詞。


  “唉,曉得我們縣能撐多久啊?打江山易,保江山難。”


  “我們咋能給縣令幫上忙呢?”


  “你們這兒有去縣裏當兵的嗎?”


  “有哇,他就是軍……哦,軍屬。”


  “好哇!莊稼做得出來嗎?”


  “就是……就是嫌人手不夠,團轉人互相幫忙。”


  永興這時眉頭一皺,又咧嘴抿笑一下。


  喜事場合人多座位少,客人大都隻能坐立不安,自尋坐處。司茶姑娘在一邊閑聽人們談話,按常理注意點應該在活躍人身上,可她一直關注著不吭聲的永興。


  是永興長得俊,酒窩好玩兒,還是見魏、趙二大人對這個大孩子的尊敬?專給大孩子找來個凳子坐,而他們卻站著說話不腰疼。於是去倒缸茶遞給永興:“小兄弟,請用茶!”順便就摸了摸永興的手。


  永興正視奉茶大姑娘,道:“謝姐姐。”人看人都是目光對視才算正視。既是司茶的就是場麵人物,無姿也有三份色,姑娘的眼腈與百鵲有得一比,隻不過百鵲的男娃性格使她的嫵媚大大地打了折扣。那個司煙的小夥子是司茶姑娘將要拜堂的那位,看來雙方有意事先混混場合,陶陶見識。小夥子見姑娘給永興獻殷勤,帶了點兒醋意上前,給永興奉上一匹明知這夥人不抽的旱煙,道:“請用煙!”司茶姑娘見他那位湊上來,頭一甩,甩出說不清的表情轉身退去。百鵲攔接過遞上的煙,亦學奉煙禮節對小夥子道:“請用煙!”小夥子見陌生美女跟他搭話,有點兒受寵若驚,隻是覺得態度有些生硬。


  魏正根順便就問奉煙人:“你家有多遠,分地了嗎?”小夥子頓了頓,眼神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狠意道:“分地?地分了!”似乎不敢明言,甩身離開。


  一行三人,又有客來,知客師吆喝:“鄉長大人駕到,找煙的找煙,倒茶的倒茶咧,嗩呐吹起來咧——!”群眾招呼不迭:“張鄉長稀客!”張鄉長看到永興四人,驚疑地就要張嘴:“李……”百鵲急嘟嘴擺手阻止。


  來人名張秋水,緊急掃盲培訓的特工隊員,還能不認識永興四人?立時明白過來。但視若無睹於情於理一萬個講不通,到也算得反應快,久當鄉長臨時當一把演戲的,那自然是帶著笑容,拱手行禮道:“幾位麵生,遠來的客吧?山野之地,招待不周,請多包涵!”


  永興忽然覺得很有樂趣,也想體驗一下演戲說假話的滋味,嘿嘿客套道:“大哥不客氣不客氣,嘿嘿,請多關照請多關照!”張鄉長見縣令稱他為大哥,局促不安,自古的封建禮教“官念”就是官大為尊,連連道:“不敢不敢,待會兒見待會兒見!”匆匆離開。


  張鄉長匆匆離開有他的道理,心裏早己轉了七灣八梁,永興一行是上上級官是主子是百姓的菩薩本鄉長的恩人是貴貴客,但來到此地自已就是氣魄的東道主主人。招待,保密,公開,如何應對?


  張鄉長名張秋水。截至今日此時不小也不老二十七歲另兩月三天四小時五分六秒。不,說話間己到七秒、八秒了……世上事一切相對而言哪有準頭?張秋水性情喜樂,人皆習慣其愛開玩笑,無官架子卻有魄力。他去禮薄掛禮,隻拿出來一個麻錢。


  “咦——!堂堂鄉長隻送一文麻錢啊?”書寫禮薄的“秀才”一臉樂哈,“哈哈,沒聽說過‘一文不值’嗎?”開慣的玩笑不得罪人,即或玩笑中帶刺,反之易傷人麵子,人就是這樣一種莫明其妙的東西。


  張鄉長以牙還牙:“你想陷我於不義呀?沒聽說過‘禮輕仁義重’嗎?也罷,再添四文錢,乖,拿去街街上買糖糖吃,這回不哭了吧?”


  張秋水找到主人家闕財主,揪揪他的耳朵道:“表叔你給我聽好了,曉得來了四個外鄉過路客嗎?”闕財主說:“曉得,聽說還送的重禮,人多難顧周到。”


  “給我單獨騰出個房間,好好地招呼周到!您積德行善,前輩子燒了高香了。”


  “應該應該,既是鄉長說話,他們是……是您老弟的姐夫?”闕財主開他的玩笑。


  張秋水溜慣了口,本欲回敬“去你媽的!”覺得與長輩開這種玩笑就不當了,換口道:“去你表叔的!姐夫嚇不到你,他們可別把您表叔嚇成個啞巴。”


  “他們到底是啥人?”


  “他……他,他們……你曉得我們的娃娃縣令嗎?”他實在忍不住興奮,實在覺得應該榮幸一把。看來張秋水沉不住氣,不宜作保密工作。


  “啊?你是說他……他就是傳神了的娃娃縣令?”果然不幸被言中,闕財主目瞪口呆。


  夠了,張秋水不再點明,轉身離開。他本來是因請客送禮鄉俗私事來趕酒席,這下假私濟公,有公事了。闕財主田地被分租被免,祖製被改,心地再好也未免有些過意不去,光陰能抹治百病,現在他己習慣過來。


  沒一袋煙功夫,永興他們周圍人眾聚攏,四人成了欣賞品。大人、細娃兒,眼光怯怯地、新奇的、神密地,敬畏的,試圖品味、讀懂他,沒有這樣的眼光那才不正常,弄得百鵲他們本身也自豪起來。原來闕財主也深感榮耀,機不可失,趕忙把消息透露出去。


  “他就是那個縣令呀?”司煙小夥子驚奇之下鼻孔哼了一聲。司茶姑娘欣喜不已:“他把我叫過姐姐呀!除了我,那個還摸到過他的手?”決定去開開玩笑,看他說不說話。湊前到永興麵前,這回卻是帶著怦怦心跳紅彤彤的臉,人還是那個人,怎麽就不一樣了?心意變化所致。


  “小……小兄弟,姐姐給你換個熱茶。”撲嗤一笑。眾人被她的風流大方弄笑了。永興卻是被她的風趣弄笑了,鞠一躬,已然取樂道:“姐姐好,有勞姐姐了!”眾人轟笑,司茶姑娘大大露了把臉。人群中有個胖呼呼的中年人說道:“原來你們與我們說閑話不是扯閑,是有原因的,原來有來頭。鄉親們,我們幫不上啥忙,凡是分到田地的客,都來給縣令及幾位磕個頭吧,感謝縣府縣令大恩大德!”說著帶頭下跪,司茶姑娘第二個響應,帶動了所有在場人,司煙小夥子溜走,一溜煙出了闕家。


  永興窘迫地揉揉腦袋,道:“大家請起來說話,我一個人力量小,還要靠大家共同維護得到的利益。”帶頭人帶頭起來,抱拳道:“要我們咋做,你說!”永興望望張秋水道:“這事日後由你們張鄉長給大家說。”


  雖然地球人類隨日月光陰己形成日作夜息生理習慣,但喜事之夜客人並非都有安睡之處,不少客人隻能如喪事般“坐夜”。但永興他們身份己暴露,便會得到特別關注,比關注新娘子還上心。張秋水要帶永興四人離開另行安居,閻財主哪舍得放走篷壁生輝的上上賓?死活要他們過了正酒天再走,眾客人亦希望縣令多呆些時候。


  司煙小夥子己返回闕財主家,汗流夾背帶回三人,更是熱情挽留永興。司茶姑娘呢?一萬個舍不得,但不知二人是否同心同意。好吧!永興自然也有被“盛情難卻”左右意誌的時侯,行動並非十萬火急的,本身隨機性很大,否則永興不會答應。


  夜宿的安排順理成章,縣令一人一床,趙、魏二人同床異枕,但三人同房,百鵲一人一床。房間呢?男女有別,被迫分散。這大大地擠兌了其它客人,通常一張床會擠三人以上將就的。特殊的待遇,客人們不但不多心,反而對這樣的安排滿意。司茶小夥子特意外出買了十二顆雞蛋,親自動手煮了四碗韮菜合包蛋湯,至於縣令的那一份,他親自送到。“各位大人,這是主家的心意,給各位當晚點,請用。”永興他們呢?正需要,謝受了。


  是夜,司茶姑娘端來洗腳水,仍是喜皮笑臉,不過改了一半稱呼:“李縣令,姐姐給你洗個腳。”永興連連推辭:“不用不用。”司茶姑娘一頭跪下,沒了喜皮笑臉:“李縣令,你就答應姐姐個要求嘛,能給你洗個腳,姐姐這一輩子也滿足了。”趙、魏二人見狀,道:“行嘛,讓她洗。”永興既感動又好笑。“好吧,姐姐。”


  她慢慢地柔摸,分明在拖延時間,在體味。永興呢?觸景生情,想起了河妹。靜靜的屋,靜靜地洗,分明流水有情。司茶姑娘洗罷,出一口氣,鞠一躬,無聲地退出。


  眾生吃喝拉撒為首要,抑或是尊貴的皇帝,也有露出拉撒醜態之時。但永興卻不正常,半夜後,猛地爬起道:“趙大哥魏大哥,我咋地想拉肚子,快忍不住了!”趙、魏二人翻身而起,手忙腳亂穿衣登鞋,越忙越糟。“忍住,我們送你去茅廁。”永興己下床:“不行,我先出去了。”


  喜事場合,無月亮有通明燈火,茅廁邊是重點,掛有燈籠。古老的山中並無單獨的人廁地位,無非是豬圈,下挖一大蓄糞坑,圈外坑邊搭一茅庵架,架內擱幾塊木板,以為蹲身方便用。講究的,庵門掛塊布簾以遮拉撒醜態,窮得自顧不暇的,還能給茅房打扮一下?更舍不得給茅廁房寫付對聯。


  永興捂住屁股,狼狽得步伐變了形,堅持再堅持,堅持就是勝利,到了!早有思想準備,褲腰己從褲腰帶上扯出,閑著的另一隻手掀開布簾,還未蹲下就是撲哧一聲噴出,灑在了用以蹲身的木板上,更糟糕、狼狽無奈。高尚不等於無齷齪。


  啊!解決了。人體是個過濾器,人有時高傲有時嫌自已髒,而肮髒與幹淨化學循環,糞土肥莊稼,莊稼又人吃,千萬別看透了這個世界。


  永興正鬆口氣,有人掀布簾,永興叫一聲“有人!”上廁所最能體現“先入為主”道理。


  來人才不管你什麽有人無人,一包石灰灑向永興,永興於明槍明刀硬場合機靈,但在和平生活人際軟場合,也能保持防暗箭警惕心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何況是少年何況正在拉撒?功夫至高的人最軟弱之時就是拉撒之時,除非己瑧於無修上師的修為。永興意未盡哎呀一聲眼睛己如火燒,灰到人撲,四個人抓住了永興,永興一手摟著褲子一手狠命擊向一人胸膛,這人哎喲一聲跌倒,千鈞一發之際,趙、魏二人己至,感覺出意外,直撲廁門,大吼一聲“什麽人幹什麽?!”一麵拔槍。永興睜不開眼聽力未損大叫一聲“趙大哥快來幫忙!”


  魏正根啪地朝天放一槍,接著趙明明又一槍。這兩響把四行凶人堵了個正著驚動了闕府驚動了夜空。“出來!信不信我們立即殺了你們?”未見過槍聽槍聲知道利害,四人退出,夥地拔腿就跑,


  “打!”早想過過槍癮,魏正根大吼一聲毫不猶豫,那是神槍隊員訓練出來的心理素質。啪啪兩槍,兩人栽倒,另兩人嚇得立正稍息。


  趙、魏二人槍抵立正二人回闕府內,同時扶著永興。可憐永興褲襠糊了不少稀便,出大醜了!趙、魏二人應急有主張,不然也不會挑選他倆隨行,大喊“張鄉長!快出來,大家快起來!”須臾,眾客先後來到天井,七嘴八舌問:“出了啥事?”


  趙明明吩咐道:“請你們先趕快給給李縣令洗眼睛、洗澡換衣裳!”見張秋水整衣來到,又道:“張鄉長,找幾個年輕人把這兩個人先綁起來,外麵還打傷了兩個,隻打的腿沒死!去把那兩人抬回來,審問!”


  百鵲聞聲不問三七二十一上前先揪住二人犯,幾乎帶著哭腔問:“福娃哥,你咋了?“又憤怒道,“狗膽包天,你們把我……李縣令咋了?咋了?原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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