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決意(下)
她是我媳婦兒。我對道安如是說道:「她養病的花銷,我會想辦法的。」
道安愣住了,他見我好像沒有開玩笑,便對著我說:「你怎麼這麼犟?!都說了不用你了,有我們師兄弟呢!」
我無奈的一笑,然後對著他說道:「老頭兒和阿喵有病這幾天,我怎麼沒見那些人出現呢?我理解,但是你之前也說過,你們都是有家有業的人,不能讓你們一直破費,是不是?」
很顯然,道安對我隱瞞的事情被我一語道破,確實,他師父雖然徒弟很多,但是大多都已經不再從事這一行了,做生意的做生意,上班的上班,現代人就是這麼的現實,連師父都已經不過問了,雖然道安曾經說他師父是眾師兄弟們一起安置的,但那也許只是道安不忍老爺子傷心糊弄老頭兒的,這些事情,其實在那晚老爺子的話里我就聽出來個大概,顯然這老頭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和那些徒弟們也有一定的關係吧。
道安又嘆了口氣,然後丟掉了手中的煙頭,對著我說道:「其實……唉,其實也不能怨他們……說起來……說起來……。」
道安是個很好的人,通過這些日子的接觸不難發現,但是他是個老好人,我笑了一下,不能總讓老好人受罪,於是便對著他說道:「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我最晚後天回哈爾濱,兩個月之內,你把賬號告訴我,兩個月之內,我一定會打錢到裡面,拜託你了。」
那一晚,我一邊喂蘇譯丹吃飯一邊她和聊了很多東西,但聊的都是一些以前開心的時光,像是我們第一次見面,被她連唬帶嚇搞得鼻涕眼淚齊流,像是我們爬山的時候,她的小心眼兒,像是我給她買戒指的時候,反而被她拖著去打了個耳朵眼兒。
那耳環我現在還帶著,耳洞早已消腫,但我卻不曾忘記當時那疼痛,她讓我記著的,我就記著。
聊到開心的時候,蘇譯丹哈哈大笑,我也就陪著笑了,但是怎麼笑怎麼覺得這笑容有些酸楚,末了,我對著蘇譯丹說:「我後天就要回哈爾濱了。」
蘇譯丹愣了一下,似乎情緒有些低沉,她輕聲的說:「哦。」
我對她說:「你不問我什麼時候回來,我回去幹什麼嗎?」
蘇譯丹似乎有些失落,儘管她強力掩飾,但是憔悴的臉上失望和傷心兩種表情已經顯露無疑,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嘆了口氣,然後對我說:「好吧,你回去想幹些什麼呀?」
我笑了笑,然後起身故作輕鬆的對著她說:「小哥回去掙大錢,給阿喵買好吃的,嘿嘿。」
「你,你說什麼?」蘇譯丹似乎有點不敢相信,但是我當時的態度卻很是認真,雖然我的嘴角自動掛著笑意,我把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拽了拽,然後對著她說道:「我說等著我吧,我會很快回來看你的,等著我回來,你要把身體養好了,知不知道?」
蘇譯丹好像哭了,我實在不忍心回頭。
出了病房之後,我看見走廊裡面,玄嗔老爺子和道安早就等在了哪裡,經過上次那件事的刺激,老爺子的精神竟然恢復了正常,這不得不說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他的胳膊好沒有好利索,依舊纏著繃帶,背後背了一個小包,只見他示意道安進屋陪蘇譯丹,然後讓我帶著他回住處。
我不知道老爺子要幹什麼,但是也不好拒絕,他跟我回到了竹子的家,竹子還沒有回來,我給老爺子沏了杯茶,老爺子開門見山的問我:「小夥子,要走了?」
我點了點頭,老爺子又說道:「我已經聽那小子說了,你這個小伙很好,現在像你這樣有情有義的很少見了。」
看著老爺子說話有理有據,哪裡還有之前那副一張嘴就流口水的糊塗模樣?於是我苦笑了一下,然後對著老爺子說:「老爺子你可別抬舉我了,整的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這也沒什麼啊,只要是個人……嗯,是個人的話都會這麼做的。」
那老爺子笑了笑,望了我好一會兒,然後才對我說:「脫衣服吧。」
暈!我當時渾身一麻,心裏面哭笑不得,心想著這老頭兒是不是又糊塗了,他讓我脫衣服幹啥啊!?
那老爺子見我滿臉的驚悚,竟嘆了口氣,然後把背後的小包在桌子上打開,裡面有四五個小瓶子以及一包針,那些工具看上去有年頭了,我望著這些東西,又望了望老爺子,心中頓時一驚。
只見那老爺子拿起了一根長針,嘆了口氣,用有些感慨的語氣對我說:「十幾年沒弄這玩意兒了,不過也不至於生疏,孩子,走吧。」
「這……這合適么?」我當時已經明白了這老爺子要幹什麼了,於是便問他。
那老爺子看了看我,然後說道:「沒什麼不合適的,我這把老骨頭也是你救的,另外以後小丹就要靠你照顧了,我老啦,不中用了,能為你們年輕人做的,只有這些了,希望你以後無病無災,那我也就了了一樁心愿了。」
見他說得誠懇,我也就沒有再推辭,雖然我當時還沒有紋身的準備,不過卻也明白這是這個老者的一番心意,我不忍反駁,而且說起來那紋身我曾經也當真羨慕過,而且對我以後要做的事情也許也真的會有用處,於是便點了點頭,隨著那老爺子來到了我住的房間。
老爺子雖然年邁,但畢竟是蘇譯丹的師父,十三科的本事很是精通,他為我針灸,漸少我的痛楚,但當針扎在我背上的時候,麻酥之餘,卻還是很疼。
但我沒言語。
老爺子在我背上紋的是龍門三圖中的最後一幅圖,他說那副圖的名字叫『辟邪』。
老爺子一隻手臂還沒有恢復,而且上了歲數,花費了好長的時間,等紋好了之後,已經是後半夜了,老爺子滿頭大汗,似乎很耗費了極大的精神,而我的後背卻是一團火辣的刺痛,而且伴隨著陣陣酥麻感。
我在衛生間的鏡子上一照,只見我的後背上黑乎乎的一團,夾雜著一些血跡,就好像烏雲之中夾雜著血絲一般,只能依稀分辨出似乎有獸類的四肢,老爺子對我說,剛紋好就是這個樣子,今晚睡覺背不能著床,七天之內不可洗浴,之後洗去污垢,便可能看出所紋的東西了。
我問老爺子這圖是什麼,老爺子跟我說:「你大概可以理解為長角的獅子,它沒有多大的作用,但是可以讓你免受瘴氣陰氣所害。」
我點了點頭,謝過了老爺子,老爺子擦了擦汗,然後對我說:「不用謝我,你這次回去,有什麼打算?」
他這話可問著了,雖然當時我對道安講的倒是很輕鬆,但是掙錢哪那麼容易啊,要是掙錢容易的話我就不用來瀋陽度假了,不過也沒有辦法,事已至此只能儘力而為,我決定要回哈爾濱跟那韓萬春正式合夥,不再已玩票的性質過活了,我能想到的短時間內來錢的,只有這個,於是便對著老爺子如是說出。
老爺子點了點頭,然後對著我又說道:「騙人本是不好,希望你如果遇到真被鬼祟所迷之人,可以施以援手。」
我無奈的笑了笑,我也知道騙人不好,但是有的人騙他卻也合情合理,因為那些人的錢本來就不幹凈,於是便點了點頭。
老爺子想了一會兒后,就又對我說道:「孩子,你既然已經決定了,那我們只能支持你,說起來在哈爾濱,我還有一個遠房的親戚,以前的時候他受了我的恩惠,他是干陰間買賣的,如果你有需要的話,可以去找他,這麼多見沒見了,順便幫我帶句話給他吧。」
我點頭答應,然後問他那人叫什麼,地址在哪裡,老爺子對我說:「十幾年前他來見過我一面,我只知道他做的是壽衣生意,卻不清楚他住在哪裡,他的名字叫陳立國,相貌倒還很好認,他的脖子歪的很厲害。」
壽衣生意?姓陳?歪脖子?我怎麼想怎麼不對勁兒,於是便驚道:「你說的是陳歪……啊不是,是陳叔?」
「你認識他?」老爺子說道。
「大概,也許,十有八九就是他了。」我當下心中感嘆,要說這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想不到這玄嗔道長的遠房親戚我竟然早就見過了,正是那平安花圈店錢扎紙的老闆陳歪脖兒。
這個世界真的太小了。我心中想到,那老爺子對我說,這遠房親戚比他小很多,按輩分算是他的弟弟,老爺子曾經交了一些本事與他,他為人很精,很會做生意,想來現在應該也混的風生水起了吧。
我心中暗道,可不是風生水起么,人家現在壟斷了哈爾濱四成的紙鈔生意啊,家裡就跟開印刷廠似的,要說這個忙很好幫,於是我便答應了下來,並問那老爺子:「我能找到他,您有話就說吧,我一定幫您轉達。」
老爺子點了點頭,然後對著我說道:「你見了立國,就跟他說,說『我老啦,也想明白啦,活了一輩子等於白活,最後還給小輩們添麻煩,現在想通了,以後就專心修行,修一修自己的心,該放下的,就都放下吧,希望你也是這樣』。」
「就這些?」我對老爺子說道。
老爺子點了點頭,然後站起了身,咳嗽了兩聲后,嘆道:「就這些。」
老爺子的話聽上去有些凄涼,他一生跟鬼過不去,到老了終於想通了,其實他只是跟自己過不去,對他而言,世界上最狠毒的鬼,其實就是他自己心中的偏執,如今終於放下了這份執念,從此打算真正的修行自心了。
我送老爺子下樓,看著他上了計程車,心中也不免有些凄涼,人生就像一個旅程,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歸途,而我覺得,我的旅途才剛剛開始。
瀋陽的夜晚,跟哈爾濱的也差不多,這也不錯,我抬頭望著天空,心想著以後不在蘇譯丹的那些日子裡,如果想她了,就抬頭看看這一片夜空,我們都在同一片夜空之下,也許並不孤獨。
想到了這裡,我的心中便又出現了希望,這讓我義無反顧的踏上了一個神棍的道路,路看來還很長啊,但是我現在有理由必須走下去,似乎也不再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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