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寂靜的葬禮
從呂全友那兒回到賓館的時候,發現韓萬春和聶寶中倆人正在打撲克,聶寶中已經跟我們很熟絡了,他倆有事沒事經常打撲克,這是韓萬春的主意,他說「師徒之間娛樂娛樂無傷大雅還能促進感情』,雖然說賭場無父子,但既然是有求於這老傢伙,聶寶中哪裡敢贏他的錢?所以自然處處相讓,當天韓萬春心情很好,醒了一百多塊錢后,他拍了拍那聶寶中的肩膀,然後說道:「小二(肖二)啊,其實天下大道殊途同歸,記牌其實和記法門口訣一個道理,在這方面你可要繼續努力啊,知道不?」
「是,是。」聶寶中有些無奈的說道,他並不傻,自然也能明白老傢伙這話似乎是逗他的,老傢伙看我進門,便放下了手中牌,然後問我:「同學聚會怎麼樣啊,到底『點子』如何?」
他是問我到底是誰這次雇我們跳神,之前我也從呂全友那裡問明白了,這次雇我們的,是一土財主,原配的老婆死了挺長時間,這次家裡女兒要出嫁,這種地方人們的思想十分封建,所以便想找個跳大神兒的,一是想知道自己媳婦兒在下邊兒過的好不好,二則是想告訴它女兒嫁人的消息。
就這麼簡單,毫無挑戰性可言,於是當我對韓萬春講出這些后,他也挺高興,要知道除了給人家裝兒子裝孫子他比較排斥之外,裝爺爺裝奶奶什麼的還是很能接受的,這老傢伙最會裝的就是媳婦兒,無論人物表情還是言行舉止拿捏的相當到位,整個一影帝級別的。
當晚喝了不少酒,洗了個澡后就上床休息了,我決定這次跳完神后回家一趟看看奶奶,如果沒有事的話,還想去趟瀋陽,可惜車票很貴,你說火車怎麼就沒有月票什麼的呢……想著想著,我就睡著了。
有些宿醉,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昏頭漲腦的,等到了下午四點多的時候,我背著背包帶著韓萬春和聶寶中去了呂全友的飯店,我和他昨天定的就是今晚跳神,可是剛到那進那火鍋店,卻見呂全友急匆匆的走了過來,他今天打扮的相當整潔,腦袋上扣著一頂白色的帽子,手裡面還拿著一本挺后的書,見我來了,便和我相識一笑,和老傢伙以及聶寶中握了手后,便對著我說道:「姚子,真是不好意思啊,我這邊出了點事兒。」
「怎麼了?」我問道。
呂全友聳了聳肩,然後把手中的硬皮書晃了晃,對我說:「街頭有人死了,我得給人家送葬念經去。」
呂全友是阿訇,他這職位管的事情很多,昨天他也跟我講過,他說他最不喜歡做的,就是給死人念經,因為這個民族的風俗習慣跟漢族不同,葬禮從簡,毫無油水可言,但是沒有辦法,在其位就要某其事,所以他也不敢怠慢。
我對呂全友說:「那你什麼時候能搞定?」
呂全友搖了搖頭,然後說:「這個可說不準,哎要不這樣吧,你們跟我去看看?整完了以後我就帶你們去見找人跳神的那家人,怎麼樣?」
「這……合適么?」我心裡想著,人家死人我跟著湊什麼熱鬧,雖然心裡還真挺好奇的,但是卻怕對那苦主家屬造成不凈。
呂全友對我笑著說:「有啥不合適的,我們習慣不一樣,死人不是什麼悲傷的事情,正好我自己去也沒意思,走吧。」
他就是這性子,相當熱情,我看了看韓萬春,老傢伙也同意了,反正他也沒事做,去看看回,族的葬禮還能長長見識,以後又多了可以糊弄人的談資。
於是,我們便一起出門,死人的那家離火鍋店不遠,就在街尾的一個衚衕裡面,死者是一位老人,上了歲數應該可以說是自然死亡。
那天我終於見識到了回,民的葬禮是怎樣的了,確實和漢族人不同,不管是在停屍或者出殯的時候都不一樣,當我們到的時候,那死者的親屬已經在院子裡面了,雖然以前有『回女不嫁漢男,回男不娶漢女』一說,但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回漢通婚已經是很正常的事,好在人真不少不少,不光是回,族人,還有不少漢族人,這點從服裝上就能看出,漢族人死後,親屬講究的是披麻戴孝,但是回、族卻不同,他們只是沐浴凈身,然後穿著整齊,為了便於顯示身份,所以帶了一頂白帽子。
我頭一次沒在死人的地方聽見哭聲,院子里十分的安靜,大家都在小聲的說話,只有那些直系親屬們眼睛裡面有著淚痕,看見主事兒的阿訇來了,那些子女們便應了上來,對呂全友十分尊敬的樣子,呂全友同他們說了幾句話后,便轉頭小聲對我們說:「姚子,你們不方便進去,先在這兒等一會兒。」
我點了點頭,反正我又沒心情去奔這個喪,話說回、民十分講究整潔和衛生,死後後人一邊念經一邊為其擦拭身體,整理好遺容之後,便用『克番』(阿拉伯語音譯,為殮衣的意思)裹好,外族人以及沒有沐浴過的族人是不能瞻仰儀容的,這是對死者的不尊重,而這裡講的克番是一方白布,雖然後來我知道這好像不是正統的穆斯林習俗,但我家那邊確實如此。
裹好之後,便由親屬將其搬進一個簡易的棺材裡面,這棺材不同咱們平時講的棺材,而是一個大木頭盒子,長方形,看上去很是簡單整潔,也符合了這個民俗的習慣,要說正統的習俗,他們應該講的是『三日必葬』,不講時辰,且葬禮從不宴客,但是現在時代不同了,人死之後也停不了三日,所以這次呂全友才會來的如此匆忙,而且他對我說,喪禮之後,家屬還是會在酒店擺上幾桌的,我問他為啥,呂全友笑了一下,然後對我說,不宴客哪來的隨禮錢啊,沒隨禮錢,那以前自己給朋友同事們隨的禮不白隨了么?
他這話很有道理,似乎真的就是這樣,要知道隨份子這種事情就是一進一出,出去多少反正以後還能回來,要不然真的就很不划算了。
不多時,只見那門開了,院子里的人們都安靜了下來,只見呂全友帶著那些死者家屬們走進了院子里,然後在呂全友的指揮下,對著對著天抬手,對在場的人做了殯禮,然後由幾個人抬著那棺材,緩慢的走出了院子。
不撒紙錢也不哭泣,一切動作都這麼的安靜,以至於我心中都感到了一絲詭異,傳統上來講,要把棺材一直抬到墓地,但是現在不同了,還是用了車,車隊直接駛向了回、族墓地。
回、族人死後,是不可以火化的,這個政府也管不著,在知道了這件事後,我又想起了之前那小村中發生的挖墳事件,這讓我心中怎麼能不感慨?在這個社會,當真是人人平等的么?看來投胎真的是門技術活兒,要是哪姜老太太是個回子的話,那你看看誰還敢挖她的墳?
她真的投錯胎了,我心裡想著。
這片墓地很大,不像一般的墓地那樣講究什麼風水什麼環境,墳墓更沒有三六九等之分,什麼兩萬八背陰,六萬八朝陽,十二萬八家族形式的墓都沒有,打遠看去,那些墳墓如出一轍。他們的習俗中,沒有任何的陪葬品,而且講究葬制平等,管你生前多麼的富有,但是死後卻一視同仁,甚至,連副棺材都沒有。
親屬們挖了個墓穴狀的土坑,留土做了枕頭,然後將死者平放在裡面,然後呂全友跪在了墳北頭開始念經,他念經的樣子不敢馬虎,表情莊嚴,語氣低沉,而那些家屬跪在了他的對面,送葬的人們站著,一聲不吭,念罷了經行罷了禮之後,這才開始填土掩埋,喪事就此結束,這個時候,已經是日落西山,馬上就要黑天了,偌大個**墓地裡面,人很多,呂全友抽空走到了我的近前,然後對著我說道:「等著急了吧。」
我搖了搖頭,然後對著他說:「沒事兒,正好開開眼界。」
呂全友笑著對我小聲的說:「這有啥好開眼界的,我一個月要來好幾趟,我發現我就跟一陰陽先生差不多,每次都悶死了,好在這裡環境不錯,所以念經的時候只好查鳥來打發時間。」
我說他剛才念經的時候為啥眼神迷離呢,感情他根本就沒把這事往心裡去啊,我苦笑了一下,心想著這小子也不怕遭報應,不過這裡的環境好像真的挺不錯的,樹上的鳥窩不少,鳥叫的聲音很好聽,還有那邊,那邊…………?!
就在我隨意的轉頭望著兩旁環境的時候,忽然,我瞧見北面遠處一座墳后掠過了一個身影,夕陽之下,那個人有些駝背,一身黑衣,正在這片墓地裡面轉悠,而這個人,我怎麼看怎麼眼熟。
忽然,我的心跳加速,馬天順!!
我差點喊出來,沒錯了,那個駝背的傢伙,不正是去年在瀋陽的時候騙玄嗔老爺子去無垢凈光塔下放妖怪的傢伙么!後來聽信姐說,他是東北馬家的叛徒,怎麼這麼巧,竟然讓我在這兒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