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商藏
高雲去了界溪鎮一個月,吸取自己「清高」的教訓,前幾天天天請鎮政府的同事喝酒,打成一片,陳光輝和黎京萬這種酒精考驗的基層幹部一開始還有些不太適應這種熱情,轉念一想,只要能幹事,喝喝酒也是慣例,再加上宋煉幫腔,中午晚上連續作戰,一周下來,高雲得到了整個界溪鎮班子成員的認可,同時,高雲通過一些材料和介紹,自認對界溪鎮,對義雙一山一湖的開發已經瞭然於胸,對著陳光輝和黎京萬拍了胸脯,接下來招商引資的事,就交給他吧,從第二周開始,基本就一周去一次他眼中的窮鄉僻壤,大部分時間扎在江城,有時也去省城,對陳光輝和黎京萬宣稱是在陪同客商,——倒也不完全是在撒謊,省文旅是義雙一山一湖旅遊開發的重要投資商。
高雲轉身就電話了石松喬,提出他的要求,石松喬自然滿口應承。
對於高雲跟葉三省對換,石松喬是滿心歡喜,可是高雲在電話里突然說要做生意賺錢,石松喬不好理解,也無法拒絕,只說隨時聽候高鎮長吩咐,結果到了周末,高雲提前從界溪鎮回城,立刻跟提前約了的石松喬在江城賓館碰面。
一同喝茶的還有宋煉,陳卓。宋煉是跟他一起從界溪鎮回城的,陳卓是他打電話叫來的,坐定后高雲和盤托出他的構想,現在義雙一山一湖旅遊開發,進來的項目很多,他覺得應該抓住這股熱潮,狠狠賺上幾筆快錢,比如利用他在開發領導小姐的便利,搶先拿下客商看中的地再轉手,打個時間差,或者認準某個投資項目,先參股到時再轉讓,或者承包某些項目的修建、裝修、設施工程,自己做也好轉手也好,反正現在一山一湖滿地黃金,他下去這一個月,接待了幾十拔客商,雁過拔毛,必須從中漁利。
他毫不掩飾地強調,界溪鎮他說了算,書記陳光輝和鎮長黎京萬都會聽他的,朱森那裡,也會尊敬他的意見,宋煉在一旁誇張地證明,說這周朱縣都開了兩次跟一山一湖相關的項目討論會,每次會後都跟我們高鎮喝得熱火朝天,稱兄道弟。
石松喬一進包間就在心裡嘆了口氣,他沒有想到還有宋煉和陳卓,雖然這兩位看起來不像是「外人」,可是做生意這事,尤其要「商藏」,有些勾當需要隱藏在桌面下,應該遵循「奧卡姆剃刀」原理,如無必要,不得增加個體數量,高雲這樣高調和不設防,就像是一樁事先張揚的謀殺案,充滿危險,——甚至,把這樣的會談安排在官員們經常出入的江城賓館都是錯誤。以他的謹慎的個性,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和扭頭就走,可是想到高雲的父親,他只得默默地坐下,聽著高雲在那裡高談闊論。
陳卓心裡充滿同樣的輕蔑和厭惡。
隨著他跟高雲交往的加深,他早就失去了對這位官二代的尊敬和畏懼,覺得他被葉三省逼得節節失利非常正常,除了身份,高雲在各個方面都跟葉三省沒有可比性,當然也跟白手打天下的他無法相提並論,所以他早就轉變*態度對高雲是敷衍和利用,當然絕不會得罪,比如今天他知道高雲叫他來,肯定是出錢。
但陳卓給自己劃了底線:將來高雲構想的生意需要資金時,讓他出血他會出,但如果涉及到違法,他一定拒絕,或者禍水旁引,或者用其它的辦法規避。
「朋友有通財之義,有錢大家賺,所以我就斗膽邀請我們宋鎮長和兩位大商人一起,我們四人合夥,生意做成了,各佔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潤。石兄陳兄,兩位不要以為人多了利潤就薄,只要我們把餅做得大了,每個人也肯定吃得飽。」
高雲也不笨,敏感到了兩位「金主」心裡的某些想法,出言釋憂,只可惜他把兩位金主的憂想差了,或者,他根本就不會往那方面想,尤其是周仲榮離開江城后。
石松喬和陳卓只得點頭稱是,裝做誠懇而感興趣地跟高副鎮長探討他看中的生意,心裡計算,所謂各佔四分之一,那隻說了利潤,但沒有說投資,也沒有說整個生意過程的話語權,看高副鎮長的架式,生意由他說了算,投資基本上就是石松喬和陳卓負責,兩位商人心裡叫苦,臉色卻是鎮定如常。
晚上吃飯的時候,任勇帶著冷寒,李小銀帶著杜海棠,石松喬召來他的助理王思思,一桌人就在江城賓館叫了一個包間,任勇首先去了隔壁包間,說姬書記在,他得過去打個招呼,結果一等就是十五分鐘,回來已經帶了酒氣,得意地宣稱,周仲榮以前不太重視他,現在換了姬書記,一來就首先聽取了組織部的工作彙報,說主席說了,幹部的問題,是最重要的問題,江城的工作存在很多困難,要解決這些問題,首先就得解決江城幹部的問題,這就需要江城組織部,從根本上發揮充分的作用。
而且姬書記特別點了他的名,說任勇同志是很會寫一點文章的嘛,要把實際結合理論,形成經驗,好向省*委彙報。
眾人不知道隔壁包間情況,也不知道這位組織部副部長所言真假,去了隔壁包間是怎麼一回事,但在這個房間里,他是最有權力的人,他的話,不能否定和懷疑,幾輪敬酒下來,高雲興奮異常,勉強控制住自己,宣稱他們今天下午已經商量定了,石總和陳總要聯手在義雙一山一湖的旅遊開發中貢獻力量,陳卓和石松喬心裡大驚,可是一看一桌人似乎沒有聽出高副鎮長的弦外之單,都是熟視無睹的樣子,只能陪笑。
任勇問陳卓,石總是他的本行,怎麼陳總突然想起要跨界做這行了?
陳卓還沒想好怎麼回答,高雲搶著說,為了賺錢買房養小蜜。
大家都笑。
高雲得意地看宋煉一眼,——這是他們之間的一個梗,或者說,一個小秘密,一個情*人約定。
這一個月,如果說高雲要評價自己最大的收穫,毫無疑問就是「拿下」了宋煉,這位電視台的前台花。
自從周妹之後,高雲的情*欲像裂縫的大堤,崩潰不可阻擋,他不僅把手伸向了文化一些單位的團*委書記,工作往來的女生,李小銀安排的護士,還經常一個人出入按摩房,洗腳城,享受那種罪惡的快樂,這次交換去界溪鎮,居然跟宋煉一個單位,機會太多,他毫不客氣地耍無賴,經常以車出毛病為由讓宋煉接他上班,一起下班,來去近三個小時的車程,足夠他對宋煉展開瘋狂的進攻,饒是宋煉知道他的底細甚至親眼看見他打張林麗的耳光,還是抵擋不了他的無賴,最後宋煉說,我們在一起是不可能的,要做秘密情*人的話,那你首先給我在省城買套房,然後再考慮其它條件。
這也是高雲突然決定要自己做生意的重要原因。
他回想自己到文化來,連買車向家裡要錢,處理周妹也是借錢,雖說善於發現「韭菜」,隨時能夠找得到像陳卓李小銀這樣的人來買單吃飯,可是終究不如自己手裡有錢自由自在,所以他決定趁著現在到了界溪鎮,至少兩年內不能動,不如另外做點什麼打發時間,一邊熬資歷,——這想法從某種意義上跟葉三省異曲同工。
再加上這段時間接待了很多器宇軒昂,財大氣粗的投資商,大受刺激,他決定自己也要在義雙一山一湖旅遊開發中分一杯羹。
陳卓悄悄安排辦公室主任給他打電話,謊稱總公司要查庫存,需要總經理馬上回去,陳卓挨著敬了酒,又罰了一杯,才離開江城賓館,讓司機直接開到李博的餐館。
下午他就接到了葉三省的電話,可是跟著高雲的電話也打了過來,本著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的原則,他向葉三省請假,說晚上先應酬那邊,然後再找機會轉場,誰知道高雲叫他過去,竟然是「投資」,他從下午到晚上坐上酒桌都有些懵,現在離開江城賓館那個喧囂的環境,才能夠冷靜地思考一下,毫不猶豫地得出一個結論:無論如何,也不能跟高雲這樣的人一起做生意。
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太危險。
做為一個白手起家的草根生意人,他早就明白權力的厲害和神奇,所以從一開始進入商場,就喜歡結交各種權力人物,「投資」各種權力原始股,比如像葉三省和高雲這樣的年輕人,這是一個普通商人的正常思維:權力不僅能夠幫助獲得即時的利益,同時可以作為各種未知風險的對沖。
所以商人們往往需要在權力場上尋找錨定物,雖然這有可能幫他平息所有風險隱患,也有同樣的概率埋下更致命的雷。陳卓也是這樣做的,現在,他也就面臨自己埋下的雷可能引爆。
如果說以後高雲和葉三省相鬥,他還可以做為一個旁觀者,遊刃有餘地在其中發揮自己的作用,可是現在,高雲要拉他下場,與狼共舞,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做為生意人,他完全明白金錢會讓所有的人,所有的人性改變扭曲,朋友可能翻臉,夫妻可能分道,仇敵可能攜手,父子可能反目,金錢故事背後的道理,深刻又骯髒。
他可以付出金錢向官員購買權力,但絕不喜歡官員親自下場參與商業合作,這是迥然不同的事情,有質的變化。
但是似乎,他現在無法抵擋高雲的任性和侵略。
他決定找個機會向葉三省*委婉請教,該如何應對,實在不行,他也不介意和盤托出高雲的打算,出賣這個他輕蔑的官二代。
葉三省他們晚上自然在李博的餐館慶祝新公司創始,雖然還沒有進入註冊程序,但大家都理所當然在認為肯定成立了。
下午李博一來,葉三省就首先解釋,易同學到江城這麼久了,覺得自己鍛煉夠了,要出來自立門戶,拉了齊總合夥成立了一個公司,請他和高雪皎兩位同學來參贊,正想給李博他們打電話呢。跟著就給周波,陳總,陳卓,朱勇,唐軍一伙人打了電話。
李博連說好,說晚上他來請客,又說成立公司他也可以佔一股啊,易老色解釋說他和齊總想過,但是李博你家大業大,看不起我們搞的小生意,再說你又有家族企業,我們拉你入伙,李叔叔不把我們罵死,怪我們挖他的牆角了。把李博安撫住。
曹紅麗和馮清,李博女友,也在,給陳總他們打電話時,專門強調了不要帶女友來,今晚有要事,所以只坐了一桌,去衛生間的時候,齊雍峰悄悄地問葉三省,以後要不要小曹他們進入公司,葉三省斷然否定,說斷撇清關係都來不及呢。
酒宴由易老色主持,因為他是新公司的法人,集董事長總經理一身,齊雍峰只是副總,易老色這些日子在林武公司的確得到了巨大的鍛煉,雖然有些倉促,但說話從容,條理清晰,還帶上了一些感情,——因為真實。所以聽眾無不受到鼓舞,周波當場接受易老色和齊雍峰的敬酒和顧問的頭銜,高雪皎和唐軍宣稱要為新公司保駕護航,別的不說,至少沒有負責新聞,陳總宣稱要把以前的資源和生意都轉移給新公司,因為他現在基本上在四五級城市實現了財務自由,以後有更重要的工作——結婚生子,當然,將來他也可能跟易老色的新公司合作甚至合併,葉三省的表態最直接,等他以後當了大官,就官商*勾結。大家群策群力,有寶獻寶,因為他們都很自然地想到,這可能是葉三省,包括高雪皎給易老色的建議,請齊雍峰的扶持,新公司先在江城佔住腳,再慢慢發展。
只是他們都沒有想到的是,葉三省和高雪皎在這個公司中也各有四分之一的股份。
陳卓進來的時候,葉三省正在發表他的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