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1章 拜年的遊戲
葉三省怔了好一下，才想起這個人是誰，答應一聲，跟朱縣長揮手送別後好久，才想，朱森為什麼要突然給他說這句話。
陳朝明是江城以前的駐省辦主任，有一次周仲榮帶他去省城宴請省投的董事長薛海，又請了省紀委副*書記杜士誠作陪，自然是陳朝明張羅，葉三省第一次見到這位中年發胖，頭頂已禿的「故事中的人物」。
他的故事自然是跟他的妻子王琴有關，當然，也跟葉三省有一點點的關係。
他的妻子王琴，跟王援朝有染，打著王援朝的招牌開了一家廣告公司，在江城賺過一些大大小小的錢，而王援朝的事，也跟葉三省有一些關係，江城官場很多人甚至認為是葉三省「一拳打倒王援朝」，所以葉三省一直不知道那些跟王援朝關係密切的人會如何看自己如何對待自己，因為這樣的人太多，葉三省索性「債多不愁」，懶得去想。陳朝明夫婦自然就是這樣的兩個人。
王援朝一生玩弄權術，要到人大時，把重要的崗位幾乎都動了一遍，保證他能夠在江城這麼多年繼續威風，成為『不倒翁』，後來即使垮，王琴依靠王援朝留下的關係，繼續在江城做她的生意，陳朝明也沒有受多大影響，只不過大家都以為他可能在仕途上被暗中判了死刑，現在卻突然從省城到縣城來做這個宣傳*部長，什麼意思？
尤其是朱森，他關心這些做什麼？說給葉三省又有什麼用意？
葉三省可以肯定，周仲榮安排他搜集岳興的材料，只有他們兩人知道，周仲榮不會把這種「無聊」的小事宣揚，自己更不會對任何人說，當然，一些人會猜到，比如高安培這種老公安，就會想葉三省為什麼無緣無故地推門敢做什麼。
葉三省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到了年底，每個單位的事都多，再放手讓唐英他們做事也要簽字審查，每天上午都要窩在辦公室處理，然後還要關心文化山房的進度，關心整個東部新城的建設情況。
同時，也是在逐漸進入一位基層官員的日常和工作。
財政局的客，搶在大部分局行前面請了，比起去年，還是保了增長，然後，慢慢地就是相關單位之間的互請，開發商的宴請，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每天上午要跟班子成員商量的一件小事，就是今晚吃哪一家，有些時候，他和唐英他們不得不分頭行動。
元旦前夕，眾志公司另一塊地也破土動工，一共十幢樓，做了整個東部新城的規劃設計和工業園區青工情況的調研后，眾股東決定修建兩幢高樓做公寓，一幢高樓用來做商業辦公和酒店，剩下的老老實實地規劃為下面三層商業樓層，上面住宅的小樓，在配套和智能設施上多用功夫。
自然是儀式，請客。
還是夏家的建築公司承建，入場后預計兩個月，也就是大年過後，就要支付第一筆建築款。而根椐文化山房的進度，如果春節不停工的話，那時候可以就可以預售，只要銷售跟上，資金回籠順利，後面應該不會出現問題。
股東們又是緊張又是興奮，只有夏敏一臉笑容，心裡覺得她的小夥伴們有些反應過度了。
她從小就見慣了父親的建築公司掙錢，在江城修了太多的數，看著起地基，看著封頂峻工，哪怕中間有問題，只有房價不崩，基本沒有解決不了的，不過是利潤多少吧，不過也理解夥伴們差不多都是第一次涉足這個行業，心中沒底，要不是葉三省在那裡立著，只怕連公司都搭不起來，根本不敢進入這個行業。
夏敏，也可以說是夏開祥，夏家的開發公司和建築公司是東部新城開發的最大贏家，再加上從生死邊緣走了一趟重振旗鼓並且成為文化隱形的權力人物，何沁可以算是另外一個大贏家。遙想當初何沁和柱大師請葉三省吃飯，正好夏敏來了，葉三省帶著她一起去，在西餐廳兩個女強人見面，立刻結成冒險者聯盟，葉三省反對過夏敏火中取栗，結果現在她們毫無爭議地打了葉局長的臉。
葉三省倒也不會因此心生隔陔，但夏敏兩次在文化賓館給他電話，他都以正在應酬搪塞，好生為難。
這天晚上吃飯之後就去唱歌，夏敏悄悄挨到他的身邊說，今晚不許跑。
葉三省隨口搪塞說今晚還有工作，領導特別安排，結果話音未落，歐陽堅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讓他去何沁那裡開車。
雖然葉三省知道他和歐陽堅的關係，在上次吃飯之後，就發生了根本的變化，他們之間，可以不再通過楊中緊密地捆*綁在一起，成為某種意義上的政治聯盟，而不是普通的上下級關係，但是那次之後，歐陽堅還是很少直接打他的電話，所有的工作都是按正常程序，包括葉三省前不久最重視的財政預算都沒有麻煩歐陽堅，但是現在歐陽堅的電話來了，而且是古怪的安排。
葉三省連忙丟下一群股東前往何沁的茶樓，何沁請他喝了幾杯茶，壓壓酒氣，帶他到茶樓後院一輛毫不起眼的比亞迪前，把車鑰匙遞給他，說東西都在後備箱，你明天就開這輛車跟歐陽書記一起。
葉三省已經反應過來，歐陽堅是安排自己跟他一起給領導和相關部門拜年，也不管現在是酒駕，反正真要在文化縣城被交警攔住，他也能夠解釋和解決，把比亞迪開回到國土局辦公樓下停住，吩咐門衛，回到歌城時，夏敏已經離去，葉三省樂得解脫。
第二天中午葉三省按照約定，提前吃飯，然後開車到縣委接了歐陽堅前往江城，首先就是江城賓館，姬中恆肯定是第一個要上貢的對象。
姬中恆同樣住的嚶鳴園一號別墅，歐陽堅捧了一缸老壇酸菜，葉三省搬了一件酒跟著，開門的是一位皮膚白晳的中年婦女，穿著賓館的服裝，姬中恆在客廳的書桌上批閱文件，起身來招呼，跟葉三省也握了手，歐陽堅笑著說給領導拜個年，這是我們文化的特產老壇酸菜，上不得檯面，卻是家常佐餐的美味，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姬中恆笑著指著歐陽堅說，又搞這一套。不過是土特產，我就收下了。
出來的時候，葉三省感慨地說，以前我經常到這裡來接周書記，現在賓館里每個人都面生了。
歐陽堅也笑著說，兩年多了，這樣長的時間，已經足夠改變很多人和事了。
跟著又到隔壁林遠的別墅。
林遠到江城也兩年多了，葉三省第一次跟這位江城市長面對面，是文廣旅局局長韓小平召開全市的文旅工作大會，姬中恆要替韓小平站台，而且拉了政協主席和人大主任一起，這樣的場合，市長肯定要講話的，但是詭異的是林遠半途裝著打電話離席，一直就沒有回來，這個意外行為不僅葉三省注意到了，楊中也看到了，相信了與會的大部分江城官員都因此了解了這位市長對韓小平明確的反感。
但是後來韓小平準備重啟四方塊商業街改造時，卻又得到了林遠的支持，反而逼得姬中恆改了決定，又是另外一種詭異。
葉三省在做一山一湖旅遊開發策劃時跟這位江城市長開過幾次會，感覺林遠很有能力，說話的水平，工作的思路都有，但是這兩年在江城，幾乎沒有聽見他的聲音，存在感比馬林還弱。馬林是遇上強勢的周仲榮，姬中恆各方面完全不能跟周仲榮相比，而且又有寡人好疾的弱點，馬林本有機會和實力跟市*委書記別別苗頭掰掰手腕的，結果卻一直隱忍，無為而治，據說是因為他以前跟蜀都市*委書記陳哲光關係密切，算是一個派系一條路線，陳哲光落馬後，馬林擔心自己會被牽連，所以低調，在江城恪守市長本份，基本上都在充當一個擺設。
歐陽堅送的年禮，跟姬中恆完全一樣。葉三省只是不敢確定那個老壇酸菜裡面的「內容」會不會也是一樣。
從嚶鳴園出來，又去了國資委書記家，這一次，歐陽堅沒有再捧酸菜罈子，只讓葉三省搬了一件酒。國資委書記也是江城市*委常委，以前是國資委主任出任的市*委常委，現在換了書記，不過人沒有變，歐陽堅跟國資委書記親熱而隨便，約了節后喝酒，告辭。
下一站是省城。
春節給領導拜年，是官場中很重要的一個活動，也是官員之間加強聯繫，體現關係的一個例行行為，有些人可能會厭惡，有些人喜歡，但基本上所有的官員，都不得不參與這個遊戲。有一句話是說，你送領導什麼，領導可能記不住，但你不送，領導一定會記住。
同時，這個拜年遊戲，倘若你無法參與，或者覺得沒有必要，最有可能是你還沒有進入真正的官場，擁有真正的權力。
葉三省在臨江鎮，只有成為什麼級別也沒有的村支書時才擁有短暫的「權力」，但那種拜年是真正的拜年，平等的成分更多，直到他進入市*委，算是進入了江城的核心權力圈，但是卻在元旦前被陳炯踢斷了腿，「發配」到界溪鎮，因為還是沒有真正體會到春節拜年這一行動。
這一次，自己成為小小的一方諸侯，又被歐陽堅徵召，算是真正要實踐和感受這一特別行動，也算是補上了這一官員的必修課。
去省城的路上，葉三省心裡分析，歐陽堅認為在江城要拜年的就是剛才那三位了，姬中恆肯定不算盟友，林遠是因為職務，國資委書記才是歐陽堅真正的盟友。當然，歐陽堅在江城肯定還有其他盟友，還有像蔣爾雲，劉成家，鍾正陽那樣的小圈子，但除了這三位市*委常委，歐陽堅應該認為其他的人沒有必要專門表示。
又想歐陽堅既沒有叫縣委辦主任胡博陽，也沒有帶秘書王釗，而是叫自己，並且毫不掩飾地透露他和何沁的特殊關係，那是真把自己當成心腹。
——雖然，他早就隱約地猜到了何沁跟歐陽堅的關係發生了什麼變化，甚至猜到了柱大師在其中的作用。
到了省城，歐陽堅讓葉三省直接開往浣花溪邊的省*委別墅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