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似真似假
鵝黃衣衫女子咯咯一笑,複又取了香,點了回身遞給粉衣小姐,主仆二人相視淡淡一笑,仍是進香。
而被製住的絳紫衣衫婢子一動未動,垂眉不見表情。
白重文眸光千轉,唇角笑容一點點放大,越是這樣,越叫人生疑,不如試探一番。心中如是想,拇指輕扣,劍出鞘,一點寒光,直取粉衣麵門,腳尖點地,身子亦撲過去,然右手一揚,小小碎石勢如破竹,撒往紫衣各處命穴。
絳紫衣衫的女子也不怠慢,身子當下如鷂子翻飛,衣帶生風一個點足縱於半空,手中竹籃伸出收回幾個回合,身子旋了旋穩穩落地,籃子上盡數插滿了碎石。她將那籃子隨手拋落地上,也不看自家主子,顧自卷了卷衣袖,腰間一抖,亮了把雪亮的軟劍,嬌臉滿是年輕氣盛,不屑冷哼:“自不量力。”
那劍光一閃,雪亮銀芒近在身後,那粉衣女子正好福了三福,直起身子,將那香燭給了鵝黃衣衫的女子。然後緩緩轉過身來,神色淡淡的迎著那劍勢,不閃不避,目光清淺平和。
白重文腳尖往地上輕輕一點,身輕如燕,劍氣帶起衣袍翻飛,青絲翩翩揚起,唇畔笑意不減,三寸處劍止,深深對視。見那主仆二人居然不退不閃,鎮靜自若,雙眸興味盎然,點頭笑道:“有趣。”
話音未落,劍氣自身後襲來,低聲一笑,劍換左手,右手入腰間一摸,嘴唇深深勾起,笑意漸濃厚,很久沒有這般有趣了,一雙黑眸亮若繁星。右手一甩,隨著飄逸長發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弧線,金銀相纏的鞭子甩了出去,仔細看,鞭梢打了金鉤,鞭如蛇影,如影隨形,糾結纏繞,使人不得輕易脫身。
絳紫衣衫的女子手腕一抖,軟劍如遊龍繞身,自密結的鞭縛中切開一道縫隙,身形一矮嬌姹聲如鷹鳴於野,紫影翩翩電射衝天而起。衣帶翻飛獵獵,青絲亂舞如蛇,眸中寒光乍起,殺機頓現,劍氣凜冽,眾人衣帶發絲無風翻湧,冷意撲麵森寒。
古刹寶殿劍影綽綽,光芒萬丈,直衝破房頂,劍風追來,白重文腳步一動,瞬間轉了角度,斜挑了過去,劍尖點點,如星子在夜空點綴,萬點迢迢,卻又無限接近,這套劍法取其輕,攻守合一,極為輕巧綿密。
頓時,紫衣拔地而起,空中舉劍當頭劈下。劍芒大盛,雪亮刺人。一劍七影,分化無形,四麵八方十麵埋伏兜頭罩下。高空俯視,一覽無餘,劍氣仿佛無處不在,避無可避。
鏗,劍間被素手指尖輕巧捏住,劍勢剛猛卻仿佛為萬鈞之力所阻,再不能推進分毫,劍身劇震,龍吟不絕,嗡嗡震耳,她自輕吟淺笑,朱唇一動,仿佛無意揮手揚開劍身:“去。”
白重文右手往回一繞,鞭子順勢收了回來,再反手往空中一甩,打回送來之劍,淩空躍起,在空中擰腰一折,人如柳絮,往後飄然旋落,人微動,衣衫振飛,宛若素花靜開合。
空中紫衣借力翻身,後旋如花舞飄落於地,抱臂不語。
隻聽見咯咯一笑,鵝黃衣衫的女子俏臉一揚:“何人在此撒潑,光天化日,目無王法了。”
白重文嘴角微微勾勒一抹弧度,略過那兩丫頭,隻凝視粉衣女子,腳尖輕輕一踢,劍回鞘,重掌於手中,慢慢將鞭子繞於手腕,輕笑間,雙眸饒有興味道:“適才經過玉真寺的竹林,倒是不錯,隻是沒有郊外那片清新自然,小姐你覺得如何。”
粉衣女子此刻退在黃衣身後,略垂著頭,雙手交疊安靜的站著。
黃衣瞧了他一眼,脆生生又道:“什麽竹林郊外的,全不知你在說什麽,一通胡言亂語擾人清淨,真是莫名其妙。姑娘究竟有何貴幹?”
她仍舊未有話語,卻抬頭彎了彎唇角,似笑非笑,那眸光晶瑩流轉,顧盼生輝,那眼光深深,似乎一眼看進心底。
白重文單手背在身後,指尖摩挲鞭紋印記,黑眸盈滿困惑,微微低頭沉吟,萬千思緒自腦海一經而走,似真似假,仿若認識,又與記憶中完全對不上,莫非……果真是自己認錯,然對上那雙美麗瞳眸,那眼光卻深邃難懂,琢磨不透。她到底是何人?巧遇抑或?
諸多想法擱置,隻是抬眸淺笑,回著黃衣女子的話,雙眸卻凝視粉衣不放:“知之者知也,不知者不知也,自是胡言亂語,總有懂的人,姑娘,對嗎?”
說罷,爽朗一笑,上前幾步,拿了桌案三根香,拈香對佛,話中有話,念道:“佛祖在上,誠然不欺,解信徒困惑,了我以慰。”
粉衣女子神色輕慢,漫不經心看了麵前白重文一眼,語調平平:“我不認識你,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她的話帶著股不容質疑的冷漠強硬,粉衣女子低頭不緊不慢的理了理裙擺,扶著黃衣婢女的手:“我要走了。”
有清風徐徐,帶起淺淺一陣香味。她們主仆三人緩緩走出大殿。黃衣銀鈴般的聲音隨風傳來:“公子就繼續問佛吧,讓佛為你解惑,我們可不奉陪了,”話音漸輕,三人漸去。
白重文將手中三根香插入香爐,側身站著目視她們遠去,這姑娘的性子與記憶中那個太過兩極分化,舉手投足更是大相徑庭,隻是.……唯獨這背影與那雙晶亮眼眸,莫名熟悉,嘴角挑起,笑意入眼,猶帶幾分興味,慢慢道:“那就後會有期。”
斂袍出殿,恰遇上圓未大師,後者寬目慈眉,合禮笑言,“公子許久不來了。”
“圓未大師,”白重文笑笑,“俗物纏身,倒是有些想念寺裏清茶了。”
圓未含笑道:“寺門常開,施主有空便來。”
白重文折扇一揮,來回輕扇,頗有些翩翩風度,“多謝大師,不過我今日有個疑問,剛才那主仆三人,大師可知道來曆?”
圓未抬眸看了一眼殿外方向,笑意不減,“來寺中之人,皆是與我佛有緣之人,又何須強求姓甚名誰。”
白重文心想圓未大概是誤會了,也不解釋,隻是微微頷首,“大師言之有理,”看了看天色,又道:“可惜今日是喝不成茶嘍,大師告辭。”
圓未稍低頭一揖,“阿彌陀佛。”
再直身,哪還有白重文的身影,圓未默念佛號,歎一聲世間癡男怨女,自去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