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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鉤吻

  馬車平穩的行駛在路上,這片小小的平原在幾個山穀裏,那麽清麗的呈現出來,滿山遍野的白色杏花,像迷霧似的籠罩著這寂靜的平原,一幢幢人家,零零落落的散布在綠得如同絲絨的草地上。車外是一方一方的嫩綠的秧田,深綠的稻田,整齊而又周密地相間著,紫雲英的小花織滿田野,道旁的洋槐,低垂著白色的花球,隨風送過一點香氣來。沿途但見大片大片的農田在天光雲影下變換著色彩,時而是碧浪起伏的稻木地,時而是紫紅色的苜蓿花,時而又是純白色的棉花田,紛呈的色彩環抱在連綿的山丘之中,象是大地上一塊塊天然的調色板。


  經過一片桃園,這個時節,桃樹結滿了一個個飽滿的叫人直流口水的果實,桃園的邊上,搭了一個簡易的木屋,那是看園子的人,晚上就住著的。臨近晌午,那人就鋪了個草席在一顆茂盛的大樹下,打著鼾貌似熟睡。


  馬車停在邊上,四人下來暫歇,白重文正是看準了桃園,準備去買幾個新鮮果子嚐嚐。這一陣動作,驚醒了看守的人,白重文走過去付了錢,他便道:“你自己個兒進去摘吧。”


  鄉下人最是淳樸的,他還去邊上河裏打了一桶水來,讓他們清洗,然後坐到邊上,往煙槍裏添加了一些煙草,邊呼哧呼哧的吸著,邊閑聊搭話,道:“幾位是要往哪兒走啊?”


  小百草咬了一口桃子,甜的往心裏鑽,吃的開心,笑眯眯道:“我們去江南的鷺水鎮看花魁的呢,你也聽過吧,一年一次的大事,每年都有好多外地人特意趕過去,而且聽說啊,今年尤其不一樣。”


  那上了寫年紀的守園人往地上敲了敲煙槍,麵上有些不解,“哦?可是這條路往薊州是最近的,鷺水的話,”他拿手指了指另一邊的路,“那邊走比較近。”


  小百草看看南宮靈,再看看李清逸,最後看著白重文,“你行不行啊,路都走錯了,算了算了,還好不是很遠,待會兒叫車夫快點轉道,可別耽誤了。”


  南宮靈吃完了覺得手上粘噠噠的,就到邊上不遠的河邊淨手,順便拿手帕當毛巾鞠了一把水,擦拭臉龐。中午的水也是溫熱的,她就地坐在草堆上,背後靠著大樹,拿手帕蓋住臉,風吹來的時候,濕氣帶來一點清涼。


  那邊傳來白重文的聲音,“沒走錯,我們先去薊州處理點私事,你要是著急就先去吧。”


  感覺到身邊有人,南宮靈聽著熟悉的腳步都知道是誰,閉目道:“她跟著沒事吧?”


  李清逸坐到她旁邊,“你相信她嗎?”


  南宮靈想了想,點點頭,“雖然我和她有些地方見解不同,可是我能看出,她是好人。”


  李清逸不明所以的道:“希望她不會辜負你的一片信任。”


  南宮靈拿下帕子,“什麽意思?”


  李清逸看著她,笑了笑,伸手用拇指在她臉上刮去一個黑點,“臉上都弄髒了。”


  南宮靈忽然想起昨晚的事情,臉就緋紅了,頓時覺得連呼吸也曖昧起來,她後來想了很久,任何事情都應該清清楚楚的,現在不明不白的算什麽,“那個.……”


  李清逸耐心的看著她,“嗯?”


  猶豫一下,終於,南宮靈提起一口氣,就要開口.……

  “靈兒,你來評評理,”小百草篤篤篤的跑過來,“你說啊,我對小白白有救命之恩,對吧?”


  南宮靈好不容易鼓起的氣焉了,她被小百草拉起來,迷糊的點頭,“對啊。”


  “那他是不是應該聽我的?”小百草又問道。


  南宮靈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這個問題嘛……我不參合,要不然你們內部調節一下?”


  小百草抱臂,指指自己,“反正,我!”又指指白重文,“就是要他!陪我先去鷺水鎮。”


  白重文也走過來,“你自己先去不就行了?”


  “我可是姑娘家誒,”小百草拿手指頭戳他的手臂,“你好意思嘛,萬一我路上遇到歹徒啊強盜啊流氓啊,劫財劫色怎麽辦?!我這麽弱質纖纖的,人家可是打不過的。”


  白重文扶額,“我覺得他們不怕你就不錯了,”他可沒忘了小百草拿他試藥的情形,這女子簡直是帶著天仙光環的惡魔。


  小百草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哼,你再說我就喂你吃毒藥,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起去吧,”李清逸看著吵鬧的兩人,下了結論,“一個姑娘家趕路是不太安全,先去薊州,再去鷺水鎮,離花魁選拔還有一段時間,能趕得上,若是來不及,到時候我叫薊州的朋友送你去鷺水鎮。”


  白重文好不容易擺脫小百草的鉗製,離她遠一點,撫摸得到解放的脖子,“你這麽凶,以後誰敢娶你。”


  小百草一歪頭,“要你管,”然後笑嘻嘻的對李清逸道:“還是李哥哥善解人意,小白白,你學著點,不過嘛,那薊州又沒什麽好玩的,聽說剛鬧過水患,我最討厭髒兮兮的地方了,”小百草拍拍屁股,“我還是先一個人趕路得了,在鷺水鎮等你們啊。”


  白重文有些意外,他還以為小百草肯定會留下來呢,難道自己真的錯了?和李清逸交換了一個眼神,道:“你就這樣走了?”


  小百草斜眼看他,“要不然還怎麽樣?”


  正說著,白重文突然一拉小百草的手,往旁邊一閃,“當心!”


  一切發生的太快,南宮靈反應不及,呆愣在原地,一個黑衣人的劍鋒直刺她而來。原本李清逸站在她邊上,可是那會兒小百草找南宮靈評理,給她拉出去了,所以李清逸就算再迅速也來不及帶她安全避開,幾乎不假思索的伸手擋在她麵前,被紮紮實實的刺了一劍,然後,攬著她躍至身後幾尺開外。


  “看著她,”李清逸對小百草匆匆交代兩句,抽了劍和白重文一起與黑衣人交上手了。


  南宮靈麵色蒼白,整個人呆住了,倒不是因為她剛才差點被刺死,而是看見了李清逸手上被弄傷了,還是為了她才受的傷。


  小百草抱著她的肩膀,“你沒事吧?”


  南宮靈著急的看著混戰一起的幾人,搖搖頭,眼睛一刻也不得轉,神色急道:“他受傷了。”


  小百草到底是會功夫的人,看了一下眼前形勢,安慰道:“別怕,他們能應付過去。”


  正如小百草所言,沒一炷香功夫,那幾個黑衣人便落了下風,白重文欲擒拿一個,卻見李清逸忽然身子一晃,差點倒地。他趕忙扶住李清逸,那黑衣服趁機就跑了。


  南宮靈飛奔過去,“清逸,你怎麽樣,你沒事吧,”看著陷入昏迷的李清逸,那傷口的血流出來是黑色的,“中毒了,他中毒了,怎麽辦,怎麽辦...”她急的團團轉,眼淚都要出來了,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


  小百草握住她的手,“別慌,你先冷靜一下,讓我看看他的傷口。”


  南宮靈點點頭,知道自己此刻六神無主的樣子幫不上什麽忙,她深呼吸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先平靜下來,可是一看到李清逸因中毒昏迷的樣子,手指頭都輕輕顫抖了起來,根本無法動作。


  而另一邊,小百草抽出靴子裏的匕首,讓白重文幫李清逸的外衣拖了,她把裏衣割開,就看到傷口紅腫泛青黑色,她利索的在傷口邊上劃了兩刀,毒血流個不停,過一會兒,拿出一個瓶子倒了些粉末上去,皺眉道:“隻是暫時止住了傷口,要盡快找到解藥才行。”


  白重文問道:“這是什麽毒?”


  小百草拿布帶包紮傷口,“還好這毒藥也不算稀奇,名字叫鉤吻。”


  “鉤吻?”白重文沒聽過,名字有些奇怪。


  小百草解釋道:“也叫野葛,言其入口則鉤人喉吻。《本草綱目拾遺》有雲:野葛,人食其葉,飲冷水即死,冷水發其毒也。南人先食蕹菜,後食野葛,二物相伏,自然無苦。取汁滴野葛苗,當時菸死,其相殺如此。”


  白重文道:“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怎麽解?”


  這會兒,南宮靈已恢複了平靜,她回道:“野葛俗呼為胡蔓草,誤食之則用山羊血解之。”


  “山羊血...”白重文看了看周圍,“要不然我去誰家裏問問,哪家養山羊的?”


  小百草喊住他,“你再去弄點綠豆,甘草,和金銀花來。”


  白重文為難道:“綠豆應該沒問題,可是這甘草和金銀花,不一定有。”


  小百草看了看旁邊群山,問南宮靈道:“你一個人可以嗎?”


  南宮靈點頭,“可以,謝謝。”


  小百草拍拍她的手,對白重文道:“那我們分頭行動,你去村裏問問,我去山上采點甘草和金銀花來。”


  等人走了,南宮靈拿出剛才的帕子,細細的幫李清逸擦拭額頭,臉,然後是手臂,皮膚因中毒而呈現不一樣的顏色。這個時候,反而心中就清明了,她剛才有多害怕李清逸就沒救了,除了愧疚,更多的是心痛,跟受傷的是她一樣。


  她彎腰貼著李清逸的耳朵,輕聲道:“求你一定要醒過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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