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雲心著處安
她從‘宜裳’門口經過的次數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每次都是站在櫥窗外麵看上幾眼就匆匆離開，最過分是喝醉那回，把人家玻璃敲得咣咣響，第一次進去也鬧得警察出動，想來這緣分真是詭異。
恰好魏牧姨媽在店裏，就把他們迎到自己辦公室，向彤才發現原來‘宜裳’這麽大，裝潢很上檔次，品味非凡。以工作室為依托，做出自己的品牌，看這氛圍，難怪是高級定製的業內翹楚。
“郭姐，昨天真是不好意思，忙著處理外麵的記者，都沒顧上您。”柳芸萱從進門就是負荊請罪的樣子，看起來魏牧的姨媽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合作那麽久，我以為都是好朋友了，沒想到芸萱還這麽客氣，親自跑一趟。”她說著還對向彤伸出手：“你好，向小姐是吧？昨天已經見過了，魏牧的姨媽，郭月齡。”
向彤回握住她的手，郭月齡十指纖纖，大夏天卻像冰一樣涼，舒服極了。向彤反倒不好意思，來的路上因為緊張出了不少汗，染了郭月齡一手，怪尷尬的。
徐陌表明來意：“郭姐，昨天是我們的失誤，那件婚紗就當是賣給我的，您看看多少錢，我開支票給您。”
“昨天那事也怪我外甥不好，怎麽能賴在你頭上，還搞得你們進警局上頭版頭條，該道歉的是我才對。”郭月齡說著就拿了報紙攤在他們麵前，轉身叫人送茶水進來，弄得三人渾身不自在。
向彤看見報紙上大幅版麵都是自己的照片，拖著滿是髒汙的婚紗縮在徐陌懷裏，連臉都看不清，整個狀態狼狽極了。人家上報紙都是美美的，巴不得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她呢？渾身上下洋相百出。
柳芸萱掏出支票本遞給徐陌，一麵又跟郭月齡寒暄：“郭姐，話可不能這麽說，咱們雖然過從甚密，可也一碼歸一碼，昨天是我們連累了您還有魏牧，生怕以後見到您都沒臉打招呼。”
向彤覺得這是兩個精明女人之間的博弈，笑裏藏刀，唇槍舌劍，好像都在檢討自己的不是，事實上卻是挖苦對方的失策。郭月齡是那種潔身自好的人，雖然店裏主顧多半是藝人和名流，但也不想招惹是非。柳芸萱在圈子裏浸淫多年，深知緋聞對藝人是把雙刃劍，用得好便可扶搖直上，用得爛便是自毀前程。可這樁由向彤和魏牧主演的鬧劇卻吵得沸沸揚揚，兩邊都不的安寧，都覺得受了拖累。
“芸萱姐，郭室長，要怪就怪我好了。”她還想說話卻被徐陌碰了下手肘，示意她噤聲，眼前根本不是她一肩擔當逞英雄的時候，兩人道行都比她高，人家鬥法就沒有她插手的間隙。
郭月齡的秘書恰好送茶水進來，雙方依舊笑著，誰都沒說話。
秘書端著盤子經過向彤身邊，好像看見了什麽，眼裏露出幾分探究的神情，複又恍然道：“你就是那天晚上來砸玻璃的醉鬼！”
向彤窘迫，還以為那天時間晚，沒什麽人，原來‘宜裳’還沒收工，她的惡行全都被人家盡收眼底，今天還被當眾指認，要是腳下有條地縫，她一定鑽。此時她隻能羞愧難當把頭垂到鎖骨下。
“好了，你出去吧。”郭月齡製止秘書的檢舉，她之前就聽店員說過有人來滋事，不過沒什麽損失也就一笑置之，沒想到兜了幾圈還是撞上了，命中注定也不過如此。
“看來向小姐是我們‘宜裳’的知音，你們要買的那件婚紗叫‘雲心’，我設計出來之後就一直放在櫥窗裏，等著懂貨的行家慧眼識珠，無奈幾個月都不見人影，也有人和我提過要買，出再高的價格都行，可你們知道，‘宜裳’的每一件衣服都有生命，就像女人挑男人，怎麽能隨隨便便就嫁了？昨天看見向小姐真是激動，我想‘雲心’已經找到了它的主人，向小姐之所以適合就勝在她夠簡單，夠純淨，這不就是衣服所追求的嗎？”
郭月齡一席話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弄得向彤他們暈頭轉向，頗為不解。
“雲心？”柳芸萱對於這種太過文藝的字眼總是無能為力，這就是她和郭月齡的區別，都是造夢的人，她單純追求萬千星輝，而郭月齡則是在鋪就聖潔的夢。
“雪鬢隨身老。”
向彤趕緊接過郭月齡的話頭：“雲心著處安。”
郭月齡滿是驚喜：“你也喜歡這個？”
向彤覺得這樣的賣弄太過丟人現眼，隻好低眉嗯了一聲。郭月齡越發歡喜了，很少會有人懂得她的設計，人們隻知道‘宜裳’是體麵的衣服，穿上身不管走到哪裏都會成為別人目光的焦點，尤其是在明星效應的影響下，‘宜裳’時常能從國際大牌的包圍圈裏脫穎而出，得到眾人青睞，就連城中大戶的蘇家也是‘宜裳’常客。（蘇家？當然是《一指流沙》裏的瑾南大少爺！）現在，終於找到一個知音，沒想到竟是平平無奇的向彤！
郭月齡想起昨晚魏牧說的話：她像百合花，簡單不招搖。
她知道自己外甥是什麽性子，雖然浮躁，可也不是沒頭腦，要不是被感情衝昏了頭也不會蠢到做出打劫自家人的荒唐事。郭月齡看到向彤的時候，說實話是有些失望，她不算漂亮，看上去也不精明，真不知道哪裏迷倒了魏牧？於是就問魏牧如何看待向彤，他想都沒想，很幹脆就回答了。
郭月齡沉思一下，笑逐顏開道：“那件衣服就算我外甥送的。”
向彤忽然記起魏牧的話，他好像真的說過要送向彤婚紗，可她怎麽能要？
“向小姐別多想，我隻是想替外甥保住些許名聲，總不能出爾反爾吧。”
還沒等向彤拒絕，徐陌就坦然道：“我們接受。”
這倒是出乎向彤和柳芸萱的意料，按理來說他不應該是最介意的人嗎？沒道理這麽大方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