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不悔
“他真的出國了？”淨芙開著車，餘光掃到向彤盯著盒子的模樣，看不出情緒。
“嗯。”向彤十指摳住蓋子，猶豫半天還是沒有打開，“盡管突然，不過很像他的風格，他想到什麽就一定會去做，所以我想他是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就算回來也沒意思了，不是嗎？”
“你問我？我怎麽知道？”淨芙沒想到向彤會這麽問，“你自己清楚，幹嘛來問我？”
向彤有點生氣，淨芙是她最親近的朋友，從大學開始就無話不談，難道因為自己的結婚的事情沒有和她報備，從此就在她那裏信用透支了？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她頗為負氣的打開盒子，映入眼簾的有三樣東西，上次的CD，生日時送的雷鋒玩偶，還有很久之前被魏牧摔在地上的護身符。
她以為那護身符真的橫屍街頭了，沒想到還能再看見。
淨芙被護身符嚇一跳：“他不是那麽老土吧，還送這種東西給你。”
“是我給他的，現在隻是物歸原主罷了。”向彤說著就把牒塞進車載CD，屏住呼吸等著聽魏牧的臨別感言。
淨芙減慢車速，連空調都調小一檔，盡量營造一個安靜的環境給向彤，她還很知趣的問：“要不要我捂上耳朵？”
“一起聽，免得以後說不清。”
淨芙很少見到向彤這樣，知道她是生氣了，隻好順著她的意思，一起等待。
開場白竟然和上次一樣，依舊是《我親愛的偏執狂》，隻不過唱得有些淒涼，向彤每次聽到‘親愛的’這個單詞時，都會心驚肉跳，嚇怕了。在歌曲末尾，他不再說那句肉麻的情話，卻很清楚聽見他的歎息。他大概也在機器前麵抱著吉他掙紮了很久吧，不是所有話都能說出口的，尤其在情感麵前，再殺伐決斷的人都會變得優柔寡斷。這就是愛情神奇的地方，你根本看不到刀口，卻能發現他明顯改變，好似整過容似的，隻因為那個刀口在心上。
魏牧的聲音平淡得出奇，他說：“我想過很多次，為什麽你要選我去幫你擋煞？每次解決掉一個相親對象之後我內心其實很糾結，這種事情太沒品，做人怎麽能如此隨心所欲呢？你當是遊戲，可人家是抱著想要一個家的心情來赴約，我不止一次想罵你，但我情願相信你是有苦衷的。原先我以為你是被誰傷害過，所以才變得害怕愛情，覺得誰都不像靠譜的人，可這個念頭很快就打消了，一個對愛情失望的人絕對不會去買什麽情侶裝。再到後來，去你家吃飯那次我看出你們之間有事兒。真的，我不傻。直到那天你和朋友在‘宜賞’發酒瘋，當時我就在店裏，是我讓店員別跟你計較的，我想著讓你發泄一下也好，等你累了就送你回家去，誰知道最後卻來了個男人。我預感不好就跟去了，別人或許一笑置之，可我看到了事情的全貌，那個男人徑直把你帶回家，隻不過不是你自己的家，而是一個天花板之隔的徐陌家，事已至此，我要是還不明白就白在世上晃悠了這麽多年。”
魏牧語氣激憤，向彤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她也裝過無知扮過天真。原來魏牧並並不是無理取鬧放任情緒的人，他恰恰是知道得太多了，她清楚明明知曉事情始末卻還要強顏歡笑有多痛苦。
魏牧的聲音再次傳來：“還有一件事，對我很重要很重要。我並不是雷鋒，沒那麽博愛，我詛咒過你和徐陌，我自詡不是個心胸狹窄的人，可等經了事才反省自己確實是小人，我詛咒你們的婚姻不得善終，我詛咒你在徐陌身上找不到幸福，因為我始終覺得站在你身邊的人應該是我。尤其你穿上婚紗的時候，我有那麽一瞬間忘乎所以的想要去吻你，就像所有新郎吻自己的新娘那樣。”
向彤捧著盒子的手慢慢收緊，心也跟著顫抖，女人都是喜歡聽情話的，隻是，隻是魏牧不該說這些。當天他請求警察給她一塊遮羞布的時候，說實話，她不是不感動，可她永遠不能承諾給魏牧什麽，她什麽都給不了。
魏牧好像知道她的想法，說道：“我知道你不會理會我，你什麽都不能給我，所以，你之前給我的也都還給你了。護身符我用不上，沒有感情的人是沒有知覺的，不會覺得痛。相比之下你的感情豐富又細膩，還是保佑你自己好了。”
護身符已經半舊了，魏牧一定在手裏把玩過很多次，難道他不知道嗎，這種佛門的東西一旦被汙穢的雙手玷汙過就再也不靈驗了嗎？難怪他心中所想都沒實現過。向彤心裏隱隱作痛，她覺得對不起魏牧，盡管他詛咒過自己的婚姻，可他有什麽錯？他那樣激動的質問徐陌的時候，就是旁觀者也會動容的。
魏牧回複原本的平靜，幽幽說道：“話已至此，為什麽要選我？我想破腦袋都沒想通，可後來我終於明白了，或許就是命，是緣分，就像我永遠都說不清為什麽會愛上你一樣，全都沒有答案。可是，我不後悔。”
不悔！
像是某種宣言。她第一次聽見這個詞的時候是在《倚天屠龍記》裏，紀曉芙愛著楊逍，即便受盡唾棄，即便不能相守，即便奄奄一息，但，仍舊不悔！
向彤的感情像是衝開閘門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她是個女人，是情感健在的女人，她不知道能夠被兩個男人愛著保護著是幸還是不幸？理智煎熬著感情，最後全化成淚水滴在盒子上。
車子裏徹底安靜下來，隻聽得到向彤的抽泣，淨芙的手指緊緊握著方向盤，在真皮套子上落下粘膩的汗水，她不知道說什麽好，糾纏不清的愛情她自己也經曆過，魏牧的真摯卻是從未體會過的，不禁心頭一顫，眼角濕潤了。這大概是羨慕吧，別人的針尖戳到了自己的心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