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如我們分開吧
又一片枯黃的樹葉在秋風裏幾經掙紮,最後還是塵歸塵土歸土了,當它搖曳著飄過窗外的時候,正有個男人背影落寞,他埋首掌間,肩膀輕輕顫動著,無聲無息地流淌著心裏的河。
直到第二天晚上向彤才慢慢醒轉多來,睜開眼就看見雪白雪白的天花板,微微一動手指隻覺全身酸痛,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醫院裏,她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做了個很長的夢,可是夢裏具體經曆了些什麽,卻再也想不起來了。
“小彤,你醒了!”徐陌的聲音回蕩在耳邊,強烈的燈光照得她有點恍惚,乍一看,確是徐陌無疑。她此時躺在他的大床上,而他卻坐在床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他看見她醒了才敢動動身子,她隱約聽見他的骨頭發出了響聲,應該是快要變成化石了吧。她想要起來,勉勵掙紮幾下卻連床板都沒分開過,她有點焦急了,連呼吸都是亂的。
“小彤,你想要什麽?”徐陌湊近了問她,:“你想要什麽?告訴我。”他欣喜之餘多了幾分擔憂。
果不其然,向彤蠕動著嘴唇,從幹澀地喉嚨裏發出自己的意願:“我……我想回家……”
徐陌的心狠狠痛了一下,人在最脆弱的時候往往想要回家,然而他知道,她想回去的是那個從小長大的家,並非是他們朝夕相伴的家。
“好,等你病好了就回家。”徐陌撫著她的額頭悉心安慰,自己卻早已辛酸不已。
向彤默默點著頭,眼淚一顆顆從眼眶流進耳朵裏,她出來了這麽就,漂泊了這麽久,是該回家了,可是現在的情形怎麽可能回得去?爸媽是絕對不會原諒她的,她仿佛已經處在了孤立無援、舉目無親的地步。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回到兒時,盡管什麽都不會,盡管要依附於別人,可是終究不識愁滋味。
徐陌讓人弄了清粥過來,親自把向彤扶起來靠著,端著瓷碗吹涼了再喂給向彤,向彤隻是呆呆看著他,她的眼睛因為睡得太飽,好像隨時都能滴出水來,透亮極了,卻顯得空洞無比。大病一場,她好像有什麽東西從身體裏被活活抽走了,幹幹淨淨。
“小彤,張口,好歹吃點東西,你現在還沒康複,身體太虛弱了。”徐陌拿著勺子,湊到她嘴邊,她毫無感情且十分機械地張嘴,估計都沒品出味道就已經咽下去了,其實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吃什麽都是索然無味的。
徐陌見向彤神不守舍的樣子很是擔憂,叫來了保鏢要去找醫生,哪裏知道保鏢剛走,向彤就好像又恢複正常了,她幽幽說道:“徐陌,不如……我們暫時分開一段吧。”
原來她不是病入膏肓,而是正在思考,他不知道她在長達兩天的睡夢裏究竟做了多少鬥爭,竟然在醒來得出這樣的結論!
“我還是那句話,要我離婚,休想!”徐陌強壓著心裏的悲憤,再次表明自己的觀點。
向彤苦笑著搖搖頭,泫然欲泣地說:“我們這樣成天玩捉迷藏有意思嗎?還不如暫時分開,至少不用相顧無言,再說……再說她也不錯,不是嗎?”她的理由很站得住腳,也就是她才能這樣心平氣和地談談,要是換做其他女人,估計早就把天花板都吵翻了,她能忍到現在也算超乎想象了。
徐陌仍舊不願相信,變了聲調問道:“你確定?”
“你現在才來問,不覺得晚了嗎?我告訴你,要是你從一開始就能坦誠些,或許我還有理由陪你玩下去。”向彤說的不是‘走下去’,而是‘玩’下去,這樣的定位十分諷刺,朝夕相伴換來是確實遊戲人間,誰能甘心?向彤心已經冷了,可徐陌反倒笑了起來,隻是那笑聲裏多了些狠辣,他甚少這樣讓人覺得害怕,他不置可否地說:“那我也告訴你,芸萱姐斷然不會讓我們分開的,這種時候她就算死也要把我們送做一堆,要是配合的話,至少芸萱姐還會顧些麵子和情分,要是你執意要和我們劃清界限,吃虧的不僅僅是我,這些,相信你心裏很明白。”他的言論有點威脅,這樣類似於談判的場合不禁讓向彤覺得頭皮發麻,他們各自拿著一手好牌,卻好像都贏不了對方。一句‘不如我們分開吧’,就像掰扯得一幹二淨,哪有那麽容易!
於是,徐陌又打出一張牌,指著她的肚子說道:“別忘了,你懷了我的孩子,以你的個性絕對不會不要他,可是他能沒有爸爸嗎?”
這一句說的十分殘酷,卻也正中向彤的心事,她是越來越愛肚子裏的小生命了,不管徐陌對她如何,都不影響她為人母的心情,隻是徐陌說得很對,她孤身帶著小孩一定會被人戳戳點點,對小孩子極其不公平。再者,徐陌已經是個很好的例子,家庭對小孩來說重要非常,難道她要讓自己的骨肉也變得心理缺陷嗎?她怎麽下得去狠心?小孩子並沒有錯啊!
“是啊,我怎麽能讓我的孩子和你一樣呢?”向彤貌似無心地說了真是想法,徐陌心裏咯噔一下,才反應過來他事實上是沒資格說這話的,下意識握緊了拳頭,指節發出咯咯的響聲,讓人心驚。他是真的動怒的,家庭永遠是他的一塊兒心病,嚴重到了諱疾忌醫的地步。
他坐直身子,帶著幾分莫名的笑意說:“既然我們有共識,那就好,那就好。”他連在心裏說了許多個‘那就好’,可實際上一點都不好,這已經和他的初衷背道而馳了,他們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走上了這條密布荊棘的路,直紮得人不的安生。不過好在她並不堅持離開了,好在還是能把她留在身邊,好在她還不算太絕情。所以,那就好,那就好。
可是在向彤心裏,他們許久沒有交流過,於是今天他忽然覺得徐陌有些絕情,有些可怕,甚至是無賴,這已經讓她覺得陌生、害怕,覺得難以置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