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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第04章 一個幫倒忙的朋友(2)

  正在這萬分焦急的關頭,他突然發現就在他扔下石頭砸黑話幫的欄杆下一點點,有兩道石頭雨溜,槽口直瀉教堂大門的上方,內孔通向石板的平台上麵。他不由靈機一動,計上心來,遂跑到他那敲鍾人的窩裏去找來一個柴禾,又在柴禾上放上他從沒使用過的大量“彈藥”,即許多捆板條和許多卷鉛皮,把這樣一大堆柴火在兩道雨溜的入口放好以後,便就著燈籠把火點燃了。


  在這段時間內,石頭不再落下了,流浪漢們也不再仰天張望了。那班盜賊氣喘籲籲,好似一群獵犬逼近野豬藏身的洞穴,亂哄哄緊緊圍著教堂的大門,大門雖然被撞得完全變了形,卻依然屹立。盜賊們興奮得直顫抖,正等待著最後一次重撞,等待著大門被開膛破腹。他們個個爭先恐後挨近大門,都想等大門一打開,搶先衝進這座富足的大教堂,衝進這個聚積三個世紀財富的巨大寶庫。他們欣喜若狂,饞涎欲滴,狼嚎虎嘯,相互提醒教堂裏有精美的銀十字架,有華麗的錦鍛道袍,有漂亮的鍍金墓碑,有唱詩班各種貴重的璀燦物品,以及各個使人眼花繚亂的節日,諸如燭台高照的聖誕節,陽光燦爛的複活節,所有這些輝煌的盛大慶典上堆滿祭壇上各種各樣聖物盒,燭台、聖體盒、聖禮盒、聖櫃,形成一層黃金和鑽石的表麵。誠然,在這樣美好的時刻,叫花子和假傷殘者也好,窮凶極惡的壞蛋和假裝燒傷者也好,心裏盤算的是如何洗劫聖母院而不是如何搭救那位埃及少女。我們甚至寧願認為,他們當中許多人來搭救愛斯梅拉達隻不過是一個借口,如果盜賊打家劫舍也需要什麽借口的話。


  他們聚集起來,圍著攻城槌,個個屏住呼吸,繃緊肌肉,使出渾身力氣,正要對教堂大門進行決定性的一次撞擊。就在這當兒,猛然聽見他們當中發出一片嚎叫聲,比原先木梁砸下時腦袋開花、靈魂出竅的那種慘叫聲還更淒厲可怖。沒喊叫的人,還活命的人,睜眼一看,隻見兩道熔化的鉛水從教堂高處傾瀉下來,落在這幫烏合之眾最稠密的人堆裏。沸騰的金屬直傾而下,這片洶湧的人海頓時像潮水般退下,兩道鉛水落下之處,在人群中造成兩個黑洞,濃煙直冒,宛如滾燙的開水潑在雪地上一般。幾乎被燒焦的那些垂死的人蠕動著,痛苦萬分,慘叫不迭。在這兩道噴泉般的溶液四周,可怕的雨滴飛濺,灑落在進攻者的頭上,火焰就像銳利的鑽子,錐進他們的頭殼。正是這沉重的火,灑落無數的霰粒,在這些苦難者身上打穿了千百個窟窿。


  吼叫聲撕心裂肺。不論是最膽大的還是最膽小的,都紛紛逃散,把那根巨梁扔在屍體上,教堂前庭再次空無一人了。


  所有的眼睛都望著教堂的高處,呈現在大家眼前的是一片奇異的景象。隻見在最高柱廊的頂上,在中央玫瑰花形的圓窗上端,熊熊烈火從兩座鍾樓中間騰起,火星飛旋。這狂亂的烈火被風一刮,不時有一團火焰化成濃煙,隨風飄散。在這烈焰下麵,在那被燒得烏黑的梅花形的石欄杆下麵,兩道承溜形如妖怪巨口,不停地噴出熾烈的鉛水,銀白色的鉛液襯托著教堂下方昏暗的正麵牆壁,顯得格外分明。兩道鉛液越是接近地麵,越是擴展開來,形成一條條束狀的細流,儼若從噴壺的千百個細孔中噴射出來。兩座巨大鍾樓的正麵,一座黑黝黝,一座紅彤彤,反差生硬而分明。在烈焰的上方,這兩座鍾樓龐大的陰影直投向天空,顯得益發巍峨。鍾樓上那無數鬼怪和巨龍的雕刻,麵目猙獰,映著閃爍不定的火光看上去全活動起來了。吞嬰蛇怪好似在哈哈大笑,簷槽口的鬼怪好似在汪汪吠叫,蠑螈好似在吹火,怪龍好似在濃煙中打噴嚏。衝天的烈焰,鼎沸的喧囂,把這些妖魔鬼怪從石頭沉睡中全驚醒了。而在這些鬼怪當中,有一個在走動,隻見其身影不時從柴堆烈焰前閃過,就好像一隻蝙蝠從燭台前掠過一般。

  這座離奇古怪的燈塔,大概連遠處比塞特山崗①的樵夫也會被驚醒的,當他張眼看見聖母院兩座鍾樓的巨大影子在山嶺的灌木叢上麵晃動,準會嚇得魂不附體。


  流浪漢全驚呆了,頓時一片死寂。在這寂靜中隻聽見各種響聲,有被關在修道院裏,比馬廄裏著了火的馬還更驚慌的司鐸們呼天喚地的驚叫聲,有附近窗戶急匆匆地偷偷打開、隨後又一下子關上的悄悄啟閉聲,有四周房屋和主宮醫院裏傳來的亂哄哄響聲,有風卷火焰的怒吼聲,有垂死者臨終的喘息聲,還有那鉛液落在石板上持續不斷的劈啪聲。


  ①位於巴黎東南邊,十三世紀末曾在此建有城堡,後成為監獄。


  這時,流浪漢的頭目已經退到貢德洛裏埃府邸的門廊下,共商對策。埃及公爵坐在一塊界石上,誠惶誠恐地仰望著二百尺高空中那火光閃耀的幻景般的柴堆;克洛潘·特魯伊甫火冒三丈,咬著自己粗大的拳頭,低聲嘟噥道:“衝不過去!”


  “簡直是一座具有魔法的老教堂!”老吉卜賽人馬西亞·恩加迪·斯皮卡裏嘟噥著。


  “教皇的胡子!”一個曾經服過兵役、頭發花白的老滑頭接過話頭說道。“瞧這些教堂溝簷鉛水直噴,真比萊克圖爾①的城牆突堞的彈雨還要厲害。”


  “那個在火堆前走來走去的魔鬼,你們看見嗎?”埃及公爵大吼道。


  “天啊,是那個該死的敲鍾人,是卡齊莫多。”克洛潘說。


  那個吉卜賽人搖了搖頭,說:“我可要告訴你們,那是塞納克的陰魂、大侯爵、主管城堡要塞的惡魔。他的形體像全副武裝的士兵,長著獅子的腦袋。有時候他騎上一匹醜馬。他將人變成建造鍾樓的石頭。他統帥五十個軍團。那正是他。我一看就認出來了。有時候他穿著一件華麗的飾金袍子,花紋是土耳其式樣的。”


  “星星貝爾維尼在哪裏?”克洛潘問道。


  “他死了。”一個女乞丐應道。


  紅臉安德裏傻笑著說:“這下子叫主宮醫院有得忙啦。”


  “真的沒有辦法攻破這道門啦?”狄納王跺著腳嚷道。


  ①軍事重鎮,宗教戰爭中曾多次在此激戰。


  埃及公爵傷心地向他指著兩道滾滾鉛水,就好像兩隻長紡錘,紡出磷來,把教堂黑黝黝的正麵劃滿橫七豎八的線條。


  “這樣自我保護的教堂倒是見過啦。”他歎氣道。“四十年前君士坦丁堡的聖索非亞教堂,搖晃著其圓頂腦袋,曾連續三次把穆罕默德的新月旗打倒在地。這座教堂是巴黎的紀約姆建造的,他是個魔法師呀。”


  “難道真該象大路上的仆役那樣,可憐巴巴地各自逃命?


  難道就這樣把我們的妹子丟在這兒不管,讓那些披著人皮的惡狼抓去明天絞死嗎?”克洛德說道。


  “聖器室還有幾大車黃金呢!”一個流浪漢插嘴說,可惜我們不知其名字。

  “穆罕默德的胡子呀!”特魯伊甫嚷道。


  “再試一試。”那個流浪漢接著說。


  馬西亞·恩加迪搖了搖頭,說:“從大門是進去不了的。必須找到教堂這妖婆中的防衛弱點,比如一個洞,一條暗道,一個隨便什麽接合處。”


  “誰去找呢?”克洛潘說。“還是我去摸一下底細吧。……對啦,那個全身上下披掛的小個學子約翰哪兒去了。”


  “大概死了。”有人應道。“不再聽到他笑了。”


  狄納王皺了皺眉頭。


  “那就算了吧。在他那副披掛下麵卻是一顆勇敢的心呀。……皮埃爾·格蘭古瓦君呢?”


  “克洛潘隊長,我們剛走到兌換所橋,他就溜走了。”紅臉安德裏說。


  克洛潘跺腳道:“上帝的鳥嘴!是他唆使我們來到這裏的,而他半道上卻扔開我們不管啦!……專講大話的膽小鬼!用拖鞋當頭盔的可憐蟲!”


  “克洛潘隊長,”紅臉安德裏叫道,他正望著教堂前庭街。


  “瞧,那個小個學子在那兒。”


  “讚美冥王普魯托!”克洛潘說道。“可是他身後拖著什麽鬼東西?”


  果真是約翰,一身遊俠的沉甸行頭,好樣地在石板地上拖著一架長梯,盡力奔跑,氣喘籲籲,就是一隻螞蟻拖著一株比它長二十倍的草兒,也不像他那樣上氣不接下氣。


  “勝利!讚美神恩!”①

  學子嚷道。“看,聖朗德裏碼頭卸貨工的梯子。”


  克洛潘朝他走過去。


  “孩子!用這個梯子,你想幹嘛,上帝的角!”


  “我弄到了梯子,”約翰氣喘籲籲地應道。“我知道它放在哪兒。……就在司法長官府邸的庫棚下麵。……那兒有個我認識的姑娘,她覺得我像朱庇特一樣俊美。……為了弄到梯子,我利用了她一下,梯子就到手了。天啊!……可憐的姑娘隻穿內衣過來給我開門。”


  ①原文為拉丁文。


  “幹得好。”克洛潘道。“可你拿這梯子有什麽用呢?”


  約翰流露出一副頑皮和精明的神情,望了望他,手指彈得像響板一樣叭嗒直響。他此刻真是氣概蓋世。隻見他頭戴十五世紀那種裝飾過度的頭盔。盔頂各種稀奇古怪的飾物就足以把敵人嚇得魂飛魄散。他這頂頭盔還豎起十個鐵尖角,這樣一來,約翰完全可以跟荷馬筆下的內斯托爾戰艦爭奪十個衝角①這一可怕的稱號了。


  “你問我要幹什麽,顯赫的狄納王?你沒有看見那邊三道大門上方,那一排的傻瓜似的雕像嗎?”


  “看見的,那又怎樣?”


  “那是法蘭西列王的柱廊。”


  “這跟我有什麽相幹?”克洛潘說道。


  “且慢!這長廊的盡頭有一道門,從來隻插著門閂,用這個梯子我就能爬上去,進到教堂裏了。”


  “孩子,讓我先上。”


  “不,好夥伴,梯子是我的。來,您算第二個。”


  “讓鬼王別西卜把你掐死才好!”性情粗暴的克洛潘道。


  “我絕不在任何人後麵。”


  “那好,克洛潘,你自己去找個梯子吧!”


  約翰拖著梯子,拔腿跑過廣場,一邊叫道:“小的們,跟我來!”

  ①原文為希臘文。衝角為古代戰艦用於衝擊敵艦的堅銳部位。


  傾刻間,梯子豎了起來,靠在一道側門上端的下層長廊的欄杆上。那群流浪漢大聲歡呼,紛紛擠到梯子下麵準備登梯。然而約翰不讓,第一個將腳踩上梯檔。從下往上爬,距離相當長。法國列王長廊如今距離地麵約莫六十尺。當時還有十一級台階,高度更增加了。約翰穿著沉重的盔甲,一手扶梯,一手持弩,相當難爬,上得很慢。爬到梯子中間,他悲傷地朝遍布石階上的那些可憐巴巴的黑話幫死者瞥了一眼,說:“唉!這一大堆屍體真值得載入《伊利亞特》第五篇章呀!”話音一落,繼續向上攀登。流浪漢尾隨其後。每一梯級上都有一個人。看到這一行披肩戴甲的背影在陰暗中波動著往上升,仿佛是一條鋼鱗的蟒蛇貼著教堂昂首豎立。約翰排在最前頭,打著呼哨,使得這種幻象更逼真了。


  學子終於觸到了柱廊的陽台,在全體流浪漢的喝采聲中頗為麻利地一步跨了上去。就這樣他成了這要塞的主人,高興得喊叫起來,可是霍然又停住,呆若木雞。原來他發現在一座國王雕像後麵,卡齊莫多躲在黑暗中,獨眼中閃閃發光。還沒等第二位圍攻者能踩上長廊,那令人生畏的駝背一下子跳到梯頂上端,一聲不吭,伸出那雙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兩根梯梃的一頭,把梯子掀離牆壁,在一陣焦慮的喊叫聲中,從高到低,把上上下下爬滿流浪漢的無可依傍的長梯搖晃了一會,猛然,用一種超凡的力量一推,把這串人扔下廣場去。有片刻功夫,即使最果敢的人,也心怦怦直跳。梯子被往後一推,直挺挺地豎立一會兒,似乎猶豫不絕,隨後晃了晃,接著突然畫了一個半徑為八十尺的可怕圓弧,滿載著那班強盜向地麵倒下去,比鐵索斷了的吊橋還更急速。隻聽見一陣震天價響的咒罵聲,隨後一切無聲無息了,隻有幾個斷臂殘腿的可憐蟲從死人堆中爬出來。


  圍攻者中間先是一陣勝利的歡呼,接踵而至的卻是一陣痛苦和憤怒的叫罵聲。卡齊莫多無動於衷,兩肘撐在欄杆上,注視著下麵。那副神態就像一個長發的老國王在憑窗眺望。


  約翰·弗羅洛,他正處在千鈞一發的情勢之中。他孑然一身,在長廊裏正麵對著那凶神惡煞的敲鍾人,腳下是一堵八十尺高的陡牆,將他與其同伴們隔絕開來。就在卡齊莫多拿梯子作耍時,學子衝向那道他以為開著的暗門。其實不然。


  聾子走進柱廊時把身後的門關死了。約翰遂躲藏在一座國王石像的後麵,大氣不敢出,盯著那魔鬼似的駝背,嚇得魂不附體,仿佛一個人向動物園看守人的妻子求愛,有天晚上去赴幽會,爬錯了牆,突然發現正與一隻白熊打了個照麵。


  一開頭,聾子並沒有注意到他。可是末了,一回頭,猛然挺起身子。原來他瞅見了那學子。


  約翰準備受到猛烈的打擊,可是聾子卻紋絲不動,隻不過轉身盯著學子。


  “嗬!嗬!”約翰說道。“你幹嗎用這種憂傷的獨眼看著我呢?”


  這樣說著,小滑頭暗中準備著他的弩。


  “卡齊莫多!”他嚷道。“我要給你改個渾名,以後你就叫瞎子吧。”


  箭射了出去。羽箭呼嘯,直射駝子的左臂。卡齊莫多無動於衷,就好像法拉蒙國王石像被蹭破了點皮。他伸手抓住箭杆,把箭從手臂上拔出來,不動聲色地往那粗壯的膝蓋上磕,折成兩斷丟下,確切地說,是把兩段扔到地上。可是,約翰來不及射第二次箭了。箭一折斷,卡齊莫多喘了口粗氣,蚱蜢般一蹦,撲到學子身上,學子被一擊,護胸甲碰到牆上撞扁了。

  於是,在火炬光飄忽不定、若明若暗的映照下,隱約可以看見一件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卡齊莫多用左手一把捉住約翰的兩隻手臂。約翰覺得已經完了,不作掙紮。聾子又伸出右手,不聲不響,凶狠狠、慢悠悠,把學子的全身披掛,劍啦,匕首啦,頭盔啦,護胸甲啦,臂鎧啦,一件一件剝了下來,儼如猴子剝核桃那般。卡齊莫多把學子的鐵外殼,一塊一塊地扔在腳下。


  學子看到自己落在這雙可怕的手掌中,被解除武裝,剝去衣服,軟弱無力,赤身露體,便不想與這個聾子說什麽,隻是厚著臉皮衝著聾子的臉孔大笑起來,並且以他十六歲少年那種百折不撓、無憂無慮的精神,唱起當時廣為流傳的一支歌曲。


  康布雷城市


  她穿戴整齊


  馬拉分將她劫洗……


  他來不及唱完。隻見卡齊莫多站在長廊的欄杆上,用一隻手抓住學子的雙腳,把他向投石那樣,在深淵上淩空旋轉。


  隨後傳來一種聲響,如同一隻骨製的盒子碰在牆上爆裂一般,看到有什麽東西墜落下來,在中途下墜三分之一時,被建築物一個凸角掛住了。原來是一具死屍掛在那裏,身子折成兩截,腰部摔斷,腦袋開花。


  流浪漢群中響起一陣恐懼的喊叫。克洛潘叫道:“要報仇!”群眾應道:“搶呀!衝啊!衝啊!”於是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奇妙的咆哮,其中交織著各種語言,各種方言,各種口音。


  可憐學子的死在這人群中激起一陣憤怒的狂熱。一駝子竟把他們阻擋在教堂門前這麽久,一籌莫展,他們不由感到又羞恥又惱怒。狂怒的人群找來一架架梯子,增加一支支火把,不一會兒功夫,瘋狂的卡齊莫多看見這可怕人群,螞蟻般從四麵八方一齊湧上,向聖母院發起猛攻。沒有梯子的人就用打結的繩索,沒有繩索的人就攀附在雕像的突出部分往上爬。他們前後彼此攥著破衣裳。這一張張可怕的臉孔,有如上漲的潮水,洶湧而上,勢不可擋。由於憤怒,這些狂野的臉膛紅光煥發,泥汙的腦門汗如雨注,眼睛閃耀著光芒。所有這些鬼臉,所有這些醜類,都一起圍攻卡齊莫多,好像某一其他的教堂把它的蛇發女妖、猛犬、山怪、最荒堂古怪的雕像,一股腦兒都派來攻打聖母院了。這真是在教堂正麵那些石雕的鬼怪上麵又加上了一層活生生的鬼怪。


  這時廣場上千盞火把星羅棋布。這一混亂的場景在此之前一直隱沒在黑暗中,霍然間被火光照得通亮,仿佛著了火一般。教堂廣場火光閃耀,一道光輝直射天空。高高平台上點燃的柴堆一直熊熊燃燒,遠遠地把城市也照亮了。兩座塔樓的巨大剪影,遠遠地投射到巴黎屋頂上,在這片亮光上打開了一個龐大的陰影缺口。城市似乎騷動起來了。遠方的警鍾悲鳴。流浪漢們吼叫著,喘息著,咒罵著,攀登著,而卡齊莫多無力對付這麽多敵人,為埃及姑娘擔驚受怕,眼見那一張張狂怒的臉孔越來越靠近他所在的長廊,不由得祈求上天顯現一個奇跡,他絕望地扭著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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