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夢境之中
喝了酒當真好睡覺,顧遙知還在念叨師傅大人身為主帥,卻不遵守軍紀,縱著她在軍營里喝酒,身子骨就越來越輕飄,連灼扛她去榻上,她糊亂拉被子一搭,師傅明天見
。
連灼在帳外站了一會,心裡如她一般難受,夜色越深,越見惆悵。
與夜青時同出一門,如今已成敵我對立,下不下得去手都要狠下心腸,否則會有更多的人因他的心軟而死在戰場上。
顧遙知睡到快要天亮的時候,夢境里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喚她,仔細一聽,聲音從身後傳來,而還很熟悉,轉身集中視線一看,果然是夜青時。
周圍黑氣涌動,似將她團在其中,而夜青時在黑氣之外,大約離她十來米遠的地方。
「非雪上神。」
夜青時略微低著容顏,她看不太清夜青時的表情,聽聲音來判斷,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就像喚一位從不曾相識的陌生人。
「不是找我敘舊了吧。」
「哪有在夢境里敘舊的。」
她想起自己喝了酒,然後就睡著了。
「非雪上神,」夜青時朝她走近,說:「不要再站在我和梵生的中間,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為什麼沒有馬上離開南荒,天下那麼大,不會沒有你的安身之地。」
「你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
「當然不是。」
她需要確定一點:「不是我夢見了你,是你進入了我的夢境,夢境與神識相通,你想通過夢境禁錮我的神識,讓我醒不過來,對不對?!」
「你非要站在我與梵生的中間,那你就永遠沉睡吧!」
「不,不要!」 黑氣化成觸手一般,又是纏住她的腳,又是拴住她的手,她強行控出法力,夜青時一個拂袖的動作,朝她拂來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制住了她的法力還往她腦門裡一灌
,視線緊跟著明暗一閃,身子骨越來越僵硬,好似把她變成了雕像,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梵生……
清涼殿里,梵生突然驚醒,心臟跳得厲害,似要跳出胸口。
他好像聽見了小妮子在喚他,在向他求救,他起身下榻,剛直起身子,一口疾血就湧進咽喉。
心臟驟然加快了跳動,亂了他的氣血。
凌雲子起得早,去九重天的靈泉取水回來給梵生熬藥,路過寢殿覺得有點不對勁,推門進去就看見梵生吃力地忍著不讓自己咳出聲。 「君上,快躺下,」凌雲子半點不敢大意,不管梵生願不願意,都先摁梵生躺下,說:「君上本就虛弱,又不肯節制,跟非雪上神……咳,老朽明白小別勝新婚的理,但
君上真不能再這般由著性子來。」
「不是這個原因……」
梵生試著解釋,凌雲子沒往下聽就打斷說:「君上不要狡辯,老朽年歲不及君上,但老朽算得上是過來人,能體會君上獨守空房的苦悶。」
「……」
「君上最好聽老朽的,君上還想多精神些時日,就躺著多休息,要不然老朽馬上回摘星崖,君上親自來請,老朽都不來了。」
「……」
凌雲子贏了,梵生心不甘情不願也乖乖躺著,任由凌老給他把把脈,然後去備湯藥。
小妮子應該沒什麼事吧,連灼傳了竹語給他,說了要去看小妮子。
有連灼在,小妮子有事也不怕,而且他給小妮子改了命,雖然不能悉數參詳她會遇哪些危險,但她的小命只有她自己才能結束。
連灼一覺睡到太陽曬屁。股,去跟小徒弟辭行,小徒弟居然比他還懶,還在呼呼大睡。
雖然有里三層外三層結界,嚴嚴實實護著軍營,但也不能睡得跟豬一樣,抬去賣了都不曉得,他就搖搖小徒弟:「該起身了,遙知,遙知?」
怎麼回事?
一連幾聲沒喚醒小徒弟,搖了又搖也沒有反應,連灼就意識到一定是出事了。
他帶來的酒絕對沒有下藥,小徒弟的酒量更不至醉一。夜了還不省人事,趕緊叫來方俞,方俞一把顧遙知的脈就嚇了一大跳:「這……這……」
「這什麼?你倒是說呀!」
「昨天給遙知把脈都好好的,怎麼一個晚上的時間,脈象就變得虛浮乏力。」
「遙知病了?」
「就脈象而言,很多種病症都會這樣,但是結合病症的其他表症,又沒有一個對得上的。」
難道……
連灼想到一種可能:「方俞,你來給護法,我進到遙知的神識看一看。」
「是,」方俞遵命,原因很有可能出在神識上。 結界落下,以免不必要的驚擾,連灼扶小徒弟靠近他懷裡,又覺不太妥,畢盡男女有別,老鳳凰的醋罈子說打翻就能打翻,他便放小徒弟躺著,自己站在榻邊,即便
要消耗更多的法力,也將一縷神思凝聚進指尖的白光,彈落小徒弟眉心。
然後閉眼,感知,腦海中漸漸浮現出小徒弟的神識世界,灰濛濛的一片,小徒弟沉睡般飄浮在半空中,整個人石化一樣,遍布風化的裂紋。
『連灼,我等你很久了。』
『夜青時??』
『沒想到是我的吧。』
『委實沒想到,遙知曾你是唯數不多的朋友之一,真心實意的那種朋友。』
『她是非雪上神,九霄琉璃的妻,你司戰之神的徒弟。』
『但遙知從來沒有對不起你。』
『可她總是橫在我和梵生的恩怨中間。』
『你與梵生壓根就不是恩怨,從開始到現在,禍害你的人是瀾若衣,附在沁身上已是魔魂的瀾若衣!你的兒子是瀾若衣害死的!』
厚重的雲層下,緩緩顯現出夜青時的身影,手裡握著通體深紅如血的長劍。
連灼暗吃一驚,這是用血凝成的弒天劍,血不盡,劍不殘,唯有煉元心法能辦到,很多年前,他偶爾聽老鳳凰提過一次。
『夜青時,』連灼護到小徒弟的神識前:『如果這是你給我設的局,你大可放了遙知,我陪你打個痛快,是死是活都奉陪到底。』
夜青時輕笑:『殺你?早了些,我只是想用你試試弒天劍的厲害,夠不夠威力與梵生的槃魂劍一較高下。』
『你我在遙知的神識里動手,微有偏差就會傷到遙知。』
『傷到就傷到了,她又不是徒弟,事到如今,莫非你認為我還會顧及她?』 連灼回以夜青時一味蒼涼的笑:『也對,煉元心法,斷情絕念,現在你就是一具行屍走肉,對任何人都沒有一星半點情感,你心裡充斥的只有仇恨和報復。但是,你連
腦子也沒有了嗎?為什麼就是不信瀾若衣附在沁身上身。』
『你讓我怎麼信?非雪上神那日拿手裡的鏡子嗎?』
『那是華光玄晶煉成的法器。』
『何人所煉?梵生對不對?他殺了我兒子,你卻讓我拿他煉的法器去照跟了阿凌多年的貼身婢子,連灼,換成是你,你會信那面鏡子嗎?』
『你不信梵生煉的法器,那麼你自己的眼睛呢?』
連灼問完便知問了也沒有用,瀾若衣隨時可以離開沁心,等夜青時探完了再附回去。
夜青時仿若逮到破綻一般:『連灼,你無話可說了吧,那日你們師徒離開九重城,我就反覆多次探過沁心的元神,可我從沒來沒有探出瀾若衣的存在。』
『如此,我還真是無話可說,這麼多年過去,瀾若衣越來越狡猾,而你,越來越蠢,一直都算計不過瀾若衣,這樣的你,我又還能說什麼?』
夜青時拿劍尖指向連灼:『既然已經言盡,那就來給弒天劍染上第一抹血!』 連灼隨之喚出誅邪劍,一連近百個回下來,連灼每出一劍都格外小心,可是夜青時不管不顧,聽憑劍氣亂竄,顧遙知的神識世界漸漸泛起血一樣的鮮紅,一但鮮紅之
色從最濃到慢慢減淡去,神識世界就會跟著一起消失,沒了神識,顧遙知就再也醒不過來。
但!
她醒了,強烈的紅光從她身體里散出來,驅散石化,重新青絲如瀑,白衣縹緲。
夜青時驚大了眼睛,在紅光里依稀看見幾許鳳尾狀的流光,先以為梵生進到了她的神識世界,再一細想又無比確定並非如此。
以她的修為,他與連灼同時進入,來回過了這麼多招,已是她的神識世界所能承受的極限,梵生若再進來便再難負荷,傾刻就會崩塌。
『遙知!』
她聽見師傅在喚她的名字,一睜眼,看見師傅咳出一口血,嚇得方俞慌忙把連灼扶去桌邊坐,她翻身下榻,遞手絹給師傅擦血。 手絹又推還給她,連灼不要緊地搖搖手,然後合著衣袖把血漬擦掉,說:「為師不要緊,要緊的是夜青時,他在你神識的世界里呆得比為師久,你此般醒來,夜青時必
在法術反噬之下遭到重創。」
「我記得夜青時進了我的夢境,他想禁錮我的神識。」
「嗯,為師跟他在你的神識世界里打了一架,還好你醒得及時,為師怕傷著你,放不開手腳,越打越處於下風。」
「師傅,我沒事。」
「沒事就好。」
她像是飽飽睡了一覺,混身上下透著精神,但她有點不明白:「師傅,我都被夜青時困住了,又怎麼醒了過來呢?」 連灼心尖一緊,小徒弟發現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