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更悲哀了
「遙知,不要太往心裡去,傳聞只是傳聞,就算是真的,對君上和你來說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方俞撿起燈籠,見她反應這麼大,後悔跟她說了這些。
她雙手擅抖,拿不穩燈籠,還覺腳下隱隱傳來抖動,仿若要坍塌出一個大坑,把她生活活埋葬。
「我送你回房間休息。」
「等……等一下。」
顧遙知扶著方俞的胳膊坐到地上,讓她緩一緩,她現在走不動路。
「真不該拿空穴來風的事跟你說。」
「如果不是空穴來風呢?」
「這個,這……」
方俞卯足勁揪了下自己的臉,他不就闖大禍了嗎?該死! 她說:「真真假假,師傅不會跟我講,華桐宮上上下下更是隻字不敢在我面前提,至於梵生,他究竟瞞了我多少事,不管他的本意是什麼我都可以肯定,絕對不止瞞了
我這一件。」
「君上有君上的思量,」方俞有些心虛地說。
「我會找梵生問清楚的,回吧,夜深了,我有點冷。」
方俞一手拎燈籠,一手扶著她些,東拉西扯跟她聊了幾句別的,分散分散她的注意,不讓她往牛角尖里鑽,以君上的品行,不會出私生子的事,可又……
地面一陣抖動,山門方向就傳來坍塌聲。
她喚出冉影,半夜三更這麼大動靜,肯定不是好事。
翟嚴慌慌張張跑來:「上神,大事不妙,夜青時放出了土行獸,從地下繞過風陣,片刻就能攻破五安山山門。」
她狠吃一驚:「從來沒有人能馴服五行獸,這畜牲見土就打洞,一直被封印在九重城的水潭之下,夜青時把它們放出來,九重城首先就要被刨個千瘡百孔。」 「山門外已被土行獸打通了十幾處洞道,夜青時的妖魔大軍不斷從洞里出來,憑此來看,土行獸已由夜青時馴服。羿賦將軍帶弓箭營前去抵擋,讓我來與上神商議,接
下來該怎麼辦?各派掌門皆已回山,要不要把他們再叫回來?」
「來不及了吧。」
她還沒說話,方俞已經先說,地表又是一陣抖動,坍塌聲隨之傳來,而且就在不遠處。
鄔霽都神色大變,飛身過來,不等站穩就急急對她說:「副帥,不好了,五安正殿不足百里米的山腰處,出現在許多土行獸。」
「著重斬殺土行獸,然後設法堵上洞道。」
「是,副帥!」
眼下除了拚死一戰,別無他法,夜青時沒有給她時間等援軍。
血的腥氣在夜風裡越來越深濃,土行獸殺完一隻又冒出來一隻,就像殺不完似的,把原本青山碧水的五安山刨了個滿目瘡痍。
夜青時風中顯現:「非雪上神,我們相識多年,卻沒從來沒切磋過,不如今晚我們走上幾招,你若贏了,我就放過五安。」
「說話算話?」
「我以前不願騙你,現在不屑於騙你。」
「好!」
她握緊冉影,鄔霽又擋到她面前,不肯她讓與夜青時過招,這哪是切磋,夜青時眼裡的殺意是那麼的明顯。
「將軍,若我有個萬一,勞煩幫我收屍。」
「不行的,軍中不能沒有副帥,夜青時也不能信。」
「信與不信我們又還有更好的選擇嗎?為將為帥,我又怎樣眼看著戰士們戰死。」
說完,顧遙知拂開鄔霽,飛身靠近夜青時,不去想眼前的對手曾是多麼要好的朋友,也不去想她有幾成勝算,拼盡全力就好。
夜青時的弒天劍在夜色里依舊血一般鮮紅,劈來的劍氣輕輕在她胳膊一擦,就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一連兩百三招過去,她混身都在滲血,夜青時卻只受了點輕傷。
夜青時在劍身上沾了點她的血,輕嗅血的腥氣,夜青時說:「在長生燈續過血的非雪上神,就這點能奈?」
「放過五安山,退出南荒,我這條命可以給你。」
「但我想看看梵生心疼的模樣。」
又是一道嗜血般的劍氣迎面避來,顧遙知費了很大的勁才撐住:「要讓你失望了,梵生不在南荒,來不及趕過來幫我,也就看不見我慘敗的樣子。」
「我了解梵生,看著你們一路走來,我相信,他一定會出現!」
「你明明可以一劍殺了我。」
「我就是要慢慢折磨你,我就是要看看梵生痛不欲生的樣子,殺了你著實是對梵生最大的打擊,但我不想這麼快結束,梵生疼得越久,我心裡越快痛!」
眼看又要挨一劍在身上,顧遙知咬牙挨了下來,奮起反擊,藉助一招劍走偏鋒,削掉夜青時身上一塊肉,疼得夜青時一陣抽搐眉尾。
「非雪上神,如果你肯跟我回九重城,委身於我,我倒是願意從此不犯九重天,只用你折磨梵生一人。」
「這不可能!」
催動內息,封住身上幾處大穴,給自己止一止血,然後她雙手織印,布下法陣將她與夜青時籠罩其中:「我只能用這種方式和你死在一起,榮幸吧?」
「你是連灼教出來的徒弟,這個法陣困不住我。」
「困不困得住也要你出去了才能定論。」 「呵,」夜青時輕笑著搖了搖頭:「你是在學我嗎?我獻祭元神,練成了煉元心法,而你,以你自己的元神為陣眼,要麼將我困死陣中,要麼我破陣而出,撕碎你的元神
。」
「這是我唯一能贏你的辦法。」
「但是不值得,你會的死,還無法輪迴。」
「如果我說我不在乎呢?」
「怎麼可能不在乎,你有孩子,你也放不下梵生,放不下梵生守護了幾十萬年的蒼生大澤。」
「九重城沒了你,遲早會被我師傅踏為平地,蒼生歸於安寧,我便死也瞑目。」 再度織印收小法陣,數道光束像繩索一樣纏住夜青時,而夜青時輕笑不減,略略凝息聚氣,就將光束化解,但令夜青時沒有想到,就在這麼短如剎那的瞬間,顧遙知
竟飛身上前,他及時打開刺來的冉影劍,可是沒能躲開她拼上所有法力劈來一掌,不止震傷了他筋脈,還險險波及他元神。
一口血嗆出夜青時嘴角,他小看了這個不怕死的女人。 她將法陣收起,以元神為陣眼只不過是故弄玄虛,故意引夜青時上當,以為她要玉石俱焚,以夜青時練成煉元心法后的輕狂,不會為此更加小心謹慎,只會笑話她傻
,然後輕視了她。
「你,還真是連灼教出來的好徒弟。」
「過獎。」
「不過這場切磋我還沒有輸,你也沒有贏!」
「放馬過來,我必奉陪到底。」
她這樣做肯定是會激怒夜青時,但是夜青時已經負傷,輸與贏不再由夜青時一人決定。 身上的傷已經止血,衣衫血漬在夜風中早已乾結,她也還是覺得一陣一陣發冷,滿山都是不絕於耳的廝殺聲,腳下走兩步就能碰到屍體,有戰士們的,也有妖魔鬼怪
的,各派掌門折返回來助戰,混亂的局面一點一點得到有效控制,她還是覺得冷得厲害。
因為心裡儘是悲哀與蒼涼。
夜青時的目標鎖定了她,手下過來幫忙又被夜青時拂開,用弒天劍指著她說:「我不會輸的。」
她回以同樣的動作,握緊冉影鎖定夜青時:「我也一樣。」
兩劍交鋒,迸射出刺目的火花,夜越深,越發刺得她眼睛疼,想流淚。
夜青時的劍招越發狠辣,又是兩三百個交鋒下來,逮住她回防不及的瞬間,一道劍氣像鞭子一樣狠狠抽在她身上。
羿賦射來帶火的一箭,呼嘯擦過夜青時眼前時,她依稀看見夜青時跟她一樣眼中帶淚,又負氣忍著,就像不肯認輸一樣,死死不要眼淚掉下來。
「非雪上神,我真的不願意現在就殺了你!」
她被夜青時逼進一處死角,身後是早就濺滿鮮血的岩石,她說:「我寧肯你現在就殺了我,也不要你拿我折磨梵生。」
「你想自盡?」
「這種事我現在不會做,還有力氣抹脖子,不如再跟你再拼上幾個回合。」
反手握緊冉影,橫著一劍拉過夜青時面門,划傷了夜青時的臉,夜青時眼中的淚光不復存在,朝著她胸口冰冷刺出弒天劍。
她聽見方俞的疾呼,推開圍上去阻殺的妖魔向她大步跑來,但是來不及,夜青時的這一劍刺得太快太狠。
梵生也沒有出現,救她於命懸一線間。
但是,出人意料,特別是她,護荒獸張尖銳著爪子,從身後撲向夜青時,逼得夜青時不得不先行閃開,她的小命暫時得已保留。
護荒獸來到她面前,把她嚴嚴實實護在身後。
「小畜牲,滾開!」夜青時咆哮。
護荒獸調頭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跟她道別,然後就朝夜青時撲咬。
不可以,會被夜青時宰了的!
她趕緊去拽護荒獸,力氣又沒護荒獸大,護荒獸動了下尾下就把她甩回角落,然後繼續一邊護著她,一邊朝攻擊夜青時,直至最後被夜青時一劍穿心。
夜青時被護荒獸耗光了力氣,無力再戰,在她眼前拭掉弒天劍上的血,留下一句話,消失在了夜色里。 『非雪上神,昔年的好友,如今的敵人,你我又都不會輕易認輸,沒什麼比這更悲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