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陳可青怎麽還能消氣,她覺得自己擔心的事正在發生或者準備發生,這個認知讓她驚出一身冷汗,她語氣不善地說:“我一直覺得你是個有情有義的人,”說完覺得就像沒說,頓了頓嘲諷他又是在自嘲:“有情有義的人又怎麽會幹出來這種事……”


  ??餘行鈞聽了並不見生氣,反而是好聲好氣地說:“我知道自己混蛋,我不否認,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嗎?你摸不清狀況嗎?”


  ??“什麽狀況?”陳可青反問。


  ??餘行鈞抿嘴看她,半天才說:“能給你的我都會給你,不能給你的就是不能給。”


  ??“你給我什麽了?除了錢還有什麽?你當我稀罕啊?可憐我傻乎乎地往上貼,一心一意地給你生兒子養兒子!”


  ??他頓了頓,臉有些冷:“你最近有點變化。”


  ??“什麽意思?”


  ??“總愛把情情愛愛這些虛無縹緲沒意思的東西掛在嘴邊,沒有以前通透了,我還以為女人到了你這個年紀都很現實了。”


  ??“嗬,”她冷笑一聲,“我要不是因為情情愛愛那些沒意思的東西也不會跟你耗著,女人最寶貴的年紀也不會敢生爍爍!”


  ??他低下頭閉了下眼,抬頭又說:“你生爍爍,不也是想用兒子綁住我嗎?”


  ??陳可青有些心虛,氣勢上卻不肯輸給他,大聲道:“你說什麽?”


  ??“我說實話。”


  ??“啪”


  ??陳可青氣急敗壞,一巴掌抽在他臉上,這一下勁兒不小,手指印立馬浮現。


  ??她抽完自己都愣了,還是第一次這麽無法無天。


  ??餘行鈞隻側了側頭,仍舊沒動氣,沉默了一下頭偏到另一側,雲淡風輕地說:“要不這邊也來一下,消氣了就趕緊走,我不舒服沒空陪你鬧。”


  ??陳可青隻覺得這幾天的擔驚受怕和不滿都積累到了一塊,眼淚被逼出來,她這人要強很少哭,這會兒竟然忍也忍不住,抽抽噎噎地抹眼淚。


  ??餘行鈞冷眼看著,倆人一時僵持著。


  ??過了一刻鍾,陳可青止住情緒,餘行鈞才坐起來拉了她的手握住掌心揉搓,似乎是怕她打人咯了手。


  ??他抬眼盯著她說:“你哭什麽,寶貝?打人的是你,挨打的是我……我要隻是想要個兒子而已,你也不會在這,隻要我願意花錢想要個親生的兒子還不容易?金錢交易遠遠比人情交易好處理,事後也容易撇清。”


  ??陳可青抽回手不做聲。


  ??聽他又說:“你別總是覺得生了兒子對我有多大的功勞,那不是你兒子嗎?你說這種話就不免讓我多想了……這是你選的路,到最後反過來怪我是不是就不講理了?”


  ??“你不能不管她嗎?在巨縣多好,幹嘛非要帶回來給我添堵!我就是想不明白!”陳可青盯著他,似乎要看透他。


  ??他笑起來,“這話說的,誰讓她是我老婆你不是呢。”


  ??陳可青原本消了氣,這會兒又被挑起來,她發現餘行鈞就是有能耐,三言兩語能安撫你三言兩語也能氣死你。


  ??她有些泄氣,覺得餘行鈞對她既縱容又殘忍,說他不在乎也不是在乎也不是,很難讓人看透也很難讓人掌握。


  ??兩人又沉默著僵持了一會兒,陳可青覺得沒意思,起身要走,餘行鈞沒說留她,隻說:“天太晚了,我讓司機送你吧?”


  ??說著摸手機打電話。


  ??她沒答應,不大會兒樓下院子裏響起來引擎聲,沒等裏麵的人反應又鳴了聲笛。


  ??她拿著包往外走,又聽見餘行鈞附在她耳邊說:“明天我去你那邊好好陪陪兒子,你回去好好睡一覺,別的不要多想,嗯?”


  ??她冷著臉沒說話,徑直下樓。


  ??餘行鈞忍不住想,有時候做出格的事隻需要一時熱血上頭,上半身管住了下半身能保持理智,下半身主宰了上半身就會犯錯誤。


  ??餘行鈞公司忙過一段落,各部門清閑不少,被孩子纏了半天下午才有空去了醫院。


  ??吳念坐在病床上喝餘母送來的雞湯,垂著眼好半天不看他也不說話。


  ??等吳念喝完餘行鈞接過去碗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她被迫抬頭看他,隻聽他笑說:“讓我看看是不是雞湯太好喝了,讓你把舌頭都連帶著咽下去了?”


  ??因為湯太熱,她鼻頭出了些細密的汗珠,臉頰也紅撲撲地分外好看。


  ??他盯著一個勁兒看,又見她不理自己一時失了逗弄的興趣,冷冷地說:“啞巴了?”


  ??她看他一眼,說:“你怎麽又來了?”


  ??“嗬,”他搬了張椅子擱在她跟前,笑說:“我怎麽不能來,我花錢讓人安排的病房,看護也是我找的,這就是我的地方,想來就能來,想讓你走你就得走。”


  ??吳念不受威脅,語氣平淡地說:“那你送我走吧。”


  ??“我憑什麽要讓你如意?你越想走我越不讓你走。”


  ??“你這樣欺負人有意思嗎?”她失笑,搖頭問。


  ??“我就是欺負你,我就是想欺負你。誰讓你這麽沒用呢,整天不是吃藥就是住院的病秧子。”


  ??吳念沒由來地生氣,低聲說:“我就是病秧子,就是想住院,花的又不是我的錢。”


  ??他卻笑起來,翹著腿靠到椅背上盯著她不再說話。


  ??吳念低下頭也坐著,氣氛格外安靜。


  ??這樣的時刻很少見,讓吳念很懷念,她很久沒有內心這麽平靜地和他相處了,那幾年每年見不上幾次麵,見了麵也都是發愁孩子發愁錢,後來有錢了孩子也沒了,不知道他是不是鬆了口氣呢?


  ??反正倆人隻剩下陌生了。


  ??吳念那時候總是揣測,他是不是早就厭了她和孩子了,後來如願的卸下重擔時他恐怕也沒有多少悲傷吧。


  ??她沒見過他有多大的悲痛,就算是有估計也很快恢複了。


  ??都說商人重利輕別離,她也是後來才相信的,父子之情都留不住他,那這世界上還有什麽能讓他不舍得丟的呢,越是了解她越是害怕,她深深地知道自己是個累贅,與其讓別人趕走不如自己要求走,起碼麵子上還能顧全。


  ??想到這裏吳念又充滿慚愧,她不能怨他什麽,一點也不能,不是她善解人意躲得遠遠的,是她太有罪惡感,其實愧疚感早就在她心裏生根發芽,把她的心口硬生生撕裂了。


  ??她怨他,又覺得對不起他。


  ??餘行鈞在醫院坐了半天才趕回公司,董助理說何廠長那邊有進展了,讓他們來幾個人過去學習,他好指點指點。


  ??餘行鈞覺得雙喜臨門啊,心情更加好,趕緊吩咐劉秘書安排人過去。


  ??吳念在醫院住了幾天,就被接回去,於她而言,無非是從一個牢籠到另一個。


  ??他還給她安排了之前就負責她的心裏醫生,每周疏導兩次。


  ??心裏醫生叫徐良征,餘行鈞恐怕不知道吳念認識他,他是吳念還在大學任教的時候一個同事的前未婚夫。


  ??這個世界可大可小,她見著同事的前任卻再也沒見過那個還算要好的同事李文。


  ??吳念不是沒有工作的,她之前是個講師,教漢語文化這塊,孩子有病她辭了人家,自己有病人家辭了她,對於被辭退吳念無話可說,畢竟從事教育工作,自己心裏都不健康又怎麽能教別人。


  ??徐良征是個效率很高的人,餘行鈞說了沒幾天他就到家裏來了。


  ??在院子的小亭子裏倆人枯坐了半晌,她什麽也不說,他問了她什麽也不答。


  ??他一時有些挫敗,苦笑說:“你是不是很排斥看心理醫生?其實很多病人一開始都這樣,隻是沒見過你這麽自閉的,我覺得你必須要打開心扉才行,你不說話我不能幫你也不了解你的情況。”


  ??吳念確實排斥,除了排斥還有些對餘行鈞的不滿,因為她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有病,這讓她覺得很不安。


  ??對方又笑了笑:“我們倆認識你還記不記得?我也不算陌生人吧?我還沒接過這麽好賺錢的活兒,一小時給我那麽多費用,我就隻坐著喝茶。”


  ??吳念最後也沒說話,幹脆躺在貴妃椅上曬太陽。


  ??他沒有辦法,無功而返。餘行鈞晚上問他效果,他隻好攤攤手說他的錢不好賺。


  ??餘行鈞沉吟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說:“不說話?那下次你氣氣她試試。”


  ??……


  ??最近幾天博臨市風起雲湧,餘行鈞不能說沒攪局但也插一腿蹚了渾水。


  ??為什麽呢?因為他這人記性特別好耐心又特別足。


  ??下午劉秘書來敲門,遞過來手機說曲總找他。


  ??“曲總?哪個曲總?”他反應了一會子不確定的問。


  ??“凱順的曲總,本市還有哪個啊。”劉秘書提醒他。


  ??“找我幹嘛?”


  ??“除了借錢還能幹嘛啊,猜也猜到了,這幾天財經報紙頭版頭條,都要炸了。”


  ??“哦,”餘行鈞淡淡地答應了一聲,“讓他滾。”


  ??劉秘書對著電話委婉地說:“曲總,您還是找別人吧,我們餘總說他實在無能為力,現在這行情,大家的生意都不好做。”


  ??餘行鈞站起來,往他小腿上踢了一腳,皺眉說:“我說這麽多廢話了嗎?我說讓他滾。”


  ??劉秘書舉著電話直揉腿,一時不明白他的意思。


  ??餘行鈞“嘖”了一聲,搶過來電話,得意洋洋地說:“呦,曲總,您找我什麽事啊……借錢?您當我是搖錢樹啊,有錢是有錢,得看借給誰……是,我就是這麽記仇……哎呦,道歉有用要警察幹嘛,都得下崗了……一分錢難死英雄好漢?你還真看的起自己,你頂多算是頭狗熊!這麽著吧,叫我一聲幹爹,叫幹爹我就給你錢,聽清楚嘍,不是借是給你……不叫?不叫那算了,可惜啊~”


  ??他掛了電話,眉毛都得意的飛起來。


  ??劉秘書擔憂:“餘總,這麽做是不是不太好,指不定他哪天時來運轉了就該為難咱們了。”


  ??“你說的對,那就甭讓他時來運轉,”餘行鈞想了想,“你聯係聯係趕緊把話遞出去,就說誰借給他錢就是跟我餘行鈞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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