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一五章 外甥隔空驟發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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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舅的修車行是租用的一間大倉庫,改建之後變成了修理車間。整個修車行有十來個人,除了小舅,另外幾個都算是他的徒弟,因為他們的手藝都是跟著小舅學成的。
老穆來到修車行,小舅正在和人吵架。
老穆的小舅今年四十出頭,是個清瘦小個子,和他吵架的是一個五大三粗咄咄逼人的小年輕。老穆站在一邊不明所以,小舅非常尷尬地衝他點了點頭。
聽了一會兒,再加上阿哲等人給他解說,老穆大致了解了是什麽事情。
小舅修車的手藝非常好,機修電路都很精通,提起他的技術昌平周邊的行業內人人豎大拇指。隻不過,小舅是個老好人,性格上有些懦弱,狠不下心也拉不下臉,對人說不出硬話。技術上,小舅當然沒問題,但修車這一行裏的坑蒙拐騙潛規則,他玩得不行,小舅沒有那個狠勁兒。
修車這一行就是這樣,踏踏實實誠信做生意,隻掙該掙的錢,不是不行,但你發不了財,隻能永遠小打小鬧。所有修車行,都會看人下菜,把小毛病給你說成大毛病,沒毛病忽悠成換機器。總之,就是要讓車主和司機多花錢,這是主流,也是這一行公認的正常做法。
但小舅沒這個心理素質,他也想多掙錢,但總會不好意思心太黑,十幾年一直如此,一直也沒鍛煉出來。而他這樣的做法,也並沒維係下多少老客戶,來修車的人哪會知道這些,他們一點也不感激小舅的實誠。事實上,有很多來修車的人根本不在乎花多少錢,反而是花得越多越好,隻要你能給他更多的回扣。這些都是公家機關的公車,而這些人和車才是修車這一行的收入大頭。
小舅的這種性格,造成十來年修車行發展緩慢,而當年與他一起在路邊支攤打氣補胎的那撥人,現在4s店開起來的不是一個兩個了,小舅卻隻能這樣小打小鬧。修車行掙不來大錢,自然也就留不住人,很多有想法的徒弟手藝修成之後,便會離開自行發展,好些人現在比他這個師傅做得都大很多。
老好人做生意還有個特點,能幹技術幹不了管理,壓不住手下人。因為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就是這樣,平時對他太好太體貼,他就會蹬鼻子上臉,不記你的好不說,還整天嘮叨著你的小毛病小不對付。老好人和善良人不同,善良的人隻是心存善念,不害人,但他們有底線恩怨分明。老好人就不行了,老好人沒有原則,對惡人惡行忍讓包容,對壞人壞事縱容姑息。
所以說,老好人千萬不要去幹管理,累死自己不說,既害人又害己。
和小舅吵架的小青年叫起子,是個挺機靈的山西人。從兩年多以前來這裏時狗屁不懂改錐都不知道怎麽拿,到現在也算是修車行裏的頂門師兄,獨當一麵的人才。但這個起子心有些野還有些歹,手藝練成後便背著車行開始接私活,吃住在這裏卻掙自己的錢。
起子目前還缺乏自己單幹的勇氣和資金本錢,所以便欺負師傅老實搞一些偷偷摸摸。這種行為很讓人不齒,在哪一行都是要遭人鄙夷的,可誰讓咱這個師傅老實壓不住人呢?起子越幹越嚐到了甜頭,不但私下裏庫存一些常用零件,利用修車行的客戶資源卻完全繞開修車行去掙自己的私錢,還幹脆挖走了好幾個客戶,這就非常不地道下三濫了。
今天就是被小舅發覺後倆人說道這個事兒,但起子是個能說會道嘴上全是瞎逼bi的人,強詞奪理把嘴笨的師傅懟得懊惱不堪臉憋通紅,卻根本說不過他。其他人雖然心裏都知道是怎麽回事,誰髒誰幹淨明鏡似的,但事不關己也懶得仗義執言,反正這個師傅平時也沒多少威信。
“……你吃廠裏的,住廠裏的,……這樣總歸是不行……”小舅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
“師傅,你摸著良心講,我給你出了多大力,車行我給你頂著梁呢,可你給我開的那點工資對得起我嗎?我現在還叫你一聲師傅……”起子大不咧咧。
“你的工資已經是你們師兄弟裏麵最高的了,還想怎樣?你把客戶拐跑,掙著錢是你的,出了毛病人家還是得找我,你這樣做地道嗎?”
“跟我講甚地道不地道,掙不著錢誰也不地道。我這兩年出了多大力,吃了多少苦,師傅你地道……”
正逼bi的歡呢,‘啪!’一坨髒兮兮的油抹布憑空飛來,正砸在起子的臉上,當即讓他住了口。等起子滿臉黑油揉著眼睛發懵地看過去,老穆正懶洋洋在一邊拍著手,一邊麵無表情目光陰冷地盯著他。
“你……”起子被嚇住了,這種人一貫色厲內荏。
“滾!”老穆用手指虛空點著起子,聲音並不大很低沉。“馬上滾蛋。把兜裏東西全掏幹淨,敢帶走一個螺帽,老子揭了你的皮!”全車行的人都被鎮住了,包括小舅,整個車間裏鴉雀無聲。
“師傅……”起子被嚇壞了,他根本不知道這位爺是誰,還不敢問,隻能可憐兮兮地看向他師傅。
“小穆……”小舅看向老穆,他沒想攆走徒弟,因為他狠不下心。
“小舅!”老穆一聲大喝:“這事兒你別管。”這一下,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早上說要接的人到了,外甥為舅舅出頭天經地義。
阻止了小舅,老穆又衝著起子:“馬上消失,就穿這一身立馬給我消失,敢多說一個字,敢讓我今後在這一片兒瞅見你,新帳舊賬老子跟你一塊兒算。”
看著起子還在傻呆呆發愣。“滾!”聲音不大,卻讓起子縮著脖子趕緊跑了。可真聽話,連衣服都沒敢回宿舍換,就穿著油乎乎的工作服跑了。
見起子消失在車間大門外邊,老穆這才回過頭來衝著工人們說:“都別看啦,該幹嘛幹嘛去,手上都沒活嗎?”一哄而散。
擺完譜,老穆‘唰’一下滿麵堆笑:“小舅,這是我媽讓給你稍的醬牛腱子,還有六仁兒的石子饃。這是我爸給你帶的煙酒茶,我給你說噢,小舅,這個酒可是好東西,我爸的老部下專門從貴州送來的,我偷著喝過一次……”
小舅張著大嘴,被外甥拉進了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