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七章 最後的月族波斯
衝出了薩拉蒙的包圍圈，聖女阿珂和羊一身邊隻剩下六十多人。
接近一半人死在了月族波斯的刀鋒下，他們沒有戰死在反抗突厥的戰場上，卻死在了新生活即將來臨的黎明前，死在了吐火羅。
臨死前，他們拉上了幾百個墊背的，薩拉蒙的人已經不足兩千。
雙方對陣，羊一他們自然寡不敵眾，好在有從戰場上磨煉而來的方陣經驗，才最終能堪堪突圍而去。縱觀雙方，以薩拉蒙武術境界最高，羊一也不是他的對手，隻有聖女阿珂黛茉的聖火弓可以不斷逼退薩拉蒙。
薩拉蒙的武術實力，已經超過了當年北喬峰和南慕容，羊一估計，偌大一個中原，或許隻有李逍遙重生才能打敗他。
幸好薩拉蒙麾下、昔日元老院裏僅存的那三個黑暗使者死在了和歐基裏的廝殺中，這才讓吐火羅突圍戰中，羊一成為了僅次於薩拉蒙的高手。
但羊一還是打不過薩拉蒙，六十人也打不過一千多，大家隻能逃，鑽進山溝慌不擇路，甚至連方向都來不及分清楚。
薩拉蒙和他的月族在身後窮追不舍，聖女是他們重返波斯的最後希望，薩拉蒙絕不會放棄。
實際上，若不是薩拉蒙忌憚失手誤殺了聖女，他們不見得能衝出包圍圈，也不見得逃亡一個多月還沒被抓住。
一個多月後，他們已經繞過了蔥嶺，但還是在連綿的高山之中，甚至麵前是一座又一座令人望而生畏的雪山，這裏幾乎每一座雪山都要比不周山更加巍峨。
羊一知道，這裏是中原人稱呼的西昆侖，眼前無邊無際的雪山，是吐蕃高原。他們在薩拉蒙的追擊下，隻能往高原上逃去。
這一片，在後世被稱為阿裏地區和克什米爾。
這一個多月的逃亡，逃和追的人都精疲力盡，每個人都帶著傷。羊一也組織了多次反追殺的伏擊，但隻能稍稍阻礙薩拉蒙的腳步，卻不可能打退他們。
敵我實力眾寡太過於懸殊。薩拉蒙雖然也被殺得隻有不到一千五百人了，可羊一他們，隻有三十九個。
有些人被殺死，有些人和敵人同歸於盡，還有一些人逃著逃著就一頭栽倒，再也起不來了。
殘酷的高原生存環境，已經不用廝殺，每天都在死人，雙方都在死。當薩拉蒙終於將他們再次圍困在平緩的山坳裏時，包括聖女和羊一，隻剩下二十九人。
終於無路可逃了。
羊一的刀早已斷了，阿珂的聖火弓也沒有了箭，阿刁琳妲忒拉背著日月琴，她手中的劍更像一把鋸。
“阿羊，我們要死了嗎？”
“你怕不怕？”
“不怕。可你還沒有找到回去的路，我很難過。”
“沒關係，我已經找到了你，知足了。”
“阿羊，咱們下輩子還會在一起嗎？”
“一定會的，哪怕再找五百年，下輩子我也一定會找到你。”
“我等你，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等你。”
羊一吻了吻她，抽出斷刀，笑著對琳妲忒拉說：“阿刁，叫聲姐夫來聽聽。”
阿刁舉起鋸齒劍：“下輩子我再叫吧。”
他們朝著敵人衝去。
血染紅了山裏的雪。
片刻之後，隻剩下最後十個人，卻也都無力再戰，他們已經沒有力氣和人手再組成方陣拒敵。此時即便薩拉蒙放過他們，十個人也會死在冰天雪地的高原上。
十個人跌坐在一起，羊一把聖女阿珂摟在懷裏，抬頭看著莽莽雪山和蒼天。
五百多年了，真的要死了嗎？真的找不見回去的路了嗎？
羊一很不甘心，可他此時隻能緊緊摟住她。聖女阿珂握著匕首，她絕不允許自己被薩拉蒙抓住，也不會讓自己獨活。
羊一沒有阻止她，知道阻止也沒有用，她不會舍自己而去。
真的結束了嗎？再沒有機會了嗎？
突然，四周響起雄壯的牛角號，震得四周山崖上的雪紛紛墜落。隨即在他們周圍，出現了一支龐大的騎兵。
至少五千人的騎兵，都穿著統一的皮襖，外麵束著皮甲。一半騎著吐蕃高原馬，一半騎著犛牛，手裏握著淩冽的長槍，腰間挎著彎刀和長弓。
這是一支正規軍，是高原輕裝騎兵。
突然出現的軍隊，讓羊一和薩拉蒙都不敢再輕舉妄動。
軍陣之中走出來兩頭極為闊氣和豪氣的犛牛，個頭比中原的水牛要大一倍多，快趕上小一點的大象了。
犛牛背上分別坐著兩位老人，衣著華麗，其中一人不怒自威，他沉聲問到：“你們是何人，為何闖入我古格境內廝殺？”
羊一沒有回答他，而是直勾勾盯著他旁邊的老人。
老頭長得太醜了，闊嘴塌鼻眯縫眼睛，一般情況下，長成這樣年輕的時候很難娶上老婆，也會讓見過他的男人印象深刻。
羊一問到：“你……是虛竹嗎？”
醜老頭猛然看向羊一，如此熟悉的聲音，他這一生從來沒有忘記。這個聲音陪伴了他最為清苦的童年和少年時光，這個聲音在所有人都嫌棄他的時候，卻收他為徒，教給了他一身武藝。
“我正是虛竹，你……你是何人？”
“哈哈哈哈……”羊一仰天縱聲長笑，他從來沒笑得如此放肆過，笑得比牛角號還恢弘。
薩拉蒙死了，他被怒不可遏的虛竹活活打死在了山坳裏，一代月族武術天驕就此隕滅。
月族波斯人在古格王國騎兵的兩輪衝鋒之後，就隻剩下了不到五百人，然後他們便跪下投降了。
五千古格騎兵不是最可怕，發了狂的虛竹在月族波斯人群裏橫衝直撞，誰抬手就打死誰，像一頭咆哮的獅子。
薩拉蒙的兒子薩拉瑪也被虛竹打成了重傷，一口一口往外吐血。
虛竹暴虐的樣子，很難想象他出身以慈悲為懷的佛家寶刹少林寺。直到親自把羊一扶上古格人的轎子，他還依然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跪得密密麻麻的月族波斯人。
“殺了，全都殺了，一個也不留。”
古格騎兵挽起了長弓。
“不要。虛竹子先生，請求你放過他們。”聖女阿珂黛茉才是真正的菩薩心腸。
“他們都是我的族人，請求你饒過他們吧。”
虛竹用眼神詢問羊一，羊一點點頭：“放了吧。”
虛竹一跺腳：“算了！”騎兵們紛紛收起弓箭。
聖女走到月族波斯人前麵，對薩拉瑪說：“薩拉瑪，不要回去波斯了，歐基裏會把你們全殺了的。你帶著他們去天竺吧，聽阿羊說，往南翻過這片雪山就到天竺了，那裏氣候溫潤土地肥沃，很容易生活。”
“薩拉蒙，你要好好保護月族人。”聖女流著淚說到：“不要讓他們再死了，讓他們都活下去。”
幸存下來的月族人流下了悔恨的眼淚，他們匍匐在聖女的腳下，高呼她的聖名，感謝她的聖光恩寵。
古格騎兵讓開通道，薩拉瑪帶著最後的月族人踏上了南遷之路，朝著天竺走去。他們以聖火的名義發誓，從此再也不返回喜馬拉雅山北麓。
羊一長籲了一口氣，與月族波斯五百多年的恩怨，終於在今天一筆勾銷了。
真的是這樣嗎？
薩拉瑪帶領殘存的波斯月族人，經過艱難跋涉後，抵達了肥沃的印度平原，此後他們在那裏繁衍生息。在其後曆史的長河中，月族後裔經曆過多次血脈融合，也包括了與更早進入天竺的雅利安月亮崇拜族群的融合。
漫長的歲月裏，月族人的後裔在印度建立過自己的王國，成功過也失敗過，直至他們的主體遷徙到喜馬拉雅山南麓的尼泊爾。
後來，他們被稱作廓爾喀人，而薩拉瑪家族是廓爾喀的首領，薩拉瑪的後人被稱為夏爾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