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〇章 千古忠烈千古冤
走進蘭州府,距離羊一策馬去往波斯離開這裏的那一天,已經過去了25年。而蘭州府城池猶在,也依然是邊城,卻不再是大宋的邊城,從這裏一直到關中長安、乃至整個中原北部,都成為了女真金國的地方。
昔日錦繡的大宋,如今隻是縮守住淮水、襄陽和大巴山一線之南。
25年前羊一離開時,大宋東京汴梁是人類史上最龐大的城市,也是首個人口數量超過100萬、達到了150萬的城市。與汴梁同時期的羅馬、君士坦丁堡、巴格達、倫敦,人口都隻在5~20萬。
羊一再回來時,汴京已經變成金國的開封府,陪都,城市還是很大,但人口已不足60萬。
就在羊一離開的那一年,女真人兩次南下,兩次長驅直入,最終擄走了趙佶和他的兒子趙恒,還有宗室公主、王子、大臣,以及他們的家眷三千多人,還有汴梁周邊30萬大宋百姓,史稱‘靖康之恥’。
一開始金國人也沒有信心占領如此廣闊的區域,哪怕大宋禁軍比平民跑得還快他們也沒信心,所以隻是搶。他們驅趕著百萬大宋百姓往北地遷徙,因為他們缺奴隸,這一百萬能有一半活著走到北地,女真人搶人的目的就達到了。
官兵退縮,是大宋武術界的英豪們挺身而出,退伍軍官、民間武師、少林寺、丐幫、梁山舊將,魯達和武鬆在裏麵,嶽飛和他的結義兄弟們也在裏麵,大宋武術界最終從女真人的刀鋒下解救了不低於60萬的百姓,也救回了趙佶的第九子趙構。
大宋武術界傷亡殆盡,趙構如今是皇帝官家,京城為杭州,現在叫臨安。
英雄們白死了,因為大宋全麵南退,沒過幾年北方就完全淪陷為金國國土。女真人也醒悟過來:還搶什麽搶?這已經成咱們現成的東西了。
即便是戰亂,即便是金國統治,中原北方的繁華也不是波斯可比的,阿珂和阿刁直接看花了眼。
其實從進了玉門關,沿途就熱鬧了起來,中原人的麵孔占據了主流,她們姐妹倆逐漸變得紮眼。
從玉門關到蘭州府這一段,也就是河西走廊,是西夏人的國土。四個人簡單打聽了一下,就得知西夏銀川公主李清露早在十幾二十年前便故去了。
雖然這個消息並不出乎虛竹的意料,因為他自己都已經虛歲九十,李清露並不比他小幾歲,但畢竟少年夫妻一場,虛竹還是有些消沉。
偌大一把年紀思念亡妻,三個小年輕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一路上虛竹都沒怎麽閑聊,時常手捧著一卷書來掩飾自己的木訥。
孤獨的男人,最後一般都選擇了把閱讀作為愛好。羊一因為孤獨,看完了全世界的書,虛竹在光明頂上看了半輩子。
阿刁琳妲忒拉雖然調皮,但她是個善良的姑娘,見到虛竹悶悶不樂,便沒話找話問到:“老虛,看的什麽書?”
從輩分上講,阿刁是虛竹的師姑,可隻看年齡,虛竹給阿刁當曾祖父都有點跌份。所以阿刁並不敢真喊虛竹‘師侄’,又不能叫爺爺,便叫了‘老虛’。
虛竹是江湖傳說,輩分相當高,他也隻是初次見麵時喊了聲‘師姑’,其後也沒有再讓阿刁尷尬,便按照中原習俗,稱呼了她‘琳姑娘’。
阿刁之稱,是羊一和聖女阿珂黛茉的專屬,別人叫了她不愛聽。
實際上虛竹內心裏是把琳妲忒拉當做晚輩在看待,他和李清露沒有生育孩子,如今琳妲忒拉在他眼裏有點這個意思。
虛竹從書卷裏抬起頭,一臉慈祥地回答:“是一本詩集,幾百年前大唐一個叫張孝嵩的將軍去西域任職,他的朋友們作了很多詩為他送行。”晃了晃手中的詩集:“就是這本。”
兩個人因為語言問題,交流並不順暢,一本唐彩飛揚的詩集,往深了聊顯然一個聊不來一個也聽不懂,隻能先將就著流於膚淺。
“書叫什麽名字?”
“《朝英集》。”
“為什麽叫它?‘朝英’是什麽意思?”
“作詩的人都是朝廷中的英才。”
“什麽意思?”
虛竹:“……很有才華,很美麗,很耀眼……的意思。”
阿刁來了興趣:“咦,不錯喲,這兩個字看起來也很漂亮。”她問阿珂:“聖女姐姐,我用它們來做我的中原名字,好不好?”
阿珂不懂,便去問羊一。羊一正在吃甘蔗,嚼得滿嘴渣渣,就隨口說到:“挺好挺好,呸呸,這兩個字不錯,很精神。呸呸……”
突然之間,阿刁便叫了‘朝英’,而且索性變成了完全中原化的‘林朝英’。
林朝英,原名琳妲忒拉,小名阿刁,出身波斯拜火教聖女殿,自幼與八代聖女阿珂黛茉一起長大,後從侍女升任聖女的貼身護法。跟隨聖女參加了波斯反抗塞爾柱突厥的戰爭後,與聖女以及聖火戰神同赴中原。
過了蘭州府後,虛竹在阿刁林朝英的嘰嘰喳喳中,情緒舒緩了很多,實際上以他這樣的年齡,勘破生死並不費勁。
但是,心情不好的人變成了羊一,因為他聽說到了幾個徒弟的消息。
武鬆十年前死了,他是老死的,在六和寺圓寂,死時76歲。趙宋官家曾賜他‘清忠祖師’,但顯然是對朝廷的不滿,他臨死前舍棄了這個法號,死後以武鬆之名和俗家身份入了土。
師弟魯智深安葬了武鬆,墳塋就在西湖邊上。臨安府百姓懷念武鬆的俠勇無雙,便在墓碑刻上了‘義士’二字。
武鬆去世後,魯智深脫下僧袍,離開了六和寺,從此不知去向。他來到這裏,本就是為了陪伴師兄。
而羊一十分牽掛的嶽飛也死了,他沒有死在精忠報國的戰場上,卻在九年前以‘莫須有’的罪名,被大宋朝廷在風波亭勒死了。一起被吊死的,還有他的麾下愛將張憲和長子嶽雲。
羊一想哭,想反了這狗日的大宋。
我在不周山下為波斯人浴血奮戰,嶽飛卻在自己的族群裏,成為了千古忠烈,這是何等的悲哀。
羊一要造反,要推翻這懦弱腐臭的大宋,他要先去殺了趙構和秦檜,哪怕因此便宜了女真人也在所不惜。
可當他見到王喆以後,便放棄了造反的想法。因為王喆說,當時很多人都要造反,他也準備聚眾起兵,但聽到嶽飛的臨終遺言後,王喆不反了,想為嶽飛報仇的人,也都不反了。
羊一聽了之後,也不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