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怕她是，又怕她不是
江風吹了一個晚上，也吹不散籠罩在心上的黑雲。
薑茵站在這裏，完全忘記時間流逝，直到保安過來詢問，一臉擔心她想不開要跳江的樣子，才意識到現在已經很晚了。
“給你家裏人打電話，叫他們來接你。太晚了。”保安很負責，沒有馬上立刻，要確認她打過電話才肯走的意思。
“年紀輕輕的，有手有腳，有什麽過不去的？你要是想不開，讓你的家裏人怎麽辦？都有勇氣自殺了，還怕什麽啊？你說是吧？”保安大叔真的可以說是苦口婆心的程度。
薑茵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感覺怎麽說，對方都不會相信的樣子，最後給陸晉陽打了一通電話。
陸晉陽說，“我正準備出門來找你。”
薑茵順了一把被江風吹亂的頭發，蹙著眉尖說，“沒事，我已經在回來的路上，等會見。”
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現在的狀態，正處於失控的煩躁當中。
家，是溫暖的代表，是避風的港灣， 可她的潛意識裏麵卻是不想回去。
她在害怕。
好像所有的事情，在她開始懷疑Jack之後，原本她信任的、能夠給予她安全感的東西都變了，薑茵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當中，不知道這些年，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在某個路口的時候，薑茵忽然跟保鏢說， “右拐，我要回家。”
司機跟保鏢對視一眼，這個家，就不是陸總的家了，而是薑茵自己的家。
司機還是照做了，他們並沒有資格幹涉薑茵的行蹤。
薑景驍穿著浴袍從書房裏麵出來，準備給自己泡一杯睡前牛奶，剛剛弄好，就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 一看竟然是薑茵，這麽晚回來，臉色看著也不太好，難免想多。
“爸媽呢？”薑茵沒想到哥哥今天竟然在家，“都睡了嗎？”
其實她問了一句廢話。
二老的作息時間非常健康，薑茵這是明知故問。
薑景驍把手裏的牛奶遞過去，在薑茵的對麵坐下，“陸晉陽欺負你了？”
“沒有。”
薑茵寡淡地回答。
“那是出什麽事情了？跟哥哥說說。”薑景驍意識到，薑茵可能是遇到了麻煩，平靜的外表之下，是被困住的無奈和苦悶。
薑茵握住牛奶杯，不知道從哪兒說起。
那個荒誕的猜想，在還沒有確定之前，已然把她的生活攪亂成一團亂麻。
真的有些開不了口。
……
陸晉陽沒有等到薑茵，卻等到了療養院裏來的電話，請他立刻過去一趟。
這個夜晚，注定無眠。
陸晉陽因為擔心被陸展鵬發現，是以一直都盡量不去療養院，甚至會刻意避開那個地方，雖然不能親自去看，但隻要對方現在安全就行。
三輛車陸續駛出，陸晉陽為了躲開跟蹤的人，到了沈淩越的場子，然後借著秘密出口，坐上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去往山頂的療養院。
在路上的時候，陸晉陽給薑茵發了一條短信，告訴她，今天晚上不用等他，早點休息。
他的注意力，這會都在擔心王倩倩，怕這個吃了半生苦的可憐女人會撐不過去。
唇線緊緊抿著，陸晉陽眸色跟黑夜一樣壓抑，一隻手垂在膝頭上，另外一隻手撐在太陽穴的位置。
車子停下，院子裏麵一絲光，婆娑的樹影，月影迷離，陸晉陽拒絕了燈光，在黑暗中大步流星地走向電梯，一點都不像是一個隻來過一次的人，好像這裏的一草一木都印刻在他的心裏。
又是那個院長，隻是這一次看到陸晉陽，神情裏多了一絲笑意，“陸總，你來得很快。”
陸晉陽沉默，腳下不停，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徑直往病房裏麵走去。
重重安全門打開之後，陸晉陽的腳步卻又突然慢了下來，恐懼悄無聲息得，扼住心髒，拖住腳步。
那個念頭，隻是剛剛冒頭，就被痛苦如是潮水一般生生壓下去。
定了定神，他聽到裏麵傳來熟悉的聲音，“晉陽來了嗎？”
陸晉陽身形凝滯幾秒鍾之後，立刻拔腿往裏衝。
病床上，那個被醫生說很有可能一輩子都是植物人的王倩倩，竟然真的醒了過來，臉色蒼白地坐在那裏，對他露出一個虛弱的笑。
“媽。 ”
陸晉陽的喉頭哽咽，充滿苦澀，握住她的手，那種瘦骨如柴的質感，令陸晉陽心驚，他半跪在床前，深深得說了一句，“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王倩倩看著兒子的發頂，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好像有濕熱滴落在手背上，滑過皮膚，如是硫酸一般，灼痛了她的心。
其實她倒是覺得早就已經活夠了，隻要不連累自己的兒子才好，所以那個舊廠房跨掉的時候，倒是有種解脫的感覺。
能跟陸翎舟一起死，也不算虧。
不過到底老天爺還不算太瞎， 沒有讓她死。
王倩倩現在有些虛弱，說一句話都很費力，“不怪你。 ”
是她，報仇心切，所以才會被人利用。
對著陸展鵬那個媽媽使用過的手段，卻是不能在陸翎舟身上得逞了。
王倩倩微微閉了閉眼，“你知道，我最，最遺憾的是什麽嗎？我，咳咳，我……”
一句話沒說完，她劇烈得咳嗽起來。
眼淚都跟著咳了出來。
陸晉陽抹了一把臉，為她順氣。
“媽，你現在需要休息，什麽都不要說了。我過幾天就安排你出國，去你想去的地方休養，遠離這個的地方。”
王倩倩緩緩平息下來，閉了閉眼，同意陸晉陽的說法。
她實在是對這個地方，無法愛起來。
隻是離開之前，不想留下遺憾。
死之前，才明白，什麽事情對自己來說最重要，不是報仇！而是她的兒子！
陸晉陽幸福，她才會安心！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王倩倩沙啞著嗓子開口，每個字都很輕，“你不是一直在找糖糖的母親嗎？其實那個人就在你的身邊。”
擠出一個複雜的笑，王倩倩幾乎是一字一句道，“她就是薑茵。”
……
薑景驍聽完薑茵說的這些，陷入沉思，一直沒有開口，薑茵喝了一口牛奶，有些不自在地開口，“我是不是想太多了？我真的覺得這像是天方夜譚！怎麽可能的事情嗎？可是，可是即便是被人笑話神經病，我也要驗證一次，萬一呢，萬一我真的被騙了呢，萬一我真的被蒙在鼓裏呢？哥哥，我越想越覺得我對糖糖那個孩子，有不一樣的感覺。你會不會覺得我現在精神不太正常？”
薑景驍手在她肩頭拍了拍， “有懷疑就去驗證，沒什麽不對。”
薑茵臉埋進掌心裏，苦惱不已，“我怕她是，我又怕她不是，我現在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