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皇宮的請帖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轉眼間已是過了兩個月。
任是流言傳得愈發兇猛,也抵不過時間的流逝,當事人江詞閑得要命,足不出戶,只是沉浸在王府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偶爾薛銘宇來府上做客,陪她閑聊,再彙報些紀楚含現在的身體狀況。
說起來,自打上次紀楚含昏倒以後,體內的無名毒就好像得到了有效壓制一般,近來再沒複發過,但是總歸是要防患於未然,江詞礙於傳言不好直接前往紀府,只好拜託薛銘宇無事的時候多去紀府探看紀楚含。有時聽著薛銘宇對紀楚含身體狀況的描述,明明一切如常,江詞亦是不敢鬆懈,四處尋覓著藥材研究可以壓制他體內毒性的藥方。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在思情郎。不管外頭風聲再大,她這兩個月的生活倒也算充實。
至於紀家和秦家的婚事,說是已經定下來了,就在明年開春。身邊人各種迴避對此事諱莫如深,江詞自是通過種種渠道得知了這件『喜事』,但她選擇性過濾掉這件晦氣事,反正時間還早呢,只差半年。
半年啊,有時候夜裡躺在榻上想到這個消息,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心臟揪扯在一起地疼,她也害怕,若是此事真的成了,她就算和紀楚含再傾心相付,又有什麼用呢。可是一想到那天王府門口紀楚含得那句『等我』,腦海中什麼不確定就都消失了。
這才安靜了許久,王府卻是收到了皇宮的請帖。
原來前些時日皇帝為董貴妃修葺的行宮已經建成,確實是在三個月內完工,恰好趕上了董貴妃的生辰,皇帝龍顏大悅,大肆賞賜了一番負責此事的秦王和丞相紀純飛。
為此,特在這行宮建成之日,舉辦一場宮宴邀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共賞,名為慶祝宮殿落成,實則卻是慶賀董貴妃二十二歲的生辰。這般榮寵萬千、愛寵無極,當真是羨煞旁人。
本著蹭飯看熱鬧的心態,江詞想著,那就去吧,反正去吃的是宮宴,自然是要多奢華有多奢華。況且皇帝點名要懷玉郡主與秦王同去,她不去也不行。
三日後,江詞著一身宮裝,乘著紀府的馬車獨身一人來到了宮門前。秦王和餘下的文武百官早在早朝之時就進了王宮,自此便一直留在王宮裡等著晚宴。
今日皇宮守衛比往常還要戒備森嚴,想來是怕什麼阿貓阿狗借著此次混跡進宮,即便是江詞作為懷玉郡主,守衛都對她眼熟得很,還是讓她呈上了請帖才得以進門。
不是冤家不聚頭,這才剛進了宮門,緊接著秦茜謠就到了。
江詞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宮中早就為她備好了轎攆,她靈巧地越過那個踩背的太監,正欲乘上轎攆。誰料秦茜謠在身後忽地叫住她,江詞蛾眉微蹙,回頭,
「怎麼?秦家小姐有什麼事么?」
她一轉身回眸彷彿是變了一個人,早就不復當初身為下人時的軟糯無知,那雙眼神滲透著日積月累中養成的高傲,直長到骨子裡。秦茜謠望在眼中,心中陡然一驚,這已經不是當年任她欺侮的丫鬟江詞了。
她著一身宮裝貴氣逼人,盤好的髮髻上別著一朵鎏金寶釵,插著一枝火鳳金步搖,指尖蔻丹妖冶艷麗,眼神凌厲而散漫,無不昭示著對眼前人的鄙夷和厭惡。
秦茜謠看了呆了,直到江詞不耐煩了,她才恍然醒悟,轉而笑意不減、換上了一如既往的淺笑,名動京城的傾國傾城貌,任是誰看了都要我見猶憐。
差點忘了她叫住江詞的真實目的了,這才第一番較量,氣勢上可不能輸。秦茜謠莞爾一笑:「江詞妹妹,哦,不對,是懷玉郡主了,許久不見,妹妹出落得愈發標緻了。」
「多謝誇讚,秦家小姐若是無事,我就要先走了。」
秦茜謠忙道:「哎,妹妹這麼心急做什麼,我這兒正有個好消息說與你聽,妹妹還不知道吧,明年年初我和紀表哥就要成親了,到時候妹妹可要賞臉來吃杯喜酒,可別因為做了郡主,就把咱姐妹的情誼都給忘了。」
她說著,拿著絲帕掩袖輕笑,面上儘是即將為人妻的嬌羞期許,看得江詞心中一陣厭惡,蒼蠅就是蒼蠅,趕都趕不走,偏要到你眼前出現膈應你。唇邊綻放起一陣譏諷,江詞笑道:「秦家小姐可不要高興得太早,須知世事無常,還沒到那天說不準會出什麼岔子,到時候秦家小姐可不要窩在廂房裡偷著抹眼淚才是。」
秦茜謠笑容僵在臉上,沉著臉說道:「妹妹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江詞滿不在乎地說,「只是想提醒一下秦家小姐,物極必反,太過張揚小心遭到反噬,到時候丟了姑娘家的面子可就不好了。」
秦茜謠面色霎時變得難看起來,手上拿著一方帕子,指著江詞,怒氣沖沖,「你!」
「我怎麼了?」江詞打斷她,滿臉無辜,「這年頭,實話都不能說了嗎?更何況,是你跑到我面前向我顯擺的,我不愛聽你卻偏來炫耀,你還指望我說些什麼好聽的?」
但見秦茜謠滿面怨忿,卻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江詞心滿意足地踏上轎攆,抬轎的太監們剛起身,「等一下。」江詞說道,回頭笑著望向站在原地的秦茜謠,「秦家小姐以後還不是不要亂認親得好,什麼姐姐妹妹,我和你很熟嗎?以後請守一下禮法規矩,尊稱我一聲懷玉郡主。」
見秦茜謠黑著一張臉,江詞強憋著笑意,轉回身對抬轎的太監們說了聲,「走吧,秦家小姐沒有轎攆坐,我們還是不要在她面前礙眼得好。」
轎攆走得遠了,直到沒了蹤影,秦茜謠卻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活像個蠟像,不時身邊走過別的世家千金,她視若無睹,氣得渾身發抖,雙手緊緊撕扯著那方手帕,指甲都快要嵌入到肉里,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她此刻只想趕上江詞,像撕扯這方手帕一般撕爛她那張惡毒的嘴巴!
但理智告訴她不能,出門前,臘月為秦茜謠隨身攜帶了一瓶靜心丸,這葯是自打她患上易狂易燥的毛病後,專門尋來名醫為她配製的。強定下心神,從袖口中掏出一顆藥丸放入口中,冷靜了一會兒,唇邊染起一縷淺笑,她可是名動京城的第一美女,是那個從下人窩裡出生的江詞萬萬比不上的。
江詞乘著轎攆,幾番折騰過後,終是來到了新建的行宮。
一如既往的富麗堂皇、通身金碧輝煌,皇家一派的豪奢風光,卻別有一番風味。一磚一瓦盡顯皇家風範,朱紅宮牆和琉璃瓦屋頂,交相掩映,身處叢林之中,幽然雅靜,猶如巧奪天工。
三個月內修葺的一座行宮,既不是豆腐渣工程,又如此精妙絕倫,難怪皇帝龍顏大悅,想必終是博得董貴妃一笑了。
只是引路的太監帶著江詞走到行宮內,一片喧嘩議論紛紛,真是糟蹋了這一處僻靜處所。
宮宴的宴席分為東西兩側,女眷位於西側,男賓則是在東側,江詞方一踏入門檻,席上坐定的目光一股腦地掃在她身上,人群中江詞一瞬間就瞧見了紀楚含,他正襟危坐,身側有個公子和他搭著話,他一臉不耐。江詞瞧見他心頭一喜,原來他也來了。
算起來他們已經兩個月沒見了,現在竟然在這宮宴之上見著了,他怎麼都不提前和她說一聲,給她個心理準備。紀楚含似是注意到了她熾熱的視線,轉而看向她,隔著老遠遙遙相望,他不自覺勾了勾唇角,江詞羞澀地低頭一笑,再不看他,抬首時面色如常地向女賓席位走過去。
這一幕情景不免落入有心人的眼中,這其中就包括坐在角落的冷鏡丞。他擰緊拳頭,一時怒氣上涌。這次宮宴的席位是提前分配好的,他剛來這兒時發現自己被分到這麼個犄角旮旯,心裡本來就有幾分不爽。現在倒好了,江詞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和紀楚含眉來眼去,這叫他心中怨忿如何能平復!
冷鏡丞怨毒的目光一縷縷緊隨著江詞的步伐移動,本想著等些時日到秦王府上提親,但聽聞江詞要守滿一年孝期,他才安分了這兩個月。這次宮宴對他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正欲逮住這個機會先在秦王面前露個臉,把想要結親的念頭說上一說,現在看來倒要改一下方法了。
江詞才找到自己的席位,正對著皇帝正下方,倒是給足了秦王府的面子。冷不丁覺得背後一道灼人的目光經久不散,她耐不住回頭瞥了一眼,冷鏡丞適時轉過了頭,沒人瞧她,江詞滿是疑惑,懷疑是自己多心了。
偏回頭,面前對著的座位剛剛有人入席,正是元祈,視線不自覺交匯,江詞沖他禮節性地笑笑,元祈回應淡淡一笑。
整個宴席幾乎都坐得滿了,百無聊賴間,門口傳來太監尖細的嗓門,拿腔作調喊道:「皇上、董貴妃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