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確定
「翡翠屏風一個,黃金三千兩!」
「珊瑚樹一個,黃金兩千兩!」
……
收錢的管事不遺餘力地吆喝著賓客送來的禮金,江詞和烏蘭攜手走上前,笑著和薛銘宇打著招呼,「銘宇今日成個親,估計要一躍成為京城首富了。」
薛銘宇低頭笑了笑,「不敢不敢,女眷的席位在西側,薛二,你去送二位貴客進去。」
他這一招呼便招來了那個薛二,做著一個下人模樣裝扮,江詞想著還要站在門口看看花轎進門,便對烏蘭說:「四嫂先進去坐吧,我先在門口待一會兒便過去。」
烏蘭見江詞興緻極高,便沒再多說什麼,順著指引走進了府內。
江詞就近站在薛銘宇的身側,這是宴席即將開始,往來的賓客已經少了許多。倒是薛家的人在府門口的居多,這些人江詞大多未曾見過,也不甚了解。
江詞滿懷興緻地問著薛銘宇:「花轎什麼時候會來?」
「應該快到了。」薛銘宇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正午西斜,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
不遠處傳來嗩吶銅鑼打鼓的喜樂奏起,江詞頓時提起了興緻,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送親的隊伍來了。
轎夫抬著一個花轎朝著這邊走來,花轎周圍即是奏樂的隊伍們,一個個賣力地演奏著喜樂,喜娘塗抹著一層厚厚的胭脂水粉,更是笑容都要咧到耳朵上了,手中不知道攥了多少個錢袋子,不住地向外頭拋著銅錢,引得眾人蜂擁而上。
喜娘笑意盈盈,「我家小姐今日出嫁,老爺發善心討個彩頭……別急別急,沒搶到的別急,我這還有呢……」
好不熱鬧。江詞看在眼中,更覺得幾分美好溫存,花轎到了薛府門口。喜娘笑得美滋滋,走到薛銘宇跟前,「姑爺安好,老婦人在這裡祝姑爺小姐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薛銘宇招來隨行的下人,隨手拿過一個錢袋子便遞給了喜娘,喜娘掂了掂份量,沉甸甸得,這銀兩肯定少不了,於是又笑著道賀說道:「老婦人再祝姑爺小姐喜結連理,白首不相離。」
喜樂已經停下,薛銘宇又眼神示意了身後的下人,下人便掂量著錢袋子,給送親隊伍中的人一人一個,眾人連連道謝,薛銘宇拱手道:「諸位送親辛苦了,府上預備了酒席,專門為諸位獨留一席,裡面請。」
喜娘雖沒說什麼,卻暗暗讚歎這位姑爺的細心,小姐果然沒嫁錯人。
緊接著,薛銘宇在眾人的起鬨聲中走到花轎跟前,掀開轎簾,裡面端坐著蓋著紅蓋頭的新娘子,他於是伸出手,新娘子便將手覆在他的手上,緩緩從花轎中走了出來。
在圍觀眾人艷羨的目光以及歡呼之中,薛銘宇攙著楊如嫣的手跨過了薛府的門檻,走門時他還柔聲說了句「小心腳下」,聲音很小,但附近的江詞卻聽見了。
她忍不住嘴角浮起一抹笑意,緊隨著新娘和新郎官的腳步,眾人便都跟著緊隨其後走進了薛府內。江詞跟在隊伍的最後頭,遠遠地瞧著這倆人配合默契,不覺艷羨不已。
於是她亦是走上前起身跟了上去,卻忽而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附近暗潮湧動,耳邊疾風陣陣,江詞正欲轉過頭,卻聽得一人吼道:「小心!」她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便猛地被不遠處的一陣力氣推開了老遠,她冷不防跌落在地。
隨同她一起落地的是一塊尖銳鋒利的暗器,插在了她方才所站著的位置。
江詞抬眼,映入眼帘的是手執長劍的紀楚含,正與尤鷙糾纏廝打在一起。
緊接著匆匆趕過來的薛銘宇前來攙扶她,他神色緊張而又慌亂,江詞順著他的攙扶站起身,眼角一瞥,卻瞧見不遠處的新娘子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一群人朝著這邊的突髮狀況投以目光。
「你沒事吧?可曾受傷?」他握著江詞的手臂,柔聲問著。
江詞無聲地搖頭,看向不遠處的楊如嫣,說道:「如嫣,她還在等著你呢,別讓她久等了。這種時候你應該站在她身邊才是,不要因為我耽誤了你的吉時。」
薛銘宇的身形陡然一僵,緩慢地鬆開了握住她的手,回身紀楚含正和尤鷙打得不可開交,他於是說道:「現在突然發生這種狀況,你先隨我一起過去,這裡不安全。」
江詞倔犟地搖搖頭,薛銘宇忽然不知掉她到底在糾結什麼,一向柔和的神情也平添了幾分鋒利,他抬高了嗓音:「那個殺手擺明了沖著你來,你就站在這裡就脫離不了危險!你以為不處理好你的事情,我就能心安理得地和如嫣成親嗎?」
這聲音不大不小,但足以傳到楊如嫣的耳中,長袖掩蓋了她緊攥的拳頭,不消片刻,她就無聲地鬆開了手。她猛然間掀開蓋頭,把跟前的喜娘嚇了一跳,「哎喲,我的大小姐喲!這蓋頭要到洞房裡才能摘下來的!」
楊如嫣順手便將紅蓋頭送到了喜娘手中,匆匆地朝著薛銘宇和江詞的方向走去,喜娘要攔她,卻還是沒攔住,「大小姐那邊危險,誤傷了你可怎麼辦喲!大小姐!大小姐!」,楊如嫣不管不顧,神色自如地走到了他二人跟前。
江詞沒想到楊如嫣會冒著危險來到這邊,一時面色微訝。
「小詞,你就和我們一起過去吧,銘宇他也是擔心你的安危,你站在這裡叫他如何放心得下呢?」
她這麼寬宏大量,讓薛銘宇忽而自愧不如,江詞心中了悟,她現在的處境才最為尷尬,她看向楊如嫣,面有歉然:「如嫣,很抱歉因為了我耽擱了你和銘宇的婚事,但是,我還是不打算過去。」
江詞話音剛落,走出府門外,她也不知道忽然間哪裡來的力氣,猛地一拉開沉重的府門,將二人隔絕在一門之外。趕巧的是,上面的鎖頭並未拿下去,她順手就將府門上了鎖。
府門內的有些人還不知發生了何事,只見成親的兩個人都站在大門前不動彈,對此頗為不解,而且,這門又是何時關上的?
楊如嫣凝望著頃刻間變得頹喪的薛銘宇,良久無言,她最是了解薛銘宇。從小到大,他們青梅竹馬,她知道薛銘宇喜好鑽研那些古籍詩詞,便求著父親到翰林院悄悄地上課,每日在簾后悄悄窺視著薛銘宇,從小到大,她都心儀著他,盼望著有朝一日能嫁給他。
直到從什麼時候,他們閑談的時候,薛銘宇的口中不斷湧現出一個名字——江詞。在他口中,這個江詞同他所見過的所有大家閨秀都不同,再然後,他不在薛府的日子越來越多。楊如嫣知道,他是去見那個江詞了。
再然後,他們訂親了,那段時間楊如嫣每天窩在閨房中不敢見人,眼睛腫的不成樣子,做什麼都提不起興緻。再再然後,江詞背後的秦王倒了,她不知道薛銘宇是何緣由到楊家上門提親,他從來都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但她毫不在意,一口就答應了。
直到昨天,她才終於有幸見到了薛銘宇口中的江詞,如他所說,一字也不差,她也是很是喜歡江詞,但這並不代表她會捨得,讓薛銘宇將整顆心繫在江詞一人身上。
薛銘宇嘶啞著聲音,忽然開口說道。「你知道她為什麼會出去嗎?」
「什麼?」楊如嫣面有不解,不理解他這隨口冒出來的一句是什麼意思,卻見薛銘宇抬起頭,長舒了一口氣,說道:「那是因為他在。」
是哪個他?楊如嫣沒有將心中的疑問說出口,她看向薛銘宇,他又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柔和溫暖,彷彿方才簡短的頹廢從來未曾發生過,他照舊牽著她的手,掌心傳遞出他的溫度,溫熱而又溫暖,和他的人一樣。
喜娘將蓋頭重新蓋回楊如嫣的頭上,絮絮叨叨地說著「哎喲我的大小姐快過來,不然耽誤了吉時可就不好咯!」
蓋頭一蓋上,楊如嫣只能看得見薛銘宇紅袍的一角,任由他牽著她走向正中央。高堂之上端坐的是他二人的爹娘,她忽而心中有些不確定,腳步停下,她緊攥著薛銘宇的手不曾鬆開。
薛銘宇察覺到她不動,握手的力氣加大了,回身問道:「怎麼了?」
她問:「銘宇,你真的想娶我嗎?」
喜娘都快急瘋了,偏偏這兩位又停在正中央不走。「我的大小姐喲,有什麼話行完禮之後再說啊,這吉時可耽擱不得唷!」
楊如嫣不理會她,她在等著薛銘宇的答案,隔著紅蓋頭,她不清楚薛銘宇的表情,但他似乎是怔愣了一瞬,然後笑了笑,「這是自然,不然我怎麼會站在這裡?快走吧。」
「那……銘宇,你愛我嗎?」
她緊緊捏著手心中絲帕,此刻她多想看看薛銘宇會作何表情,不屑、疑惑、為難?還是他一如既往的溫柔笑意,手指攥得有些發酸。等了不知有多久,才聽到他說:「如嫣,我會好好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