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出世容易，入世難

  周文一路騎獸南下。


  自從當日他在地莽城周家被功罰柱傳送到垂天宮后，這是他第一次南下。目的地就是周家，周家與他有些淵源，如今距離垂天宮晉陞外三陸的日子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周文剛好借這個機會，處理一些他自己的事。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小枝的身份。小枝很神秘，體質很特殊，但是來歷卻很神秘。周文想，或許在周家能找到一絲關於小枝身份的信息。


  這一路，周文並沒有選擇撕裂虛空，直接橫渡過去。而是騎著這頭九級的妖獸，慢悠悠的走著。因為他知道，當尹千愁的旨意下達下去后，垂天宮和他已經被推了出去。距離晉陞儀式這幾個月的時間，必然會有數不清的組織和個人對自己和垂天宮下手，阻礙晉陞儀式的正常舉行。


  只要在晉陞儀式之前，垂天宮和他其中隨意隕落一個，垂天宮要想輕輕鬆鬆的晉陞超一流宗門，就不可能。垂天宮他自不必擔心，有尹千愁暗中保護，不會出任何事。他相信，現在垂天宮裡三層外三層布了多少無極殿衛，有多少道境高手隱在暗處，根本無從考究。


  總之要想在這個時間段內打上垂天宮，想都別想。


  所以當一些勢力在發現根本攻不下來垂天宮后，便會將矛頭轉而對向自己。而這正是周文心中所想。從無極殿出來，一直到外三陸極南的地莽城，數萬里的距離。一途會埋伏多少人，等著摘自己的頭，數都數不過來。


  但是周文不懼，短短一年的時間內，他晉陞太迅猛。缺乏戰鬥的錘鍊，這次萬里之行，倒是一個不錯的歷練機會。


  周文不走康庄大道，專揀山間小路走。外三陸隨比鄰無盡魔域，屬蠻荒之地。但江南仍是一處好地方，無數風流世子，最是喜歡南方。江南多水，風景如畫，是無數文人雅士的嚮往之地。


  無極殿是外三陸的中心，當屬無盡大陸最繁華之地帶。次之，便是江南了。


  周文騎著這頭九級妖獸，嘴裡咬著一根草根，身後跟著依娜莎，頗是洋洋得意。不時地猛拍一巴掌那妖獸的屁股，這位妖獸中的王者，血脈尊貴的妖族，妖族中罕見的燭照。據說先祖是十大神獸中的太陽燭照神獸，但是時間久遠，這燭照體內的太陽燭照神獸的血液已經淡泊的所剩無幾了。但至少還是保留了几絲的神性，頗是不凡。不然在這靈氣稀薄的外三陸也不會晉陞到九級。


  但此際，對周文的行徑，它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眼圈含淚，默默忍受。


  「你看上去好像是很委屈的樣子？」


  周文瞥見燭照眼圈含著的淚，開口問道。


  燭照不想和某人搭話，自己辛辛苦苦經歷九劫，好不容易幻化人形，意欲學那些文人騷客，腰間別著一柄劍，手持摺扇，遊歷外三陸，做一個美人叢中過的濁世佳公子。不曾想，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容貌驚艷的美人兒，一番口乾舌燥，就要俘獲芳心的時候，卻突然被人一巴掌扇飛。


  他如何不覺得委屈？


  「我跟你說啊。」不知何時那金剛杵出現在周文的手中，周文用它輕輕敲打燭照的屁股，道：「知道嗎？能成為我的坐騎，可是你一生最大的福氣。日後，本座晉陞到無上境界，負手看天下，成為世間的神話后，你也有資本去向別人炫耀，說你曾是那誰誰的坐騎。這可是光耀門楣的大好事，別人縱使求也求不來的。」


  燭照兩隻耳朵垂了下來，遮住耳洞。他實在是不想再聽這人說話了，要不是打不過人家，不然他真想衝上去，啪的一巴掌，大罵道：「去他媽的光耀門楣，誰愛誰去。」


  「哎，你這是幾個意思。把耳朵遮起來算是怎麼回事？是認為我無法達到那無上之境，還是認為不能光耀門楣。哎，想你的先祖也是威名赫赫的神獸，怎地到了你這一代，就這麼沒出息了呢？」


  周文見狀，立即發毛，隨即用金剛杵重重的敲了幾下燭照的屁股。


  就在這時從那金剛杵中傳出一道歇斯底里的聲音，道：「小子，你能別用這金剛杵敲別人的屁股行不，好歹我的靈魂寄居裡面呢。」


  下一剎那，金剛杵金光大作，巨震了起來，直接從周文手中脫手而出。


  周文見狀，撓了撓頭，嘿嘿一笑，道：「那個、那個啥天下第一美的女子，我這不是忘了這茬嘛，下次換個別的東西。」


  說實話，周文對這小玉還真是有些犯怵。


  小玉聞言，金剛杵上的金光微微收斂，垂落下來，懸浮在周文旁邊。


  「那個，你最近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感覺？」周文看著金剛杵，忽然想起了玉碧落。當初玉碧落從虛幻宮出來，說是要找自己的那一絲殘魂。想必這二者之間應該有什麼感應，所以周文才開口問道。


  「什麼不一樣的感覺？」小玉滿頭霧水開口問道。


  「沒有啊，沒有就算了。」周文吁吁嘆出一口氣來，他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告知小玉他所知道的一切。他心底里有著兩個小人在糾結，一個小人認為應該全盤告知小玉，讓小玉自己選擇。一個小人卻有些擔心，畢竟跟小玉相處的久了，跟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也是有了感情，要是告知小玉，小玉和那玉碧落合為一體，誕生出來的那個人，還是不是小玉。還是不是那個一口一個自稱天下第一美的小女子。


  周文悵然若失，最終第二個小人佔據了上風。


  就這樣，一時間陷入了沉默中。周文不說話，那個滿腹委屈的燭照也不說話，依娜莎靜靜跟在後面不說話，懸浮在一旁的金剛杵也不說話。


  如此，兩人一獸一杵子，走了約莫半天的時間。


  周文回頭望去，依娜莎眉心亦是微微出汗，顯然是有些累了。


  「我們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吧。」周文開口道。


  接著他從燭照身上跳下來，踢了一腳燭照的屁股，喝道：「去撿些乾柴來，今日我們就在此處生火，便在這裡過夜了，明日再趕路。」


  燭照憤憤的低嚎了幾聲，但是最終無可奈何的轉身去撿柴去了。背影略顯有些落寞，曾經的妖族中的王者，落魄到這個地步，不落寞才怪呢。


  「我去林子里摘些果子。」


  依娜莎從沒出過無極殿，見慣了繁華都市的她，一直未曾有機會領略這大自然的神奇玄妙。這一路來，雖然累些但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四處張望著，充滿了好奇。如今終於有機會自己四處走走，自然勞累盡去，瞬間就是歡喜萬分。


  「去吧，別走太遠。」周文微微一笑，他倚著一根樹榦坐了下來，嘴裡咬著一根草根，抬頭看著這一派的暮色。


  燭照很快就是抱來一大捆的乾柴，生起了火。立時間火光騰起，在這暮色蒼蒼中顯得頗是明亮。依娜莎也是摘了以大鵬的野果子。這裡人跡罕至，野果子也是香甜至極，周文吃了幾口，頓覺十分可口。


  其實到了周文這等境界，早已辟穀，不再依靠五穀雜糧果腹。但是此際，吃上這麼一口野果子，卻是感覺很不一樣。周文突然明悟，這其實也算是一種歷練。他已到達道境四重天，只是近日來，周文感覺修為像是陷入泥沼，沒有一絲動搖的痕迹。


  如今，這一路慢悠悠的走來，生火，吃野果，倒是令得他那修為有了一絲鬆動的跡象。


  「都說道境五重天乃是斬道。斬道，斬什麼道？原來這便是斬道，入紅塵歷練是斬道，行走山野間，採摘野果而食之亦是斬道。凡是修行者，都無一不是脫離人間世，行走天地間，頃刻間便可指斷江河，翻天覆地，只是大多數人，卻是隨著修鍊，每前進一步，便是很難，尤其到了道境四重天，更是使無數天縱之姿的精英止步，一生都無望突破。只因這斬道太難。世人都說斬道難，其實周文今日才明了，斬道便是入世。修道是出世，而斬道則要再度入世。」


  周文忽然心有所悟。


  「出世容易，要想再入世卻又談何容易。本已辟穀，不受五穀之累，卻又要突然去吃那乾澀的五穀，難。飛天遁地，御劍而行，逍遙肆意，卻又要突然，一步一步去走，直到腳底潰爛，難。彈指天崩地裂，揮手萬事皆成，卻又要一切諸事，皆要親力親為，難。世人皆嚮往出世為仙，卻難有人去想入世為人。是故，斬道之難，難於上青天。而這只是斬道只第一步。」


  「來，我去打幾隻野雞來，給咱們烤來吃吃。」周文體悟到斬道之根本，立時間就是開始行動起來，打算諸事親力親為。凡是只有自己親身去做了，便才能體驗到從這事上所獲得的成就感，才能有所頓悟。


  這便是再入世，這便是斬道。


  斬卻並不是斬卻自己過往那一身道行那般簡單，也不是總結過往那般簡單。而是再入世，凡事從一點一滴做起，體會一點一滴的收穫，便是斬道之根本。


  周文忽然覺得這次騎獸南下，自己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