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心事重重地躺在沙發上,額頭捂著一塊濕毛巾,他既不想看到那個讓他心煩意亂的黑X,更希望濕毛巾能夠突然把它擦掉洗淡了。
越想到額頭上這個莫名其妙的東西,他就越坐立難安,心裡一遍遍地問自己,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額頭上,而且老婆女兒卻看不到!它代表的寓意到底是什麼?
那天和阿明雖然有過交流,但兩人都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心中最害怕的那個猜想,但是,那個想法彷彿在心裡扎了根,時不時冒出頭來,讓他幾次從睡夢中汗流浹背地驚醒!
電視里正在播新聞,說的是前天在粵州感染了一種未知病毒的男子,因嚴重的呼吸系統疾病,今天上午9點54分,在醫院去世了,電視上還出現了該男子的照片。
阿夏的心思根本沒在電視上,但是當他想要撿起掉地上的毛巾時,不經意間抬頭一看,嚇了一大跳,因為在他眼裡,電視上那名感染病菌死亡的男子,額頭上赫然印著一個碩大的黑色×!
和他額頭上的一模一樣!
阿夏頓時方寸大亂,除了他,這是他看到的第二個額頭有黑X的人!
為什麼他額頭上也出現了黑X?為什麼他出現了黑X人卻死了?這是巧合還是有因果關係?那天和阿明沒有說出口的猜想似乎在一點點被印證。
想到阿明,他現在怎麼樣了?阿夏連忙找出阿明留下的名片,上面有他店裡的電話,但接電話的是個女人,聲音難掩悲傷。
她告訴阿夏,阿明前天去世了!因為心臟問題,突然去世的!女人告訴阿夏,以後這個電話沒用了,因為過橋米線店今天要關門。
阿夏已經聽不進女人後面說的話,在他聽到阿明突然去世的消息時,整個世界已經塌了下來~壓的他幾乎站不住!
他癱坐在地上,終於知道×代表的含義了,就是死亡來臨的預兆。
阿明已經死了,下一個就是他?就是他!
阿明是心臟病突發,阿明的父親是心肌梗塞,電視上的男子是感染病菌。
那自己呢?
知道自己即將死亡,但不知道死亡什麼時候突然來臨,也不知道哪種死法,這種命運完全不受掌控的無力感,讓阿夏幾乎心智崩潰。
他去了祭拜阿明,永遠閉上眼睛的阿明,臉上已經沒有了惶恐,代之以安詳,或許,這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阿夏注意到,阿明屍體上的×已經不見了。果然,只有人死了,黑X才會隨之消失。
晚上,阿夏下班后,沒有回家,而是西裝革履,提著公文包,在自家樓下的小公園裡遊盪,一個人坐在昏暗中盪鞦韆,心裡思緒紛亂~
——我應該也快死了,三天後?三個月後?被車撞死?還是被歹徒殺死?我死後可愛的老婆怎麼辦?我最最疼愛的女兒呢?誰來照顧她們呀?……
想到這裡,他心都要碎了。
回到家裡,和往常一樣,阿夏一個人吃冷飯,老婆和女兒一邊看電視,一邊逛淘寶,時不時交流對某件商品的看法。
以往阿夏這個時候都會很失落,老婆太不關心他了,哪怕回家晚,也該把冷飯熱一下吧,或者關心一下也好呀,問問他工作的事情,今天有沒有什麼有趣的見聞……女兒也是,沒有小時候可愛了,竟然嫌棄他這個當爸爸的。
他也不容易啊,要賺錢養家,每個月還要還巨額房貸,壓力好大的,哪裡有空去管牙刷有沒有靠在一起。
然而,今天他卻覺得這一幕從未有過的溫暖,像這樣的場景,不知道還能看到幾次。
阿夏堅信自己快死了,而且是突如其來的死亡,毫無預兆的那種,他沒把這個猜測告訴老婆女兒,而是偷偷地買了巨額保險,心想即便他死了,母女倆也能好好生活下去。
又是一個清晨,起床醒來的阿夏,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心情突然前所未有的放鬆,這是美好的一天呀,雖然他可能出去上班就再也沒有機會回家了,但他已經釋懷,人遲早會死,與其這樣驚慌失措地度過,不如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早上刷牙的時候,女兒又埋怨他把牙刷靠在了一起。
阿夏笑呵呵地說:「抱歉,別生氣嘛~我下班的時候給你買一支新的,對了,你是喜歡粉色的呢,還是天藍色的,其實我覺得淡綠色的更好看。」
上班的路上,阿夏也不再頹廢無力,他充滿了幹勁,甚至覺得擁擠的地鐵充滿了一種生機勃勃的美好。
回到公司,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老廠長的企劃書,認真地幫他修改,並且親自去說服分行長,批准了老廠長的融資申請。
工廠里,老廠長抖索著手,接過企劃書,不停地感謝阿夏。
女下屬步履輕快地說科長你最近變了好多。在女下屬心裡,科長原先挺刻薄的。
科長笑呵呵地說,今天是老婆生日,他就不回公司了,要去挑禮物。
地鐵上,阿夏幸福地把禮物顛來倒去地看,心想等會兒老婆收到禮物時,會有多開心,噢,還有女兒要的淡綠色牙刷。
今天竟然順利地度過了,還以為隨時會倒下死去呢,感謝老天,讓他能夠平安回家,和老婆女兒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哪怕在老婆的生日後立即死去,他也心滿意足了。
他抬起頭,看到地鐵對面的車窗上快速閃過廣告海報,海報上是李煜戇,好像是一款西服的廣告。阿夏知道李煜戇,他特別喜歡那首《剛好遇見你》,不如今晚向老婆唱這首歌吧,好像回到當初戀愛時,老婆一定會很驚喜的。
打定主意的阿夏,視線往下移,落在對面座位上的一位女性,然後震驚地看到她額頭上有一個碩大的×!
咦?又是一個額頭有黑X的人?
阿夏轉頭一看,和他緊挨坐著的人竟然也有!
之前一個都找不到,現在突然一下子就出現了兩個?是怎麼回事?
阿夏有些驚慌地站起來四處觀察,發現竟然全車的人都有!
整列地鐵上的乘客,人人額頭上一個代表死亡的黑×!
全車的人都有!他們都要死了??
地鐵要出事啦!有恐怖襲擊嗎??
這麼多人,應該有好幾千人吧,全部死?
「拜託!各位!快下車啊!地鐵要出事了!快跟我走啊~」
阿夏大聲疾呼,狀若瘋子,然而大家像看傻子一樣,無動於衷~
阿夏大聲呼籲了許久,沒一個人理他,最後獨自失魂落魄地下了車,他要趕快離開地鐵站。
然而,地鐵站來來往往的人,額頭上竟然也都有代表死亡的黑×!!
阿夏汗毛直立~不僅列車要出事,連地鐵站都要出大事,有炸彈嗎?
他再次呼喊,但是沒人理會,把他當成了神經病,甚至有乘警對著呼機說話,看樣子把他當成了不穩定因素,要叫人來控制。
阿夏不敢再逗留,驚恐萬狀地逃離地鐵站,來到地面,街道上人來人往,街邊的店面亮起了五顏六色的燈光,人們都在下班往家趕,這本來是溫馨的時刻,然而……
街上行人,人人額頭有黑×!
所有人!都即將面臨死亡?!!
阿夏完全陷入瘋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座城市要遭遇毀滅性打擊嗎??是地震嗎?還是戰爭要來了??
阿夏想起家裡的老婆女兒,不顧一切地狂奔回家,禮物掉在地上也不管了。
他氣喘吁吁地衝進家裡,老婆和女兒正在準備晚餐,今天是生日之夜,家裡裝扮的非常溫馨。
阿夏大聲疾呼,快點收拾行李,跟我走,粵州要出大事了,所有人都要死。
老婆和女兒轉過頭來,莫名其妙地看向他,狂躁的阿夏突然靜止不動~絕望地跪倒在地上,老婆和女兒的額頭上也有了死亡之叉!她們也要死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發生了什麼?到底有什麼恐怖的事情要發生?
阿夏痛苦地喃喃自語,老婆和女兒被嚇到了,以為他出了什麼事,趕過來擁抱他,一家三口緊緊地抱在一起。
這時候,電視上正在播報新聞,政府主管衛生醫療的高官發言稱,剛剛粵州又有三男一女感染了未知病毒,並很快死亡,致死的原因是呼吸系統疾病引發的嚴重肺炎!
這種病毒已經在快速擴散,目前還沒有找到有效的防治措施!政府已經啟動了紅色預警,要求所有人員盡量不要外出,因為這種病毒可以通過空氣傳播,防不勝防!
阿夏一邊聽著電視上的新聞,一邊抬起頭看去,他突然驚駭欲絕,在他的目光中,電視上所有人,包括正在說話的高官、主持人、媒體記者……人人額頭上都有死亡之叉!
這名高官還在說,這種未知病毒,政府暫且命名為SARS冠狀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