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0、覺得自己是一個小偷

  （PS：前文講了，唐三劍大學畢業後去了蜀地支教，在那裡認識了梧桐縣的姜昕。在一隻特立獨行的豬那章里，有稍微提到姜昕，當時年輕的姜昕經常幫唐三劍趕豬。姜昕是唐三劍的初戀情人，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沒在一起。唐三劍離開蜀地后，姜昕另嫁，生下了姜玥，姜玥生下了唐糖。唐三劍和姜玥沒有血緣關係。姜昕另嫁后，生活很艱難，早逝，把姜玥託付給了唐三劍。唐三劍對姜昕心懷愧疚，將姜玥視若己出。這是上一輩人的糾葛，我的大綱里有他們的詳細講述，比如姜昕後來的狀況，姜玥的婚姻，姜玥為什麼會精神出了問題……等等，現在還沒到完全講那麼細的時候，後面會慢慢鋪開來）


  黃湘寧說：「我們隨便挑一個視頻看，看看這個好不好？」


  「好。」姜玥說道，迫不及待地點開。


  這回的地點是在家裡，亮著燈，是晚上。


  鏡頭中出現的是糖果兒和唐蓁，只見糖果兒在唐蓁面前蹦蹦跳跳，說：「姐姐，姐姐，把蛋糕給糖果兒拿著好不好？倫家要第一個送給小霜。」


  「啊，是蓁蓁，蓁蓁現在好漂亮。湘寧阿姨，蓁蓁長的好像你~」


  姜玥驚喜地看著視頻中和糖果兒一起出現的唐蓁，當年她和唐蓁也是好朋友。


  「蓁蓁也長大了，常年在外面，很少回家。」黃湘寧感慨道。


  平時在家裡，她從來不會說這樣的話，每次唐蓁回到家，她的眼裡只有關心，剩下的就是讓唐蓁不要擔心家裡，不要擔心爸爸媽媽，他們倆很好，自己一個人在外，照顧好自己就行。


  然而，當父母的，心裡哪裡又捨得呢！

  只是為了不讓唐蓁擔心，才隱藏了心中的不舍。


  姜玥：「蓁蓁更厲害！她唱的歌好好聽。湘寧阿姨，院長阿姨送了蓁蓁的專輯給我誒，我每天都要聽！」


  黃湘寧收斂起情緒，柔聲說道：「你要是想聽她唱歌，隨時可以打電話，請她在電話里給你唱。」


  姜玥臉上露出羞澀的笑容：「……我還是聽專輯吧，蓁蓁也很忙。」


  黃湘寧看著電腦中的唐蓁，又看著身邊的姜玥，忽然想到其實兩人年紀相差不多，然而人生的際遇全然不同。


  與唐蓁相比，身邊的姜玥要苦得多，真是讓人心疼不已。


  黃湘寧很認真地對姜玥說：「小玥，我們是一家人對不對？」


  姜玥聞言，愣了愣，遲疑片刻后，點點頭：「嗯。」


  黃湘寧摸摸她的腦袋，說道：「小傻瓜，一家人幹嘛要那麼客氣。你忘了？以前蓁蓁誰都不理，就喜歡和你在一起，她是叫你姐姐的。所以你對她，對我們，千萬不要顧忌這個，顧忌那個，想什麼就對我們說，我們是一家人！」


  姜玥眼中泛淚，用力地點點頭，然後低下頭繼續看糖果兒的視頻，同時掩飾臉上的表情。


  視頻中，唐蓁對糖果兒說：「但是小霜還沒有來呢，晚一點給你蛋糕好不好？現在拿著也用不上。」


  糖果兒朝鏡頭看來，對著鏡頭說：「媽媽，小霜什麼時候回家吖？」


  鏡頭外傳來黃湘寧的聲音：「已經在路上了，剛剛說快到學校，應該馬上。」


  糖果兒立刻激動地繼續在唐蓁面前蹦躂：「姐姐，姐姐，小霜快來了，快把蛋糕給糖果兒好不好？」


  唐蓁沒有拿蛋糕，而是拿出一支粉色的竹蜻蜓，說道：「先給糖果兒戴上竹蜻蜓好不好？」


  「好~」糖果兒開心地回答。


  「那站好，不好蹦，給你戴上竹蜻蜓。」唐蓁蹲在糖果兒面前，在她的公主頭上戴上了一支竹蜻蜓。


  「好了，你是不是會飛的小仙女吖？」唐蓁笑著摸摸小人兒的臉蛋，親了她一口。


  「糖果兒是小仙女！嘻嘻，姐姐，糖果兒給你也戴竹蜻蜓。」


  糖果兒摁住唐蓁，不讓她站起來，把唐蓁手裡的另一隻竹蜻蜓拿在手裡，細心地給她戴好。


  「嘻嘻~現在有兩隻小仙女啦~小霜可真幸福吖。」


  糖果兒眉開眼笑地盯著唐蓁的頭髮，欣賞她的傑作。


  黃湘寧在鏡頭外好奇地問道：「怎麼小霜幸福呢？」


  糖果兒笑嘻嘻地對著鏡頭說：「媽媽，你想吖，小霜有兩隻小仙女做他的小姐姐，這多幸福吖，誰家有這麼多小仙女吖，媽媽你說幸福不幸福？」


  「emmmmm~媽媽不算小仙女嗎？」


  鏡頭之外傳來一聲輕笑聲，不是糖果兒的，也不是唐蓁和黃湘寧的。


  鏡頭外，傳來黃湘寧的聲音，她在問發出笑聲的這個人。


  「老唐，你笑什麼？」


  啊，是唐叔叔呢！姜玥看向一旁的唐三劍。


  唐三劍破天荒地朝她調皮地眨眨眼睛，把她逗的偷笑。


  唐三劍在鏡頭外說：「我笑我們家有三個小仙女，我真是幸福啊，一時高興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誰知糖果兒拆台：「爸爸，媽媽才不是小仙女！」


  「竟然這樣說媽媽，媽媽不是小仙女，那是什麼？」


  糖果兒一本正經地說：「媽媽是女王大人！」


  視頻里頓時笑成一片，唯一出現在鏡頭裡的唐蓁捂著嘴在大笑，黃湘寧和唐三劍在看不到的地方也笑的很大聲。


  姜玥看的一臉羨慕。


  黃湘寧輕聲說：「糖果兒很活潑的，古靈精怪，是所有人的開心果。」


  姜玥開心地說：「這點不像我，真好。」


  黃湘寧說：「你也很好啊，安安靜靜的多淑女。」


  姜玥停頓片刻后，低沉地說：「太安靜了，所以才被人欺負。」


  黃湘寧愣住，摟著姜玥的手更用力，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小玥，希望你不要怪阿姨。」


  姜玥疑惑地看向她，不知道為什麼說這個話，她不理解。


  黃湘寧看著視頻中活潑可愛的糖果兒，說：「她應該叫你媽媽的。」


  姜玥一愣，明白了黃湘寧的意思。


  糖果兒應該叫她媽媽的，而現在卻在喊黃湘寧媽媽，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另外一個親生的媽媽。


  這讓黃湘寧萬分內疚，尤其現在當著姜玥的面，聽著糖果兒在視頻里甜甜地叫媽媽，一瞬間的功夫，各種情緒鋪天蓋地地湧來，將那個名叫「開心」的情緒沖的無影無蹤，微弱難尋，也讓她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黃湘寧覺得自己是一個小偷，偷走了姜玥最珍貴的小寶寶，心生難以遏制的愧疚感，

  這種愧疚感讓黃湘寧不敢直面姜玥。


  這種愧疚感一直存在，隨著她對糖果兒的愛不斷增強而不斷湧現，隨著糖果兒對她的依戀不斷增強而不斷衝擊心房。


  她有預感，總有一天，某一天，她的心房會突然決堤。


  這種經歷已經有過一次！

  在糖果兒的6歲生日派對上，小人兒附在她耳邊真情地說媽媽我愛你，她因為想到自己不是糖果兒真正的媽媽而傷心難過，為姜玥難過，也為自己遺憾。


  我要堅強啊，黃湘寧每當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時，就會在心底這樣告誡自己。


  「我是一個不稱職的媽媽，我欠小糖果……」


  姜玥傷心地說著，眼淚又要流下來。


  黃湘寧再次把她摟在懷裡，輕聲安慰：「誰也不想這樣，天底下哪個媽媽願意和自己的孩子骨肉分離呢，不到實在無能為力的絕境，誰也不捨得啊，你沒錯的。」


  「她長大了會恨我嗎？」姜玥難過地問道。


  她生下糖果兒之後，就離開了。糖果兒的啟蒙記事，和她毫無關係，而且有可能，糖果兒的童年她也無法參與。想到這裡，她情緒再次低沉。


  黃湘寧：「糖果兒絕對不會恨你的，怎麼會恨你呢，她怎麼會恨你呢，不會的！你放心吧，她長大了一定會體諒你，體諒你對她的愛，體諒你的難言苦衷，她會把最好的愛給你……」


  唐三劍的聲音傳來：「糖果兒不懂什麼叫恨，她的世界里只有真善美，在她心裡，媽媽永遠是世界上最美的。」


  「真的嗎？」姜玥無助地看向黃湘寧和唐三劍。


  此刻的她，在兩人眼裡，只是一個無助的孩子，一個不知所措的年輕媽媽。


  「真的！」唐三劍堅定地回答她。


  「真的~小玥。」黃湘寧柔聲說道。


  姜玥忽然安靜下來，不知道在想什麼。


  周圍也隨之安靜下來，電腦里，清晰地傳來唐三劍的聲音。


  「唐糖，你哥哥來了！快點準備。」


  鏡頭抖動了幾下，接著恢復平穩。


  糖果兒雙手托著一盤蛋糕，蛋糕上插著蠟燭。唐三劍出現在鏡頭裡，蹲在她跟前，給蛋糕上的蠟燭點火。


  「好了，都點上蠟燭了，你要小心點，不要讓蛋糕掉地上了。」唐三劍叮囑道。


  糖果兒點點小腦袋：「爸爸放心吧，糖果兒的小手特別有力氣，絕對不會讓小霜的蛋糕掉地上。」


  唐蓁在鏡頭外說道：「我關燈啦。」


  「姐姐等等，姐姐等等，糖果兒還沒站好捏。」


  糖果兒趕緊來到大門的位置，離門口大概三米遠的地方，小身子站的筆直，面向大門。


  「可以啦姐姐，你關燈吧，你會不會害怕吖，別怕哦，糖果兒和你說話呢。」


  鏡頭一下暗了很多，但是借著燭光，能夠看清糖果兒，糖果兒之外的情景則看不到。


  有說話的聲音傳來，是糖果兒在和唐蓁講話。聽說話的內容，原來是糖果兒擔心唐蓁怕黑，說話給她壯膽呢。


  「噓——別說話了，小霜停車了。」


  這是黃湘寧的聲音。


  畫面上，糖果兒乖乖地端著蛋糕站在玄關的位置，燭光將她的小臉蛋映的通紅，小人兒一臉的興奮。


  門開了，一個高大的人影出現，看不清面目。


  糖果兒看到他，向前走了兩小步，又飛快地瞥了一眼兩邊黑暗裡藏著的大人，然後小身子站的筆挺，昂著小腦袋，笑嘻嘻地、稚聲稚氣地唱起了歌：「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唐霜筆挺地站直身體，和糖果兒面對面，靜靜地聽她把生日祝福歌唱完：「哥哥~生日快樂！今天你大了一歲哦，祝你天天開心，永遠幸福，一直愛我喲！愛你，嗯么~你快點蹲下來嘛。」


  唐霜蹲下身子，小人兒立即主動親了他一口。


  唐霜摸摸被親過臉，高興地說道：「生活多苦澀，唯有你是草莓味的。」


  視頻結束。


  黃湘寧輕聲介紹說：「這是小霜過生日的那天。」


  姜玥關心地問：「糖果兒給小霜送禮物了嗎？」


  黃湘寧沒有回答，而是抽出紙巾，給姜玥擦眼淚。


  「好不好意思。」姜玥想要接過紙巾自己來擦眼淚，但是黃湘寧不讓。


  「就讓我來吧。」


  姜玥不好意思地任黃湘寧擦乾淨臉，又聽她說：「糖果兒那天送了一本相冊給小霜，我們送的禮物中，小霜最喜歡這本相冊。」


  姜玥好奇地問：「是什麼樣的相冊？」


  黃湘寧笑道：「小霜從小到大的照片，是糖果兒自己排版設計的，相冊的樣式、圖案、花紋、布局都是糖果兒挑的。」


  姜玥驕傲地問：「她有這麼厲害呀？」


  「她很能幹的，啊，對了。」黃湘寧想起更重要的事情，從手提袋裡找出一本書，遞給姜玥，用驕傲的語氣說：「你看這是什麼？」


  姜玥接過，只見封面上寫著《一園青菜成了精》，好奇地問：「這是一本小孩子的繪本？」


  黃湘寧指了指封面的角落裡，說：「你看看這裡寫著什麼？」


  「啊~唐糖？」姜玥不敢相信地看向黃湘寧，「這是唐糖寫的？」


  黃湘寧笑道：「我不是說了嗎？唐糖很能幹的，沒有什麼不可能。」


  姜玥驚喜道：「真的呀？這是出書了嗎？」


  黃湘寧點頭：「出書了，放在書店裡賣，到現在為止，賣了21萬本，很了不起的數量。」


  「嘻嘻~」姜玥樂起來，欣喜地翻開《一園青菜成了精》，一幅幅圖畫上滿是可愛的青菜精：「青菜成了精，在打仗呢，哈，真有趣。」


  黃湘寧覺得姜玥「哈」的這一下，語氣、神態簡直和糖果兒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糖果兒根本沒有機會學姜玥，但她們卻能做到神似。這就是潛藏在血液里的神秘因子，是母女倆天生具有的某種默契，不需要言傳身教，冥冥中有一種力量讓她們天生吻合。


  姜玥慢慢地欣賞糖果兒的繪本，每一頁看的很仔細，一個字一個字地看，每幅畫一寸一寸地觀察。


  黃湘寧和唐三劍沒有一點不耐煩。姜玥神情專註地在看繪本，黃湘寧神情專註地在看看繪本的姜玥。唐三劍一會兒看看姜玥，一會兒看看黃湘寧，或者看著眼前的八寶景天發獃。


  陽光照在姜玥的臉上，照著她白皙的皮膚，如同透明一般。


  黃湘寧愛憐地幫她把垂在兩鬢的長發捋到耳後。


  姜玥微微轉頭，朝她笑了笑，繼續低頭看糖果兒的這些畫，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