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淡淡迷迭香
我喉嚨略略發澀,微渴,於是伸舌頭潤了潤唇,“風總,和片方說一下,發布會我要去!”
線那端好大一會沒有回應。
我已經想好,如果風晨霆問我為什麽,我就告訴他,我沒有很認真在意發布會,我對趁發布會落臉沒興趣,但我這次如果不去,會被有些媒體說成是已經被石鵬程bao養,或者是因為打胎得了石鵬程一大筆錢,或者是其他更多五花八門的臆想。
半響後,聽到風晨霆溫柔到不真實的鼻音。
“好。”
風晨霆掛斷電話好久,我還握著電話筒發呆,就這麽答應了?什麽也沒問,什麽也沒說,我遊魂般踱到窗邊,樓下八卦的人們已經散去……莫名地感覺心裏空落落的。
我對風晨霆一無所知。
風晨霆的家世和背景我全不知道,他從不提起他的家世背景,我也沒問,我有自知之明,他是我的老板,我是他賺錢的工具,哈,說工具有點難聽,我是他的搖錢樹,一顆用青春做陪的搖錢樹。
然,歲月如梭,年華漸逝。
再過一年,我將三十……
午飯後,趁著負責洗碗的曾翠屏在廚房裏賣力洗刷時,我支開胡麗,和韓冰咬了會耳朵後,帶著胡麗出門。
“胡麗,好好開你的車!”我躺在後座上對胡麗道,出門不過五分鍾,胡麗已經從後視鏡裏打量我十幾次了。
“哈,哈,”胡麗打著哈哈,轉了一下方向盤,又瞄了瞄我,還是忍不住了,“微微,每次有發布會,你都恨不得主辦方把你忘記,今兒怎麽反倒往槍口上撞了?”
我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物,懶懶地道,“你有意見?”我本已安排好,但不知道為什麽,胡麗這麽一問,我忽然覺得那裏不對,可一時半會兒的又說不上來,然而幾個小時後發生的事,讓我決定以後做事要聽從自己的直覺。
後視鏡裏,胡麗的嘴扁了扁,道,“切,我能有什麽意見啊,我就是……覺得你今天起床的時候,忘記帶腦子了。”
我知道她不開心,今日,我把本屬於她守家的“重任”交給了韓冰,卻讓她來開車,像這種隨便交換職責的事兒,我沒有提前跟她說一下,但……我做決定什麽時候問過她的意見?
我看著嘟著小嘴的胡麗,忍不住起了戲耍的心思,上身朝前座俯近,道,“你說的很正確,這樣吧,待會回去,你要好好幫我找找腦子哈。”言罷,我故意在胡麗耳邊吹了一口氣,而後愜意地靠回後座椅背,看著胡麗腮邊的發絲飛揚出去又回落。
胡麗呆了呆,然後縮了縮脖子,“壞薔薇,哼。”鼻子裏哼著,嘴角卻掛起了笑意,心情亮堂起來,嘴裏開始合起了車載音樂的節拍,身子也跟著節奏搖擺。
胡麗是個容易滿足的妹兒,對她丁點好,她便會忘記你之前對她的所有不好,或許正是這樣,讓我在自以為對她好的時候,理直氣壯。
多年以後,我才明白,有些時候,你以為的好,在別人的眼裏,或許是壞,更有居心叵測的人,會引導不明真相的路人,來攻擊你。
胡麗忙著打電話確認發布會的地址,然後導航什麽的,我窩後座玩消消樂,我被卡在一百六十六關,我已經玩了兩天過不去,今天也不例外,我用光了道具和彩虹,丟下手機,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
我聽到導航裏的女聲在建議找車位。
我四下裏查看,然後敲一下沒減速意向的胡麗的後腦勺,指了指右手邊,笑罵,“這位司機師傅,可否看見那兒有個停車位?”
胡麗回頭瞪了我一眼,放慢車速,略略探出腦袋看了看,“早看見了,但是這裏離主辦的場地有點遠,我們這麽走過去會被發現。”
我早已準備好口罩和帽子,正著手給自己裝扮,“我們小心點,沒事,手腳快點,不然一會車位被別人占了。”邊說邊拉開車門。
“先別下車,讓我把車停好。”胡麗沒想到我會在車還沒停的時候就下車,嚇的差點叫起來,卻礙於周圍人多,隻得邊加快倒車邊叨叨。
街上比往日擁擠,車多,人更多。
每一次和路人的輕微觸碰都能驚出我一身汗,緊張且刺激,我大步朝主辦場地的方向走,身邊的人都和我一個方向,也就少了逆向的麻煩。
胡麗一路小跑著跟在我的身後。
在距離主辦場地大約五十米的時候,胡麗忽然低低叫起來,“微微,你看那是什麽?”
我收住腳步,抬高帽簷眯眼瞧去,是電影的宣傳海報,這一次的導演是名導,據說資金很是充足,因此給三個主演都配了單獨的畫報,或許是錢錢多了些,居然也給我這個女配做了一張。
我略有近視,以為胡麗說的是這個,壓了壓帽簷,繼續往前走,“別一驚一乍的。”
胡麗緊趕幾步,與我並肩而行,聲音低的宛若耳語,“你沒看見嗎?你的畫報前麵,用好多好多的玫瑰,堆砌了一個巨大的心。”
我頓了頓,剛剛我也詫異,這部戲的女主角是最近風頭正勁的票房女王彭佳玉,怎麽她的海報前空落落的,倒是我的海報前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著許多人,我還以為他們在討論我在電影裏的扮相。
不知怎麽的,我的心裏反倒有一點不好的預感。
說話的時間,我們已經走到玫瑰前,我瞧了個真切,“我有這麽土豪的粉絲?”想我以甜美形象出道,粉絲多為學生,雖說近兩年轉戰大銀幕,慢慢地也在大學生群體累積了不少人氣。
雖然說現在我出現機場,也有三兩粉絲接機,但如此大手筆的粉絲,我還是第一次遇見。
我的海報上,裙擺飛揚處,龍飛鳳舞地畫著幾個字。
沒來由的,我的心裏一緊,很想看清楚是什麽人……然而隔太遠,看不清寫的什麽內容。
胡麗左右看了看,悄悄問我,“微微,我擠過去看看是誰。”
我遠遠望向發布會高台的右側,冷冷道,“不必了。”我邊說話邊扭頭就往回走。
胡麗在身後急急地叫,“微微,微微,你怎麽走回去了?台子在這邊啊……”
我不理會身後胡麗的大呼小叫,快步朝停車的地方走,忽然眼前一暗,呼吸裏,是熟悉的淡淡迷迭香的味道。
我貪婪地呼吸,我喜歡迷迭香的神秘前調。
來人輕輕把我擁入懷中,我沒有看他,順從地窩在他的臂彎裏,他也沒有說話。
風晨霆很少出現在這麽多人聚集的場所,但我知道是他,我往那懷抱裏鑽了鑽,帶了點不自覺的示弱,“風總,我忽然不想出席發布會。”
“嗯。”風晨霆難得的溫柔,他收了收雙手,把我更緊地摟住,一米六六的我窩在一米八五的他懷中,被完全被裹住。
隻聽得胡麗道,“來……來不及了。”她一激動就會結巴。
隨之,台上麥克風裏傳出一個高亢的女聲,“薔薇小姐請留步。”
我轉頭,看到了從台子上飛奔而下的石鵬程,就在剛才,我看到那毫無章法的張揚手筆時,我的第六感告訴我,玫瑰是石鵬程送的,然後我發現他確實就在台上,因此我才臨時改變。
胡麗常常懟我,說我是個笑容甜甜,其實超級難接近的人,她雖然不是很聰明,但這一點說的特精準,記不起是在哪裏看到,說是有些人對誰都好,但其實想走近她很難。
一起合作的演員,若是第一眼不反感的人來搭話,我會禮貌回應,若是第一眼感覺不好,之後的相處就會是以我耍大牌的流言結束,我曾有六個月沒有和同劇演員說過一句劇本之外的話的曆史。
而我對石鵬程,不僅僅是感覺不好,之前,隻要是他的消息新聞,我是一概不看的,現在,我見到他的影子都會有一股莫名的怒火。
但當下,我的眼裏已看不見石鵬程。
風晨霆摟著我,他的手臂很有力,隔著薄薄的白色襯衫,我能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我感覺自己的臉快要被捂熟了,八年了,這是他第二次和我這麽近距離,是他第一次當第三個人的麵抱著我。
第一次,是火羽帶我見風晨霆的時候,那時我被火羽帶到酒店包間,以為火羽是騙子,慌不擇路逃跑的時候,撞進了風晨霆的懷裏,然後抓住他的衣服,求他救我……
不過對於我和他的第一次見麵,風晨霆有完全不同的說法,他說,那時是被我威脅,才“救”的我。
我不在意這種言語上的輸贏,我耿耿於懷的是,他給我兩個選擇賠償他那套衣服,一年的片酬,或者十年的經紀合約。
我斟酌再三。
我大專學的是美術,唱歌五音不全,身高不到一米七,五官還算端正,雖然之前火羽信誓旦旦說可以讓我年收入萬元,(那時,我還沒見過比一千更多的錢,)但我不相信自己能接到什麽片子,說實話,那時的我根本沒接觸過表演。
十年經紀合約,我不是很清楚什麽叫經紀合約,但我知道十年時間不是一眨眼,十年,我的青春有幾個十年?
一年和十年。
誰都知道十是一的多少倍。
所以,我選擇用一年片酬賠償。
風晨霆有很多資源,他安排火羽帶著我到處跑龍套,從躺屍一天的群演,到有一兩句台詞的特約,我用了一年時間,這一年,我的床就是火羽的後車座,下車就是我開始工作的時候。